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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知己逝

风,自巷角刮起,吹起莫翩纤淡蓝色的裙摆;阳光照在她白皙的双手上,指甲上的透明光泽微微闪亮。

叶烨不去理会莫翩纤,只紧锁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翩纤的眼,淡漠地盯着他,忽地放轻声音:“王爷,放秋歌回轻烟谷,是非常正确的决定,就算无双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也只会打心底里感激你的。”

“是吗?可惜,本王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激。”叶烨冷然道,眸底,无情的光芒一闪而过,抬脚离去。

莫翩纤轻轻跟了上去,却不再开口,沉默地伴在他的一侧,看着繁华的人世,心底叹这上天多薄幸……

枝头的石榴花血一般地染满了整个花园,一朵一朵,艳丽不可方物。

冷无双轻轻地拂着箫,一寸一寸地仔细拂拭,指尖,轻轻地停留在那染了血迹的地方,久久不能放下。

于秋歌,她对他的感觉,总是十分的平淡和飘逸,总觉得,无论有什么烦心之事,只要看他轻笑拨解迷雾,总能感到一阵心安。

莫名地,泪水滑落,她却未曾自知,只痴然盯着那支箫,不曾回神。

叶澜来看她,却发现了她的泪和脸上的无助。

长长一叹,他默然守在离她不远处的亭中,满心担忧,却深知自己无法代替她心底的悲伤,只能悄然守在她身后,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良久良久,月奴请叶澜离开,叶澜不肯,月奴便请来了马奇,在马奇和月奴的劝说下,叶澜总算离开。

冷无双轻轻扫了一眼离去的一行人,依旧不舍地拂着箫,轻轻地将箫放在唇边,轻轻吹启,一阵箫声幽幽而起。

叶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背后,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她走来,听着她吹着悲伤的曲调,他藏在袖中的双手,渐渐握紧。

步子,渐渐加快!

终于,走至她的身旁,一把夺过她唇边的箫,用力握着。

冷无双怔然抬头,却撞上叶烨阴沉微怒的神情,不由蹙眉,轻轻起身,道:“王爷?!”

语气带着几许震惊和不解。

叶烨逼视着她,寒声道:“你在做什么?独吟道相思吗?”

冷无双的眉又紧了几分,还不曾从秋歌失踪的慌乱中回过神来,便又遇上了这个克星,她有些吃力地整理着思绪,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不明所以地道:“我不知道王爷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叶烨冷笑,举了举手中的箫,“难道还需要我再说得明白些吗?”

冷无双苦苦一笑,略带自嘲地道:“王爷这唱的是哪一出?难道是在吃醋吗?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看冷无双这般语气和神情,叶烨又气又恼,用力将手中箫抛入湖中,寒声道:“现在,立刻给本王回王府!”

冷无双的耳朵忽地一阵轰鸣,视线紧紧盯着被抛入湖中的箫,根本没听清楚叶烨的话,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她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叶烨的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看到冷无双奋不顾身地跳入湖中,什么也未想,也随她一同跳下,飞速朝她游去。

终于,寻到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将她扯入他的怀中。

紧紧抱着她,不理会她的挣扎,硬是将她带至亭中,紧紧搂住她不放。

冷无双呛了几口水,脸色苍白地想要试图推开叶烨,却只是徒劳。

叶烨的心底,早已被怒火填满,此时见冷无双又疯一般地想要推开自己,不由怒声喝道:“够了,无双,你想怎么样?”

冷无双怔了怔,双眼无神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一直以来,冷情镇定的男人。

今日,他居然怒了,可她还未弄明白,他怒的究竟是什么?

是因为她在宫中乱吹秋歌的箫吗?

可是,这跟他的计划并不冲突,他究竟在生什么气?居然把秋歌留下的东西给扔进湖里?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

触到冷无双如灰一般无神的双眼,叶烨的心底,猛一抽痛,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甚至……嫉妒?!

她拿着别的男人的东西流泪伤神,还居然不要命地想要跳湖去捞这东西,这……这让他无法控制心底窜起的火焰!

可是,当他看到她这般颓废的模样时,底中涌起的疼痛和方才的火焰猛烈碰撞,才让他一时之间失了控。

轻轻地伸出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捧起她的脸,柔声道:“无双,那只不过是支箫,你为何要拼了命的跳下去?”

冷无双摇头,努力想要躲开叶烨的怀抱,颤声道:“你不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箫,那是秋歌失踪后留下的,上面有他的血迹……”

秋歌,又是秋歌!

