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双左右看了看，见莫翩纤依然没有要请她进内堂的意思，不由蹙眉，却也未着急出声，只活动了一下双腿。
随即，她轻声道：“走了这么久，腿很是酸软，唉！”
莫翩纤又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却并未打算请她入内，只淡漠地看着她。
见她没任何动作，冷无双亦不由郁闷，只好直切主题：“我有位朋友，被人气得得了失心疯，如今我又见了她，她虽然不疯了，但人却好像失忆了一样，连我是谁也不记得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莫翩纤早料到冷无双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发掉的，所以，听到她这样说，她依旧神色不变，淡漠地道：“若真如此，不妨随了你那朋友的心思，既然她此刻选择避世而活，施主又何必非要揭开她的回忆？”
冷无双听罢，眉心锁得更紧，但是，她已知道，莫翩纤一定不曾失忆，她一定还记得过去的事情，记得她！
思及此，冷无双亦不再绕弯子，只轻轻地看着她，脸上神色已止不住渐渐悲伤起来，仔细盯着莫翩纤的眼，她低声道：“我一直想知道秋歌的死因，翩纤，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秋歌他，究竟是不是叶烨杀的？！”
莫翩纤眸底微光闪过，复又恢复宁静，只淡淡地转过眼，看向另一边：“你自己相信叶烨吗？”
冷无双微怔，她未料到莫翩纤会问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她亦回答不出来。
是啊！她相信叶烨吗？
若信，为何他否认秋歌是他所杀的时候，她还会一再地怀疑他？
可……若她不相信他，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查清楚，甚至心底还希望事实果真如他所说那般？！
心，早就乱了，她根本已分不清，自己究竟信不信他了！
莫翩纤沉默片刻，见冷无双不答，却径自开口道：“原来，你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爱他！若爱他，便不会不相信他！”
不，不是的！是因为她爱他，所以害怕他是那样可怕的一个人……可终究，她还是不能完完全全地相信他的话！
也许，真如莫翩纤所说，她并不是十分爱他罢？！
眼眸，稍稍垂下，冷无双一时间无言。
莫翩纤低叹一声，道：“我本已打算避世一生，用余生来赎罪，未料，你还是找来了……”
冷无双心头微动：她是要说了么？
眼睛蓦然明亮几分，冷无双抬头，急切道：“是，我找来了，只为了寻一个答案！”
莫翩纤脸上的神色，荤上一层阴霾，眸底有自责之色闪现，细声道：“秋歌……是被我父亲派去的人杀掉的。”
这一句话，她虽说得平静，但听在冷无双的耳中，却仿佛惊雷入耳一般，整个人更是惊得呆呆立在地上，久久未曾回神。
她说什么？！
是莫丞相？他与秋歌有何仇怨？为何要杀他？！
心头，莫名地升起一抹慌乱，略带质疑地道：“那为何那些人身上，会有靖王府亲信的暗记？”
莫翩纤听罢，嘴角略有冷意闪现，低声道：“你以为，叶烨的亲信，便只有他一人调得动么？当时，他尚需我父亲之力，所以父亲手中有一部分叶烨的人，只是……父亲终究还是告老还乡了，呵呵……他还以为，助叶烨登上宝座，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功臣了，哈哈，可怜他一生劳碌，终究为他人做了嫁衣……这是否也算是他的报应？”
莫翩纤越说，脸上的神情越是悲苦，可见，她心中，还是有秋歌的，只是，那个杀了他的人，虽然再恨，可他终究是她父亲，她只有将所有的错，加注到自己的身上……
冷无双知道，莫翩纤与秋歌曾有过一段浓情，只是，两个人未走到最后罢了，虽然秋歌渐渐放下了，可她知道，莫翩纤一直也不曾放下过那段感情，只怕心底，秋歌的身形，这一生也再抹不去了罢？！
心下，微微一痛，她低声安慰道：“你莫要自责，秋歌不会怪你的，要怪，也只怪你那个无情的父亲……”
她的话未说完，，莫翩纤便缓缓摇头，嘴角划过一抹苦笑，低道：“不，他确是因我而死的……”
冷无双不解，强压下心头的慌乱，询道：“因你而死？”
莫翩纤点头，缓缓道来：“我本来是可以作皇后的，可，见到了秋歌，我再也支撑不下去白日里的面具了，心既乱了，我那精明的父亲又如何看不出来？况且，那时你正得叶烨宠爱，父亲怕我因秋歌而分心，便……利用叶烨，在客栈将秋歌打昏，并悄悄带走，那时，我与叶烨皆在……”
冷无双震惊无比，神色蓦然一寒，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沉声道：“你们眼看着他被带走，就没想过去阻拦吗？”
“我不能去拦，否则……父亲定会当时就把秋歌处死的！”莫翩纤急声道，声音里却含着一丝颤抖。
可见，她亦是悲伤至极的。
忽然，冷无双脑中闪过一人，有些害怕地低问：“那叶烨呢？他为何不去阻拦？那些人是他的手下，他若出面，肯定……”
莫翩纤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惨声道：“也是我……求他别去的。”
听得这话，冷无双再也控制不住，猛然上前一步，紧紧摇着莫翩纤的肩，嘶声道：“你……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求他不去救秋歌？你怎么能这样！？难道……难道你也希望秋歌死吗？”
莫翩纤缓缓凄笑，身子却甚轻，任由冷无双用力摇着她的肩，双目似在这一瞬间失一光彩一般，嘴角无力轻启，道：“我怎会希望他死……可我若求叶烨出面阻拦，母亲该怎么办？她苦了一辈子了，父亲若知道是我求了叶烨，他定不会放过母亲的……我，我当时怎么做都是错……”
莫翩纤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身子亦缓缓软了下去，无力地滑坐至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唇上的血色也已尽褪，整个人仿佛在这一瞬间，失了魂魄一般。
冷无双怔怔地立在原地，看着莫翩纤如纸片儿一般无力的身子，她却无法恨她。
而这一瞬，她才蓦然惊觉，自己一直以为秋歌是他害死的，可……最终的结果，却真如他所说一般，凶手另有其人，那么，她是否真如莫翩纤所说，亦没有想象中那般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