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久年,取自‘花开岁岁,久久年年’之意,生在飞雪飘摇的十一月,碧叠山上。我的爹爹,是世间名噪一时的花匠。但我们不是人,我与我爹爹,也并不是那简单的父女关系。
初见之时,正是七雄争霸,正逢乱世,世间染血,唯有一个地方依旧洁净,那就是碧叠山,我是个孤儿,被父母送到了山口,据他讲,的确是这样的,亲生父母离我而去,他抱我回去,喂养了十六年,但是,十六年之后,我却不再生长了,而他这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抚了抚我的头,说:“天意如此,吾等的血脉,又流传下去了。”我似懂非懂,只记得那年,雪照样下到我的小腿处,一片茫茫。
或许是因为这样,爹爹让我下山,去看看世间的变迁。我记得他的原话:‘世间沧桑,你要记得保护自己,我让你下去,寻这世上的花朵,美与丑,爱与恶,圣洁与罪恶,救人和害人,他们的意义各不相同,你要记得,定要平淡无波的看周围的人或事,好好的活下去。’“知道了”那时的我这样答道,我与很多人不同,不知寒冷,不畏邪恶,只知道向前走,没有人会挡下我的脚步,我不会自保的本事,所以这世上的许多危险,对我都是致命的,如果我在长大一些的话,就会明白,他那眼神里,那种我看不懂的东西是什么了,只是,现在不与你透露,卖个关子吧。
满地都是血泊,坑坑洼洼,血流成河,将江水染成浅浅的红色,我站在那里,第一次感到害怕,白色的纱衣已经变得脏乱不堪,血水染上了衣裙,这里一块,那里一块,像斑驳的红梅花瓣,望着远方的战场,呐呐喊声貌似还在,她握紧了手中的种子,叹了口气,转身打算离开,而一个奇怪的人走到她面前,说:“有人要见你,请跟我来。”我仰起头,望着这个人,只有十七岁的面容个子却高得不像样,还要自己仰视,我在那时觉得他实在是太妨碍我了。
“我知道了,”我望着这人,又低下头说,“请带路吧。”尽管白色的衣裙已经不像样,但是短时间内依旧是没法换下的,于是我就这样进了这人的帐篷,秦王在里头端坐,旁边有一个俊秀的公子哥,黑袍红边,面如冠玉,尊贵奢华。我不知他们的身份,独自研究者手中得来的花种,仔细的研究,他不说话,我也不曾言语半句,知道旁边的人忍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高声道:“见了秦王,为何不拜?!”我望着手心的种子,淡淡的说出了我爹爹的话。
“世间之人,均如这种子,不论你的出身,你的地位,你的权力,如果说硬要有区别的话,那就是,种植方法的不同了。”我平淡的望着他,一路过来,很多不应该有的东西我都看到了,这时间的丑陋,但是,依旧有美的地方。秦王很是俊美,虽说他已经是快四十的人了。这是六国中的最后一国了,国一破,大一统的愿望便达成了。
“这就是你的愿望,造成了多人的流血,不,是众人。”我望着他,走上前,将这种子放在了他旁边的少年的手中,问:“你是谁呢?”男孩望着我,温润的说:“姑娘,我叫扶苏。”我淡淡一笑,轻轻的说:“这种子,就交付给你了,我要看看,这株名为‘秦’的花,会在你的手中,开成什么样子。”我转身,缓缓的出了这以前繁华的向天堂的城池。
公元前221年,咸阳
我在这繁华的都市里买了一间店铺,开了一间花店,店名起的很奇怪,叫‘百味’而这家店里的花朵,都是未曾见过的,还有一杯味道奇异的茶,这味道变化多端,什么味道都有。
秦宫
“公子,坊市好像开了一家很奇怪的店,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一个年轻的少年询问道,腰间的玉佩则显示了他的身份,上卿。扶苏抬起头,望向窗台的花朵,快一年过去了,这花依旧没有开花的迹象,只是青,泛着通透的感觉。他揉了揉额角,站起来,说:“走吧,不过你得等一会。”他抱起了桌上的植物,上了马车,一路奔驰,他们停在了这条小巷前,看宽窄度,只能让两个人并肩而行。扶苏一笑,道:“走吧,毕之。”
走到门口,一个女孩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盆娇弱的话,蓝色的,细弱的,但却散着幽香。毕之上前问:“这家店的老板在吗?”女子抬起头,富有深意的想着他们一笑,道:“好久不见,我所托付给你的,你可还留着?”扶苏身上一震,颤抖的说:“你是那时的。。”我眼波流转,温和的说:“两位公子,这边请。”我放下花朵,转身引他们进入了我的小店。
一种神秘的花香味在屋中悄悄地散发,花架上摆的都是万金难求的珍贵草木,活活的闪瞎了毕之的眼睛。毕之拽了拽女子的衣袖,好奇地问:“那盆‘夜阑珊’多少钱?”我不经意的飘了一眼,淡淡的说:“那要看我的心情。”我顿了顿,道:“那花,只卖给有缘人。”
2。
“小姐,这盆花,到底开花,还是不开花?”扶苏迟一点问,“开了会怎样,不开,又怎样?”我抚了抚这花的叶子,清冷的声音在这微暗凉爽的屋子里流淌。
