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夜自小就读书习字,拿了两本册子跟着叶落去了大班的教室里,这里大多都是七八岁的孩子,子云和叶朔也都在,小班里都是些年龄小且不认字的孩子。
几个孩子见叶落进来,都看向叶落和苍夜,叶落拍拍苍夜的肩膀,对小孩们道:
“这是苍夜,跟着你们一起念书。”说完,低下头对苍夜道:“你小子别使性子,这些孩子大多都是家仆、佃农家的孩子,但是,孩子就是孩子,到了这里就是王公贵族子弟也是个普通的孩子!”
苍夜愣了愣,点点头,极为认真地回道:“嗯,我也是个普通人!”
叶落笑笑,揉揉苍夜的头,指着一个空位道:“去吧!”
苍夜应了声,往座位走去,路过小叶朔时,小家伙笑眯了双眼,甜甜地叫了声“夜哥哥”,苍夜嘴角抽了抽,伸手在叶朔的小脑袋上揉了两下,再一看旁边冷着张脸的子云,苍夜不厚道地笑了,心道,这子云最见不得小叶朔叫别人哥哥了,现在肯定不舒坦,嘿嘿……
这边,叶落见苍夜坐好,问道:“方才你们念的弟子规,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下首几个孩子有说知道的,也有说不知道的。叶落还听到有孩子说:“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见此,叶落笑道:“其实没必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只要理解它要表述的意思就行了。”说着,指了指黑板上那几句文字,“凡是开口说话,首先要讲信用。欺诈不实的言语,可以永远行得通吗?话说得多不如说的少,凡事实实在在,不要讲些不合实际的花言巧语。另外,奸邪巧辩的言语,肮脏不雅的词句,以及无赖之徒那种不堪的口气,都要切实戒除掉。”
叶落拿粉笔在后面的“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下面画了条线,道:
“还未看到事情的真相,不要轻易发表意见,对于事情了解的不够清楚,也不要轻易传播出去。还有后面的‘事非宜,勿轻诺,茍轻诺,进退错’,觉得事情不正确、不合理,就不要轻易答应,如果轻易许诺,最后可能就会使自己进退两难。你们,懂了么?”
“懂了!”几个小孩双眼亮晶晶地回应着,他们不曾学习过这么直白的为人处世的道理,包括从小就收到良好教育的子云、苍夜二人,亦是认真地思考着。
接下来叶落说了什么,苍夜没再听进去,他只是想着方才那两句话: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什么是真?自从亲耳听到大哥承认让人杀了一位兄长、亲眼看到大哥自己动手杀了一位兄长后,每次见到大哥,苍夜都忍不住发抖,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自己了?大哥会杀了自己吗?
这种念头一冒出,苍夜想方设法逃离出来。只是,让他绝望的是,自己确实被人追杀了!东躲西藏,伤痕累累,饥肠辘辘,逃到了永安城后,自己又被黑衣人发现,幸而命悬一线时突然来了位大侠拦住了黑衣人,苍夜这才趁机逃离,迷迷糊糊地逃到一户人家的柴房里藏了起来,如此便有了后来的事。
对于自小受尽兄长宠爱的苍夜来说,知道照顾自己多年的哥哥要杀自己,这件事太过残忍。十二岁的少年,只想着逃离,从此后再也不去想、不去见那人。
“苍夜?苍夜!”叶落唤了两声,见苍夜竟在自己讲习时发起呆来,叶落让其他孩子散去,“啪”的一下,一掌拍在苍夜的小书桌上,这一下把苍夜惊得差点直接蹦起来。
“你!你……”
“我怎么了?小苍夜!你竟敢在本公子的课堂上走神!”叶落扬着眉头冷笑一声,身后的叶朔捂着小嘴笑个不停,子云嘴角勾了勾,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在抽搐。
对面的苍夜却是低头道:“我……抱歉。”这乖顺的模样吓了叶落一跳,又仔细打量了苍夜一下,摆摆手道:
“算了算了,都下课了,走吧,去吃些东西,歇一会!”
“嗯。”苍夜乖乖地应了声。
叶落侧目扫了苍夜一眼,心道,有问题!这孩子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得无精打采起来了?哎……古代的小孩好像各个都有悲伤的故事似的,像朔儿,如子云,现在还有个小苍夜!
