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轻雨西成烟,月落风起又一年。
宏正十八年,这是华朝历史上注定不平凡的一年。年初,帝都的大街热闹如旧,柴米油盐始终是普通百姓最关心的事,那些宫闱秘闻不过茶余饭后的谈资,几人信,几人不信。关于太子懿的传言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按道理应该很快淹没在新的秘闻中,但是时不时有太子懿新的传闻出来,时不时又有人提起,甚至有人说看到了皇陵附近有花草动物死而复生。原本早该被压制下去的传闻,愈演愈烈,引来越来越多的人谈论。皇甫泽对这件事也是颇为恼火,他花了不少心思,却无力阻止这些传言。他时常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向他靠近,那种压迫感越来越强烈。
仁济堂,原本是帝都一家普通的药铺,成为御医馆的指定药铺后,生意好了不少。后来有一位神医每月十五都在这里为穷人免费诊治,仁济堂也免费赠药,仁济堂也名声大振。仁济堂的老板名叫程胄,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人,若是在大街上碰到此人,绝对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商人。他总是穿着深色的长袍,手中总是拿着各种诗集,俨然一个文人。此刻,仁济堂前来买药的人也不少,虽然还是十三,但已有不少人聚集在仁济堂门口,排队等着神医。
穿着便装的叶紫洛带着小单来到了仁济堂,看着门前等待的人们,叶紫洛也小小地震惊了一下,神医果然名不虚传。叶紫洛径直走进仁济堂,程胄前来迎接,他跟叶紫洛寒暄了几句后,便带着叶紫洛前去查看新的一批药材。这是惯例,所有入宫的药材都要由御医馆派出的人事前挑选检查一遍,入宫时再检查一遍。很快,药材就检查完毕了。叶紫洛使了一个眼色,小单心领神会,道:“奴才想去买些东西。”
叶紫洛笑笑,道:“去吧,挑仔细些。”
小单离去后,叶紫洛去仁济堂的内堂换了一身男装,这是白璟叫她这么做的。虽然她觉得没什么必要,但小心一点总是好的,毕竟上一次她已经感觉到皇甫泽的怀疑。随后程胄带着叶紫洛穿过仁济堂,经过一个拐角便来到了另一条街。程胄便停了下来,递给叶紫洛一块玉佩,叶紫洛接过来,点点头,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叶紫洛很快便来到一间民宅,大门紧闭。敲门后,一个仆人从里面探出头来,看见是叶紫洛手中的玉佩,便让她进来了。走进门时,叶紫洛下意识地往门外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她靠近这里时,总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走进宅子,白璟正在大厅里等着她。这是叶紫洛第一次来这里,她也不知道白璟怎么这么多住处。每次与他见面都是在不同的地方,但这是第一次在民宅里。这座宅子坐落在帝都的东区的一个小街道上,离主要街道不远,但需要绕好几个街道才能走进来,而这座宅子与周围的是一样的,大部分都是外来人住的,即使有人来来往往,也不会引起注意,确实是一个隐蔽的地方。
平日里与白璟见面都是在两个人单独见面,而这一次叶紫洛发现了这个小小的民宅里,竟有将近十个人。其中一个叶紫洛是见过的,在城外的宅子里,姬蓉。这里可有不少高手,叶紫洛感觉她越来越不认识白璟了。
白璟坐在大厅里,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上面有一朵金色丝线绣的云夕花。白璟脸上依然挂着笑,但不知为何,他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威慑力,让叶紫洛不敢靠近。那种气势让她想起一个人——皇甫泽,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叶紫洛看着白璟,笑了笑:“这朵云夕花挺好看。”
“云夕是我母亲最喜爱的花。”白璟也笑了笑,很久没见叶紫洛,但她眼神里的疏远和一丝不信任还是刺痛了他,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不敢看向对方,谁也不想先开口,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你跟秦厚是什么关系?”叶紫洛终于开口说出了这一句话,也终于正视白璟。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白璟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玩味地看着叶紫洛。
“他每一次出现都太及时了,竹园那一次,药谷那一次,我要离宫那一次。”叶紫洛顿了一下,接着说:“每一次他都会告诉我不同的消息,一步一步带着我回到皇宫。竹园里他救了我,带着我来到药谷,在药谷他给我那块玉佩,让我误以为是皇甫泽放了那把火。然后我回到了皇宫,发现了真相,扳倒安氏一族。我以为大仇得报,要离宫时,他又出现了。告诉我父亲的事,那个狱卒出现得可真是时候!”
“原本我以为秦厚是我父亲的人,可是后来的一切太过巧合,让我不得不怀疑。”叶紫洛自嘲地笑了笑,“那块玉佩就是最大的败笔!秦厚说他是在竹园捡到的,可是竹园的火那么大,不可能有一块完好无损的玉佩在那儿。”
叶紫洛看着白璟,眼神里有一丝嘲讽,“巧合太多,就是故意为之。”
白璟赞许道:“不愧是霍家的人!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那块玉佩真的是在竹园外捡到的,不过是在那场火之前。”
“所以,你承认秦厚是你的人了?”叶紫洛问。
“不,他是你父亲的人。”白璟答道。
“那么,你是谁?”叶紫洛打量着白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白璟没有回答,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猜想。
对朝堂之事那么了解,对宫中之事也如此了解,还能控制我父亲的人。除了我和我哥哥,不会再有其他人。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哥哥,那么他是谁呢?叶紫洛思索着,很快她便想到了一个人,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璟。而白璟默默地看着她,眼神在鼓励她说出她的猜想。
“你不可能是那个人,他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叶紫洛语气坚定,但眼神却是飘忽不定的。
“忘记你当年入宫的目的了么?”白璟说出的这一句话证实了叶紫洛的猜测,也戳中了叶紫洛心里最深的痛处。她对皇甫泽的爱恨都绕不过这个,即使在她相信皇甫泽杀了自己的时候,她的恨里也有愧疚,从一开始她就骗了他,她始终对他下不了手。
“你凭什么证明你的身份?”叶紫洛问。
白璟拿出一只玉镯,叶紫洛看了一眼便已经确定。父亲,您让我等的人,我等到了。
“霍若宁见过太子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