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叶落让修武护送子云、叶朔去学堂,自己拉着莫离去东郊看菜圃里的菜长得如何,顺便让莫离教他骑马。
辣椒、番茄种子洒下半个月后便可移栽,如今番茄苗都已经过膝,走近看还能发现有的已经开了黄色的小花。辣椒苗长得稍慢,不过也有近一尺高。看着一棵棵菜苗,叶落乐得合不拢嘴,像是看到了一筐筐番茄和辣椒似的,好一会儿才吸了吸口水吧嗒吧嗒嘴,旁侧的莫离立刻黑了脸,双手握了又握,这才忍住上前揪叶落的冲动。
另一边,小孩们乖乖在书院上完上午的课,得知戴维夫子有事外出,下午可以玩耍时,小孩们欢腾起来。小叶朔因为自家爹爹和离叔都不在书院,显得有些闷闷不乐,拉着要回府的修文不放。
“小少爷哎,您想回府就说嘛,不会有人反对的!”修文哭笑不得,跟雪蝶和李铁知会了声,与子云、叶朔一起坐着修武驾的马车回到叶府。
到了叶府,小叶朔啪嗒啪嗒跑回小院,拿着小铲子去照看树苗和菜苗。按照自家爹爹教的,先给它们松了土,然后拿着自己的小木桶又往外跑。子云也不说话,这场景他已经习惯了,现在正坐在石桌边剥花生吃,自己吃一颗,再放到一边的小碗里一颗,那小碗自然是叶朔的。
小叶朔拎着自己的小木桶去打水,叶府的柴房就在水井附近,叶落让人在柴房外摆置了一口很浅的瓦缸,每天家仆打水都会把小瓦缸里也打满水,厨房的伙计到这边拿干柴时看到瓦缸水少了也会顺便添些水,省的小孩们打水时不够用。
叶朔跑到瓦缸前,拿着小葫芦瓢往小木桶里舀水,正在忙活着时,突然听到柴房里有声响,小家伙拿着瓢的小手顿住,抿抿小嘴,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时,柴房里传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声音很小,若不是小叶朔心思本身就在柴房这边,还真听不到那低低的呻吟声。小叶朔听到声音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柴房里有只小猫呢,原来是个人。小孩又好奇起来,谁在里面呢?听声音好像生病了呢!
只见叶朔放下小瓢,咬咬小嘴唇,慢慢地向柴房靠近。小心地推开柴房的木门,探着小脑袋往里面看:
“唉?”小叶朔挠挠脑袋,扶着门框跨进柴房,“人呢?”
门后的苍夜见来者是个四五岁的小娃,顿时松了口气,这一放松下来,身体便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叶朔被突然从门后倒下的人惊得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那个比子云还要大的人,连惊叫声都发不出来。
苍夜怕小孩叫出声,低声唬道:“不许叫!若是叫出声,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小叶朔呆呆地眨巴眼,半晌,小手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不停地摇着脑袋。
苍夜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放松身体在地上躺好。小叶朔这才注意到想拔自己舌头的人身上伤了,衣服上好多血,叶朔小脸一下跟苍夜脸色一样苍白,也忘了捂嘴巴,瞪着眼睛指着苍夜说不出话来。
“水,”苍夜又白了叶朔一眼,觉得眼前这小屁孩真是呆小孩,又道:“打水来。”
“哦。”小叶朔应了声,这才反应过来,指着苍夜道:“你是谁?这是我家。你有伤,要拿药。”
“……我想喝水。”
“哦。”小叶朔点点头,转身要去取水。
“不许告诉大人这里有人!”苍夜提醒道,生怕这个呆小孩把人都给招来。听到叶朔乖乖地答应了,苍夜这才安下心来。
显然,苍夜安心安得太早,叶朔走到小瓦缸前,歪着脑袋想,这水有点脏,不能给人喝的,继而转身往小院里跑去。
子云见叶朔打水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正要起身去找人,却看叶朔啪嗒啪嗒跑进小院,手里的小木桶也没了影。
“怎么了?”子云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
叶朔抿抿小嘴,抬头看着子云道:“有人,要喝水。”
子云眉头皱了下,觉得小孩说话有点没头没脑,“谁?”