叶落算计着什么时候好让苍夜说出自己的故事,不好的事情总是闷在心头,长此下去,非弄出什么病不可!叶落心里数着,孤僻症、抑郁症……
让三个孩子自己去玩,叶落则跑到前院的亭楼上找莫离喝茶。莫离见叶落趴在桌子上叹气,笑道:
“你这又是怎么了?”
“愁啊!”
“呵,难得,愁什么呢?”莫离笑着给叶落添了茶。
“你说那苍夜,也就十二岁,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啊?心里难过不说,还被人追杀!”
“你真想知道?”莫离问道。
“这是自然咯!这么说……你知道!?”
“知道。”
“真的?!快说快说!”叶落坐直身子,双眼发亮地看着莫离,只见莫离微微一笑,道:
“你还是别参和了,安安生生做你的叶府公子、俊俏夫子就行了!”
“莫离!”叶落瞪眼。
“呵呵,你就是叫我莫离大哥也没用,我就不告诉你。”
叶落咬牙:“哼!你不说我还不会去问么?小苍夜再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心里有话总是想向别人诉说的!”
“恩恩,是的。”
“啊!忍无可忍!”叶落大喊一声,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站起身伸着手扑向莫离。
莫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落扑过来抓着自己的肩膀摇啊摇,没办法,若是自己躲过去,叶落那一下子非扑倒在地上不可。
直到摇了个够,叶落这才放手,昂首挺胸,侧目冷哼一声,这才扬长而去。留下莫离一人在亭楼上哭笑不得。看到叶落走到亭楼下,莫离站在亭楼边道:“你那柳大哥回来了。”
叶落顿了下,回过头嘿嘿一笑:“那我们放学去找他?”
莫离垂眸:“中午约在云墨楼。”
“哎?这么迅速啊?我这就去告诉朔儿、子云和苍夜!”说完摆了摆手,扭身就往内院走,边走还边自言自语着:“这戴维也是,怎么突然消失了啊,也不打声招呼来着……”
“头儿。”莫离身后突然出现一人,竟是血刹。
莫离嘴角抽了下,来汇报消息的人竟是血刹,这也真难为人!只是不知道莫离所指的为难之人是自己还是血刹。
“说吧。”
“苍夜,皇子。戴维,受伤。”
莫离眉头挑了挑,正想无奈地开口问话,雪蝶在亭楼下喊了声,继而飞身轻轻落在亭楼边:
“头儿,还是让奴家来说吧!”雪蝶颔首娇叹。
那羞答答的模样让莫离忍不住一哆嗦,硬邦邦地应道:“说吧。”
“先说小苍夜吧,这小美人儿是最小的皇子,皇帝陛下待他照顾有加,至于这小美人儿皇子离家出走却是不知为何。离家途中一直受到追杀,只能确定主谋是左相一方的某人。”
莫离点点头,无论那主谋来头多大,这小苍夜定是要保住的,不说叶落现在护犊子似的护着几个孩子,单是苍夜是柳家兄弟这点,莫离也不能不管不顾。
“至于那个戴维,是去报仇去了,还好他及时去报仇,这才救了小美人儿一命。如今身受重伤,已经接到楼里了。”
“嗯。”莫离点点头,“戴维是前湘州知州家的公子吧?”
“哦?头儿已经知道了?确实是,戴老爷子那一手好画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继承去。”
“呵呵,”莫离闻此笑道:“这个你倒是可以放心了,改日你可以去向他讨些墨宝。”
“头儿!”雪蝶妩媚地一笑,道:“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您已经见过戴维夫子的墨宝了?”
“啊。”莫离淡淡地应了声,那墨宝,不就是给叶老爷子贺寿的画嘛!
“头儿,你太狡猾了!”雪蝶大喊一声,遂又靠在一直没吭一声的血刹身上,娇滴滴地装哭:“呜呜……头儿忒没良心,晓得奴家喜欢字画,却知情不报,奴家好寒心哟!”
“……”莫离黑着脸放下茶杯,一甩袖摆,直接从亭楼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