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夜晚来得越来越晚。天边的云彩终于渐渐变淡、消失,天空逐渐被黑暗笼罩,但那一轮明月却再次让黑暗变淡。月光洒下,所有的事物都像是包裹了一层薄薄的的银光,显得神秘而迷人。
夜晚,总是能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尤其是深夜。
城外,天惧军驻地。
白璟一袭素衣,坐在帐篷里,品一口茶,弹一支曲,悠然自得。
夜深人静时,帐篷外出现了些许异声。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之人出现在门口,白璟抬起头,看了一眼,轻道一声:“好久不见。”
那人脱下斗篷,一身黑衣,露出一张白璟熟悉而陌生的脸,“好久不见,皇兄!”来人正是皇甫泽。原本皇甫泽还有所疑虑,但看到白璟的第一眼,他便清楚地知道,他就是皇甫懿,那个从小高高在上的太子!只有他,才会那样的眼神看我!怜悯?不屑?还是他从未认真看过我?皇甫泽讨厌那样的眼神,所有人都认为太子对待弟弟友善可亲,可他们不知道那种友善根本没有温度,太子的威严足以抹杀所有的温暖。
“茶已备多时,尝尝吧!”白璟指了一下桌上的茶,微微侧头,看着皇甫泽。他打量着这个弟弟,印象中的皇甫泽还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小皇子,如今站在面前的却是气魄过人的皇帝,眼中的果决与霸气,确有几分帝王之相。
皇甫泽顺势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细细品味后,点头赞叹道:“确为好茶!”
“没想到,你敢这样走进来!”白璟喝了一口茶,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皇甫泽。
皇甫泽淡淡地笑笑,“我来见皇兄,有何惧?”
“哈哈哈!”白璟笑了起来,眼里多了几分锐利,“多年不见,皇弟已不可同日而语!”
“皇兄以为如今的天下如何?”皇甫泽问。
“城中夜不闭户,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白璟回答。
“那皇兄以为发生战事又将如何?”皇甫泽继续发问。
白璟并未回答,反而会皇甫泽站了起来,说道:“百姓流离失所,庄稼荒芜。更会有无数将士血洒疆场,他们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的妻儿孤苦无依。如此,天下大乱,何以安生?”
“说得不错!我也不想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白璟走到皇甫泽面前,递给他一道明黄色的圣旨,轻声道:“可是,父皇之命不可违!”
皇甫泽慢慢接过那道圣旨,手突然颤抖了一下,他打开圣旨,一字一字地仔细阅读。父皇,你还是那么偏心!短短的几行字,皇甫泽看了很久。他从未想到,父皇竟然会留下这样一道圣旨。原以为皇甫懿只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回来争夺皇位,没想到竟带着遗诏。可是我不甘心!为何他总是得到眷顾?所有人都在帮他,从小到大,甚至到今日!
“你母亲害死了我母后,如今,你该偿还了!”白璟坐回去,挂着一丝不可琢磨的笑,却气势逼人。
“偿还?”皇甫泽默念着这两个字,低下头,似乎陷入深深的思考,“偿还……”
“我该偿还什么?”皇甫泽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白璟,问:“皇兄,你吃过馊饭么?”
白璟微皱眉头,没有回答。
“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可我也是皇子啊!为何你锦衣玉食,我只有残羹剩饭,有时连剩饭都没有,是馊饭!我与母亲就像蝼蚁,任人践踏!就因为我母亲身份低贱,低贱到父皇都将我们遗忘?”皇甫泽眼圈发红,带着一丝抽泣,质问道:“那谁来偿还我们?该谁来偿还我们!”
“那也不该用我母后的命!”白璟回答道,“当年你们母子确实吃了不少苦,可是父皇发现后,不是加倍补偿你们了么?还让你与我一同拜翰林姚大人为师,你的母亲也成了贵妃,是你们不知足!”
白璟走到皇甫泽面前,接着说:“因为你们的不知足,害死了我的母后,也差点害死我,就连父皇也因此病重……今日的一切都是你母子二人造成的,怨不得旁人!”
皇甫泽脸色铁青,没有作声。白璟继续说:“父皇留下这样一道遗诏,就是不放心将天下交到你手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该知道,以你的出身,根本没资格立于朝堂之上!就算是为了天下苍生,该离开的,也是你!”
“哈哈哈!”皇甫泽仰天大笑了三声,眼中尽是愤懑,“真是人各有命!我自认为治国之才不在皇兄之下,为何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他看着白璟,问:“皇兄认为,这天下你一定比我治理得好?”
“我不知道能否比得过你,但我必定对得起皇甫氏的列祖列宗!”白璟回答。
“皇甫氏?我也姓皇甫!我也是皇甫氏的子孙!为何你们都不愿信任我?因为我的母亲是外族人?”皇甫泽流下一滴泪,眼中满是悲伤,“你可知道,宄族已经灭族了!”
白璟震惊地看着皇甫泽,他没想到宄族竟灭族了!
“我母亲是最后一个宄族人!你觉得宄族该如何窃夺皇甫氏的江山?”皇甫泽嘴角泛起一丝嘲讽,他想起了他的父皇,他竟这样算计我!我也是你的孩儿啊!他看着白璟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你又可曾真心拿我当亲人?这世上,只有母亲是真心为我!你们都该为你们的无情付出代价!
“你不打算退让了?”白璟问。
“是!我绝不退让!”皇甫泽回答。
“那只有战场上见了。”白璟道。
“弟弟在此拜别兄长,他日战场再见,必定全力以赴!”皇甫泽向白璟行了大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