“受伤的哥哥。”
“受伤?”子云皱起眉头,看着叶朔的小脸,还能隐隐看出些受惊的痕迹,“在哪里?”
“柴房里,有血!”小叶朔拉住子云的手往外走,“受伤哥哥要喝水。”
“叫我哥哥。”子云闷闷道。
小叶朔抿着嘴就是不叫,小孩心里想着,就是不叫!子云是坏哥哥,就是不叫哥哥!
若问子云近来有没有做出后悔的事来,他肯定很后悔当初小叶朔摔倒的时候他没有伸把手把小人儿扶起来,如今,无论对小孩多么好,人家就是不肯叫他一声哥哥。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先拐到厨房端了碗温水,这才往柴房这边走来。苍夜伤势不轻,就这一会儿工夫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直到听到开门的声响,这才费力地睁开眼睛,一看竟不是一个人,苍夜的心又悬了起来,用尽力气瞪向叶朔。
叶朔吓得紧紧抓着子云的手臂:“我……我没有告诉大人,你……你不能拔我舌头!”
“……”苍夜无力地闭上双眼,心里悲愤却不知道该骂谁。
子云知道眼下这受伤的人所说的“拔舌头”是吓唬小叶朔的话,也不去计较,抬抬手臂,示意小叶朔放开,然后上前蹲下身。苍夜睁开眼,看到子云端着水碗,咽了下口水,瞪着子云道:“有下毒吗?”
“有毒我会说吗?”子云淡淡地回到,把水碗放到地上,然后扶起苍夜好让他喝水。
苍夜喝了水,觉得舒服了些,却更想睡觉。子云看了看苍夜身上的伤,道:“你不能在这里睡。”
“我歇歇就走。”
子云知道自己被误会,又道:“我们带你去客房。”
苍夜猛然看向子云,眼里尽是惊讶:“你不怕我给你家带来麻烦?我是被人追杀!”
“不怕。”子云仍是淡淡地回答,心道,有小叔在,叶府能有什么事?
“有人杀你么?”小叶朔也蹲在苍夜身边,大眼睛里明显透出安慰人的神色,“不怕不怕,我离叔可厉害!有人杀爹爹,爹爹就没事。”
子云皱了下眉,他还真不知道有谁想杀落叔,而朔儿又怎么会知道?
“子云,我们带受伤哥哥去屋子么?”
“……叫我哥哥。”
叶朔抿紧小嘴。
“算了,”子云妥协,“你去让修武找你爹爹和离叔回来。”
“哦。”小叶朔应了声,转身就往外跑去。
子云扶起苍夜,把苍夜背在背上抬步也极为轻松。
“你练武?”
“嗯。”
“这样出去会被人看到。”
“没事。”
“你是这里的少爷?”
“不是?”
“你叫什么?”
“莫子云。”
“哦,我叫苍夜。你多大?”
“……”
“我十二,你呢?”
“九岁。”
“啊?那你得叫我哥哥。”
说到“叫我哥哥”这四个字,子云就觉得万般纠结,闷不吭声地背着苍夜往小院走。临近午时,家仆都忙着布置午饭,院子里倒是没几个人,一路下来,竟是没有人注意到背着个伤患的子云。
小院里,自从子云来到后,莫离便让人又在卧室这边新盖了两间房,现在叶落父子一间,莫离叔侄各一间,还空有一间,如今正好安置苍夜。
子云打来水,为苍夜清洗伤口,这边还没清理完,小叶朔已经跑回来,身后跟着提着药箱的修文。
苍夜气得直哆嗦,指着修文问叶朔:“他!他不是大人吗?!”
小叶朔缩到子云背后,嘟嘟嘴道:“我没说!没说柴房有人!”
“……”苍夜扶着头,身子摇了摇,虚弱的身子差点给直接气晕过去。
修文原本对突然出现的带伤少年极为忧心,如今被自家小少爷这一逗,忍不住哈哈直笑,就连子云也难得露出笑意来,看苍夜被气得不轻,道:
“不要动,上药。”
修文也止了笑,打开药箱和子云一起给苍夜上药、包扎。苍夜心里不解,为何这府里的人一个个都不问问自己为什么被追杀,追杀自己的是谁?
似是看出了苍夜的疑惑,修文道:
“包扎好先安心休息,一切等两位公子回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