“开花,结果,但花开一半,败了,不可。结果,果实被窃,依旧不可。”我勾起一个微凉的弧度,说:“你要记住,它开花时要小心翼翼,结果时也要小心翼翼,否则,大秦江山,命不久矣。”当年我把秦国的龙脉剥出了一丝绕在这种子上,可以这样说,龙脉的反映,都会真实的映照在上面,兴则兴,亡则亡。我把‘夜阑珊’从花架上取下来,淡淡的说:“夜阑珊在我这已经放了很多年了。从来都是君子才会将这盆花易主,转送。”她将夜阑珊放在他的手上,爱惜的抚弄着花瓣,意味深长的说:“这孩子,会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我装过身,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瓷瓶,这瓶上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我莫名的眼睛酸了酸,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我愣住,因为泪水而使白玉瓶变得斑驳,我呆滞的望向远方,心里默念:“爹爹。”我回过神,缓缓的从花架的顶端,摸出一个白色的花盆那里面的花朵已经凋谢,我叹了一口气,低低的说:“宿命已到,愿君走好。”手中的白玉瓶突然滑落,碎成一地。一个长老的声音回荡在这阴暗的房子里,轻轻的说:“孩子,你是神龙海中的龙巫啊,你要寻找,直到回到神龙大人的怀抱,愿君安好。”我叹了口气,有种空虚的感觉。身上发生了变化,原本平常的面容变得脱尘。“回去吧,我要休息一下。”我转身走进了里屋,扶苏站起来说:“我还没问你这花的名字!”里屋传来了低低的声音?:“万年青,还有,夜阑珊的价钱,毕之上卿是明白的吧,美玉,黄金,还是随候珠呢?”毕之一愣仿佛看见那名女子那如狐狸的笑容。毕之只能叹气,说:“我知道了。”可不一会,他们要走的时候,女子却走了出来,高绾的发髻,脱尘的面容,大大的眼睛像是世上最好的黑曜石,白色的衣袍一尘不染,红色的长袖,黑色的内儒。但是她依旧是那个样子,性格多变的像个精灵,当然这是不能说的。
两个人就这样盯着我看,像是两根炙热的烙铁。我淡淡的望着门外,低声说:“老头死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的我比人类强大,比神渺小。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坐下,桌上的香炉,烟雾渺渺,扶苏和他的伴读,早已不见踪影,但是,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公元前210年,咸阳。
突然被喧哗声拽出沉思中的我一个粉雕玉砌的孩子走了进来,眼神高傲。我抬头,浅笑:“欢迎光临,百味。”胡亥走过来,盯着我说:“见到本公子,为何不跪?!”我抬头,浅笑道:“世间之人,均如这种子,不论你的出身,你的地位,你的权力,如果硬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种植方法的不同了。”她闭着眼睛,冷冷的说:“所以跪与不跪,与你无关。”我对这个任性张扬的公子哥,心里一丝起来的意思都没有。胡亥显然被吓到了,只因为那句话。那句,同样的话,胡亥眼神凌厉,像利剑一般刺向我,我摇摇头,相比起扶苏来,他相差的太多。
“你究竟是谁?”胡亥好似想到了什么,双手撑着桌子,厉声问我。“你是那位故人对么,对么?!”我浅笑,说:“你出生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你呢,小胡亥。”胡亥身上一冷,说:“我要去告诉父亲,告诉父亲你是个妖怪!”他转身走出了小店,我拉住他的手:“别让他寻求长身不老了,这样,会越来越不好的。”我心中知道的,那时,那个孩子,一点都没听进去。
不久,嬴政就火急火燎的来了,我知道,这次,将是这王朝的厄运的开始。
“你是仙女吧,对吧,你告诉我,什么是长生?”面前的男人,已经不复当年的俊俏,反而显出颓废的感觉。我怜悯的望着他,说:“永远活着,是长生;有人记得,是长生;后人怀缅,是长生。”嬴政一愣,这神情,从未有人向他露出这种表情。他恍惚想起了他那**私通的母亲。我专心在琴上,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抚动,琴音渺渺,安神定气。
“喂,回神了。”我专注于手中的琴,竟忘了旁边还有一个嚣张的小家伙。我觉得如果我不会预知的话,就会只停留在,死别之痛了。嬴政终于走了,临走之前,我轻轻吟唱,那扶苏母亲最爱唱的情歌。我依旧记得我的声音在那时传遍了小巷,孩子们在我的身边坐下,静静听着那首歌谣。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乔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