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的夜晚。
秦念帆一脚踹开地牢的大门,急速走来。
饶是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瞬间心疼的喘不过气来。
凌乱披散的长发,惨白的脸色,紧皱的眉目,黑衣染血,不醒目,却刺痛了他的眼。
空气里血腥气浓重的像陈年老酒。
两肩处的钉子把她钉在墙上,一动不动。
多么相似的场景,几天前自己为了不伤害她把自己钉在墙上,她看到自己时应该也是这种心情吧。
秦念帆踉跄的走过去,却扯动了脚腕上本就再次崩裂的伤口,他眉也不皱的走向卿辰,蹲下来,手有些抖的抚上她惨白精致的脸,“卿辰……卿辰!”
她有多痛,他经历过,他最清楚了。
卿辰长长的睫毛抖了几下,眸子终于睁开,半睁半闭间因为意识还比较恍惚,以为这是幻觉,但她还是低低叫了句:“秦念帆……”
“嗯,我在这里。卿辰。”秦念帆靠近她,两个人的距离不过一寸之间。
卿辰感觉到秦念帆的气息,热热的围绕在自己的脸旁,眼睛忽然睁得老大,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念帆有些苍白的脸,脑袋一阵刺痛,用虚弱嘶哑的声音开口问他:“你,你受伤了?”
他们两个体质特殊,血液的味道虽然常人不能辨别,可她是能分辨的。况且她尝过他的血,就是她在城主府大厅里捏碎了一个杯子,他的脸被杯子的碎片划伤那次。
他的血有一股集百毒而成的腐朽之气,而她自己的血,因为九尾花生长在雪山之巅,自带一种寒冷凛冽的感觉。
而现在的空气里,就有一种淡淡的腐朽之气。
要不是自己一意孤行非要来救云可安,他就不会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费心费力的来这里救自己了……
看出了她的自责和难过,秦念帆揉了揉她的头顶,“我先带你走,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嗯?”他的双手落在两枚钉子上,“会很疼,你忍一忍。”
得到她一声回应,秦念帆速战速决,内力深入钉子中,用力一拔,顿时鲜血飞溅。他心疼的皱眉,扔掉钉子接过她软下来的身体,点了她止血的穴道。
“秦念帆,”卿辰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云可安呢?”
“楚离已经把她救回去了,你放心。”秦念帆抱起她飞掠出去。
……
卿辰醒来的时候天光微亮,她努力的眨眨眼让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是潇湘榭。
秦念帆不在。
手撑着床想要坐起来,双肩处却传来钻心的疼,卿辰嘶了一声又躺回床上,眉头皱起。等疼痛渐渐过去,她才摸了摸自己的双肩,却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唔,是秦念帆给自己包扎的。
再次起身,掀开被子,却发现自己身上除了内衣啥都没有,狠狠地撇了撇嘴。
又一次摸了摸双肩,那个时候的秦念帆,恐怕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想了会儿,下床到衣架前拿下衣服穿上。
其实她的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她刚才用力过猛,才会那样痛苦。
刚解决完生理问题系上腰带,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一下筋骨,门就被敲响了。
“云憬初,云憬初?”是云可安焦急的声音。
卿辰边想着这妞又有什么事儿,便走过去开门,云可安一见到她,根据犀利的目测判定她已经没有大碍可以去打架了,就激动地拉她往外走,她皱眉甩开云可安,揉了揉肩膀,没好气的说:“你干嘛?”
她刚醒过来,还没好好休养几天,才不要再被云可安折腾。
云可安一跺脚急得小脸通红,“哎呀你快去天峰谷吧!齐王为了给你报仇夜袭敌营,结果被人家发现追了出来,现在已经追到天峰谷那条绝路里了!”
