原来,老人家里刚好新得了批木材。儿子想把这个旧房子拆了,加这些木材,重新盖一所房子;老人的意思是,旧房子还能住,不想舍弃,木材暂时用作他途。
上官琢一看,这房子的确是破旧得很;不过,尚能住人。以老人家的家境,是乎没有必要现在就拆掉。在上官琢看来,这个问题,答案很明显。
“老丈、大哥,我看你们家的房子,至少还可以住上三五年,平时修补一下,还能住得更久。而且,我看你们的家境,是乎把家里搞得更富裕,才是当务之急。至于木材,可用做他途;也可贩卖了,或者和别人换取东西,”上官琢娓娓叙道。
这一次,实在是因为住宿在别人家里,上官琢就没有乱说。
“你不觉,住新房更舒服吗?”那儿子继续问道。
“新房也会旧的,看你维护得如何。家境富裕了,住旧房也舒服。不是吗?”
到此,老人的儿子是乎也终于认可了,老人也谢了上官琢。这场争论也就结束了。不过,上官琢倒是觉得奇怪,这个道理很浅显,为什么那儿子先前那么不能被说服?带着这疑惑,上官琢在这家过了一夜。还好,第二天,老人一家还在。
赫赫,看来是自己过于神经紧张了。别了老人家,上官琢继续往庐州赶。
桐城到庐州的路上,比安庆往桐城的路上,要热闹得多了。车马人流,熙来攘往。江淮之地,人物俊秀,一路上,那些或呆气、或俊雅的书生,那些出门访亲的村姑,那些乘着小轿的富家千金,到也都不少,这里会发生多少故事呢?
而且,眼前的肥西,还是片从废墟中重新崛起的地方。元至正末年,张士诚盘踞于此,和元军及洪武打了多年的仗,人口凋敝。不过,因二路淝水的汇合,这里是安徽难得的上好产粮区和集散地。所以,洪武年间,陆续地,从外地搬来了很多人;几十年间,这里又日渐繁盛了起来。上官琢一路走,一路把眼前之景和后世的肥西不断对比,边走边想,倒也兴趣盎然,蛮有意思。
傍晚时分,到了三河镇。等到过了丰乐河,庐州地界就快到了。好,晚上,就在三河镇的小客栈宿夜;明天,再继续赶路。
三河镇的名菜有“三河虾糊”、“酥鸭元宝”、“八宝酥鸡”,上官琢是知道的。
这些菜,想不到在这六百年前的洪武年间就已经有了。开完房间,他就找了个小酒楼,单点这三道菜。明初的味道,吃起来,就是比后世要更纯朴、醇厚,可能是不放味精的缘故。上官琢是边吃、边品、边比较,倒也怡然自得!
正品着菜,酒楼上来了个唱曲的孤苦老汉,看到上官琢,非要请他听上一曲。刚好,气氛很好,上官琢也很有这个兴致。只是,没想道唱的竟然是凤阳花鼓;一问才知,老人竟也是凤阳来的。上官琢很是诧异,这明初的凤阳,竟也会有流落外乡的卖唱之人?不由得同情之心顿生。反正点的菜,一个人也吃不了,就拉老人也上了桌。边听、边聊,边一起品菜,顺便上了壶酒,一起饮了起来。
原来,这老人在家乡,也是有田地的中等人家。只是,今年发了大水,眼看洪水就要破堤而出了。河两边,一边,是几倾良田;另一边,是家族坟地。最后,他把田地那边的大堤给扒了,淹了农田,保了祖坟。结果,就落到这般田地了。
“唉呀,你们怎么这么傻啊,自然是保农田要紧!”上官琢婉惜道。
“小哥怎可说此等话?祖坟被淹,岂非大不孝?”老人一听,圆睁双目怒道。
呵呵,上官琢是什么人?现代的现实人,当然理解不了古人的这种“愚孝”。一看老人这样,倒颇有几分讪讪;不过,也是喝了几杯酒,话有点多。
“不然,对祖先最大的孝,乃是使家族不致败落,继续繁衍生息,儿孙得以教育,光大门楣。您老刚才说的孝,实是小孝。”上官琢继续辩道。
老人一听这话,竟没有再发怒,而是认真地看了上官琢一会,最后笑着说道:“小哥果然有见识,佩服,告辞。”说罢,转身而去,很快,就下楼不见了。
嗨,忽怒忽笑,忽来忽走。又是个怪人怪事!唉,这两日,怪事何其多啊?想着刚才的一幕,上官琢颇有点感触。最后,直吃喝得熏熏然欲醉,才回了客栈。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上官琢突然觉得脸上凉凉地,是乎是水,把他弄醒了。
奇怪!哪来的水啊?睁眼一看,竟然发觉自己此时正躺在一条乌蓬大船里面。透过帷幔缝看去,外面夜色深沉,看来,天还没亮。舱内,有榻,有桌,有香炉,还挂有字画,甚是雅致。桌上,燃着两只牛油大烛,把舱内照得通明。而晚上和自己在酒楼喝过酒的那个老人,赫然就坐在眼前的圆凳上。
这一下,上官琢本来不深的酒意完全被吓醒了。
“老丈,您这是为甚?我对您,也算礼遇,纵言语不当,不至于加害于我吧。”
“公子误会了!老夫在酒楼,见你小小年纪,见识过人,颇与那些腐儒不同。甚是钦佩爱惜,想要邀你入我门下,学一身本事,在此风云际会之时,或能贵及将相王侯。不知阁下,意下如何?”老人看着上官琢的眼睛,神秘地说道。
风云际会?贵及将相王侯?什么意思?
“你是燕王的人吗?”上官琢听了这老人的几句话,很快就想到了靖难之役,结果,就脱口而出了。
没想到老人眼神也变了一变,当时,上官琢就后悔了。这是什么时候?才洪武二十五年,朱元璋还要五六年才会翘辫子。虽然,后世都觉得燕王朱棣此时恐怕已有了反心,可当时,燕王恐怕最不希望别人这么想吧。如此说出,实在不智。
“公子为何如此一问?”老人迟疑了一会,才又继续问道。
“哦,胡乱猜的。”上官琢只好掩饰道。
“那么,公子可有想好,愿否随我共谋前程。”老人又停了会,继续追问道。
随你去?如此神秘,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八成是要搞些什么阴谋!要知道,搞阴谋,可是要担很大风险的!而且,跟你这样去,还不知道何时得自由?我家乡还有个小萝莉等着我回去娶她呢!不行,绝不能跟你去。
问题是,现在,落在了他手里,万一他不爽,只怕小命不保啊!怎么办?
对了,耍耍赖、放放痞、撒撒谎再说,看能不能混过去。
“老丈,学本事,我是愿意的;封侯拜相,我也很希望。只是,我这个人,比较没定形,就怕误了您的正事啊?”上官琢想嬉笑又不敢嬉笑地说道。
“不要紧,我会把你培养好的。”老人想了一会,继续说道。看来,很坚持。
“哦,这样啊。我这次出来,是为了探亲。我随您走之前,能否回家,跟父母告个别?”上官琢言辞动情地说着谎,希望能骗过老头。
“哦,知道了。”这次,老人终于很快地就回答了。说着,举起右手,砍在了上官琢的脖颈上。
“啊,别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