叶烨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尽量使语调平静地道:“秋歌怎么会有事呢?他只是回轻烟谷了,他还让我转告你,若你想回去,他随时欢迎你。”

听得叶烨的话,冷无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抓住叶烨的衣袖,激动地道:“真……真的吗?秋歌真的回轻烟谷了吗?”

叶烨的手,轻轻地从冷无双的脸上移开,沉默着点点头。

冷无双看着叶烨的视线移向一旁,茫然地摇头:“不,陈琼儿看了你送给我的信,一定是她派人抓起了秋歌,要不温家茶楼里怎么会有打斗的痕迹?秋歌的箫上也有他的血……”

“你若振作起来,我明日便带你去见秋歌。”叶烨皱着眉,用一种说不清是柔是怒的神情,看着冷无双。

冷无双猛然抬头,迎上叶烨的目光,不可置信地道:“明日?去见秋歌?哪儿?”

叶烨轻轻执了冷无双的手,淡道:“轻烟谷。”

心,渐渐放下,她顺从地点了点头,被叶烨揽入怀中。

风吹过,湿了的衣衫渐渐冰凉,寒意渐起。

叶烨抱着她,不理会宫人们的议论,径自离开后花园,回到清月阁。

半月后。

一身便服的叶烨,骑着一匹棕色俊马,前面坐着一袭白裙的冷无双,一路飞驰,终于抵达了轻烟谷。

马儿长鸣一声,停下马蹄。

尘土渐歇,叶烨纵身跃下马,伸出手,看向冷无双。

冷无双柔柔一笑,伸出手,借叶烨的力,轻盈下马,二人相视一眼,叶烨道:“接下来,就是你带路了。”

冷无双轻盈一笑,寻着记忆中的路线,朝住处走去。不一会儿,二人绕过曲折小径,来到一座小院跟前。

院落前落了一地的枯叶不曾被打扫过,而且,院门亦是虚掩着,上面落了浮灰。

看着眼前的一幕,冷无双的心渐渐下沉,转眼看向叶烨,见他亦是同样惊讶,不由低道:“看样子,秋歌好像变懒了呢!”

话落,她重重地推了院门,朝院中走去,三步并作两步,又一把推开房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迎入眼帘的,是满屋的狼藉。

散落一地的家具和满地的灰尘,还有……倒在地上的……

天,仿佛开始旋转;头,渐渐加重;视线,开始变得昏暗……

怔怔地,冷无双立在门旁。

脸色惨白,紧紧盯着地上躺着的一个人。

一袭的月白长衫,发丝凌乱,身上的血迹染红了白衫,腰间的针袋摊开,一旁有散落一地的银针。

叶烨皱着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屋里的一切,最后,视线定在地上秋歌的尸体上,眉宇间,透出一股说不清的复杂神情。

缓缓地跪倒在地,冷无双轻轻地伸出手,缓缓拂上秋歌青灰色的脸庞,低声唤道:“秋歌……我回来了。”

可是,眼角的泪,却不自主地滑落,滴在秋歌的脸上,一滴又一滴……

忽地,眼角扫过秋歌紧紧握着的左手。

一条淡粉色发带迎入眼帘。

秋歌的左手,紧紧握着那条发带,仿佛死也不愿松开一般……

身子不自主地颤抖,冷无双轻轻地抓起秋歌早已冰凉坚硬的左手,颤抖地搓着他的手,口中失神地唤道:“秋歌,秋歌,你快醒醒,我回来了,你说过的,会伴我看云起云落,会陪我看日出日落,你快起来,天快黑了,我们去溪边看日落吧!”

然而,秋歌却只静静地躺在地面上,不言不语,安静得令她的心几乎麻木。

感官似乎失灵了,眼前,隐约浮现当日在溪畔,秋歌一袭白衫,吹奏一曲幽伤淡泊的曲子,眸底的浅伤让她心疼,而脸上淡漠的神情,则让她有种想要轻轻倚入他怀中的欲望。

秋歌,那天的落日好美,那天的箫声好美,你快起来,再吹一曲,好不好?

秋歌,你说你会一直伴我左右的,现在怎么还睡在这儿呢?

秋歌,我回来了,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秋歌……

“秋歌,对不起,是我回来的晚了!”冷无双喃喃道,眼泪渐渐被风干,跪在地上的膝盖早已麻木得失了知觉,而她,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叶烨锁着眉,轻轻地蹲下身,轻轻扳过冷无双的身子,使她直视他,柔声道:“无双,振作起来,你还有我!”

怔然回神,冷无双看着叶烨柔情似水的目光,心头,却不自主地闪现秋歌的音容笑貌,一时间,不知为何,总觉得叶烨看她的目光中,隐约闪烁着一股可怕。

摇了摇头,她猛地推开叶烨,疯一般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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