“什么?”卿辰猛地抬眸,没有思考就转头回房间打开窗户跳了下去,等她发现自己经脉受损内力不畅的时候,已经眼看就要栽到地上了,她狠狠地挑眉,做好了摔个四脚朝天的准备,忽然腰间一紧,她抬头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寒冰。
稳稳落地,卿辰皱了皱眉,挣脱了寒冰揽着自己腰的手,正欲调动内力发动幻步迷踪,却因内力不畅一阵气血翻腾,眼前一黑差点跌倒,又被寒冰扶住。
卿辰以为他要阻止自己去天峰谷,想挣脱他的手,却听得寒冰一声微微的叹息,把她的手臂抓得更紧一些,却又不至于弄疼她,“我送你去。”
话罢,揽着卿辰凌空而起,向天峰谷的方向而去。
他虽然揽着她的腰,动作却没有半分不妥,手也规矩得很,就算秦念帆看见了也找不出什么茬来,然后以此为由揍他一顿。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暗自调息,感觉内力通畅了不少的卿辰眯了眯眼,终于扭过头来望着寒冰。
寒冰似是感觉到卿辰的目光,也转过头来,两人对视。
他淡淡一笑,再无任何话语。
他们用目光交流了这样的对话。
“谢谢你,寒冰。”
“不用的卿辰,我可不想让他因为这句话追着揍我。”
他自然指的是秦念帆。
恭喜你找到了他。
其实在看到秦念帆毒发,他的属下们找来跟卿辰相似的女子塞到他床上的时候,寒冰多么希望他一时控制不住。那样卿辰就不会再喜欢他,那样自己就多一点机会可以跟她在一起。
可是在看到秦念帆不惜自残都没碰那些女人的时候,寒冰知道,自己输得彻底。
你一定要幸福啊卿辰。
纵使那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不是我。
寒冰想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忘不了了。
忘不了当初光鲜亮丽的她向脏兮兮的自己伸出手的样子。
其实明明是自己最先遇见她的吧,可是寒冰觉得,感情这回事,如果注定一定是那个人,出场顺序其实并不重要。
天峰谷已到,把卿辰放在天峰谷四周的高地上,得到她的示意后,寒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卿辰环顾四周,感觉自己左边丛林茂密的地方有些异动,心下一突。如果是沈凝风的部下,那可就不妙了。
不动声色的过去,却发现带领这些人的,正是裴轩。
用移形换影瞬间出现在裴轩身边,裴轩察觉到身旁有些动静,二话不说一掌劈来,卿辰的内力此时凝成一个气盾,裴轩的手掌堪堪落在气盾之前,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此时裴轩才看清楚来者是谁,两人手掌气盾各自收回。
“你来干嘛?”裴轩很是不耐,暗处的士兵看到了她刚才忽然出现,挡住他五成功力的一掌,怎么可能不对她的身体状况产生怀疑?而且她刚被救回来,就又出来蹦挞,这也太经折腾了吧?王爷也不好好管管她。
“他呢?”卿辰一开始见到裴轩在这儿的时候,其实已经猜出大致是怎么回事了,但她还是担心秦念帆。
毕竟他的伤比自己严重许多,又没有自己这般恢复神速的能力,干嘛成天瞎折腾,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呢,也不急在这一时啊。
裴轩往下面指了指,“看。”
卿辰顺着他指的地方向下看去,果然看到一身月白锦衣傲然站立的秦念帆,还有他身后的士兵们。
他的脸上似乎染了一些风霜,看上去没什么生气。
对面黄沙弥漫,是正在追过来的敌军。
原来,真的是这样?
让秦念帆带少量人马过去故意被他们发现追出来到这里,裴轩们埋伏于此进行伏击。
可是这么明显的圈套,对方怎会轻易上当?这么草率的追出来,难道仅仅是因为秦念帆在里面?可沈凝风没那么蠢吧,难道他还有后招?
还有,云可安是怎么知道的?这时间挑的也是极为古怪,像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一样。费这么大周折,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引自己过来。
可是为什么?
卿辰想的头都疼了。
难不成秦念帆就是为了引沈凝风出来揍一顿给自己报仇,挑这个时间是为了能让自己看到?
且不说秦念帆打不打得过,他的性格自己最清楚,不是那么会意气用事的人啊。
“你……不觉得太顺利了么?”卿辰转身问。
裴轩又何尝不觉得,但他又说:“今天沈凝风根本不在军营里,这个追出来的是仅他一人之下的大将军,两个人从来就不对盘,若沈凝风在,肯定不让他追,所以他肯定会追出来。”
卿辰皱眉,以沈凝风的手段,不可能连这种货色都对付不了。除非……沈凝风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而且他有一个让沈凝风不会杀他的理由。
“你们怎么知道沈凝风不在,他去哪儿了?”
“殿下说前几日他们交过手,沈凝风受了伤,被一个穿斗篷的老头子带走了,貌似伤得挺重,就想试探一下他到底回没回来,没回来可以灭他三千精兵,回来了也可以趁他病要他命。”
卿辰忍不住扶额,还趁他病要他命呢,秦念帆自己还是个伤号吧?
受了很重的伤?秦念帆真有这个能耐?他们三个人的武功差不多持平,正常情况下就算打上一万年也分不了胜负伤不到彼此。怎么会这么容易?
低眉思考间,天际一道清脆的琴声穿越虚空而来,空灵婉转,犹如天籁。
然而裴轩却是猛的吐出口血,捂住脑袋,脸色因痛苦而泛白扭曲,差点没直接躺地上打滚!
卿辰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因为抗击打能力比较强大,所以外表看上去比裴轩好许多,她感觉气血翻腾,头痛欲裂,内力不受控制的在体内乱窜,肩膀处疼痛无比,她抬起头,看着天边出现的那抹绝世的紫影,不敢相信似的咬牙:“天……天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