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暗了下来,阴风阵阵,冷得刺骨。高空上的乌云在夜里就像一堆泥巴,一团一团地从耳边呼啸而过,有如身在沼泽潭里游泳。
神笔疾驰如飞。
到了一片工业之地,一条条污气排放柱高高耸起,如果污气正在排放,铁定像根点燃的巨型香烟。底下是如蝼蚁群般的工厂,仓库,一间挨着一间,昏暗的月光下显得有些荒凉。
笔精一路上飞到这里,一直狠狠地瞪着那双鹰眼,时不时故意地甩一下背上的毛。
“你个丑八怪,蹭什么蹭呢?不服气?有本事就把我甩下去呀。”诗琴丝毫不领情地斗着嘴。
笔精气得把爪子握成拳头,奈何蔡华伸站在上边,要不然早就180度翻转了。
见笔精在这里停了下来,蔡华伸问道:“死妖怪,是不是到达目的地了?”
“在下面。”
蔡华伸寻着望去,凝神静听,果然听到正下方的工厂仓库里有响动。
诗琴和他对视一眼:“我们分头行动。”说完,脚下一蹬,整个人身轻如燕,落到地上,消失在黑暗中。
蔡华伸轻哼一声:“单独行动?你还不怕死呢?一会别叫老子去救你。”说着,他也一跺脚,笔精翅膀一收,冒起一团白烟变成毛笔别在他腰间,像一片落叶般,飘到屋顶上。
此仓库久不经修,屋顶裂了几道口子,蔡华伸猫下身子,眼神如刀往里边瞧去。
大仓库里,四周堆满了木箱子,中间的空地上站着四个人,正在对话。待仔细一瞧,其中一个人果然就是吕鸿豪那厮。
同时里面的对话声纷纷传入他耳里。
“这些军火要绝对的保密,千万不能落在龙组的手里。”在吕鸿豪面前,站着一个戴墨镜的魁梧大汉,那人长得就像一座山,声如洪钟,两只手都插在裤袋里。
在他旁边,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一个体型娇小的少年,均神态呆滞,双眼无神,像两根木头立在那里,左边一人穿着雪白色的披风,腰间别着一把武士刀,足足有一米多长。右边一人则是个忍者打扮,黑色的忍者服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就只露出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大队长,这点你放心,藏在地底下,绝对不会被发现。”吕鸿豪对那人俯首道。看来那人是他主子。
“你那件事情办妥了吗?”戴墨镜的大队长说道。
“一切已妥当,黑影君的易容术如此高超,肯定没问题。”吕鸿豪看了看右边那个忍者,想必那易容术正是出自他手。
蔡华伸听着,对这些岛国人越来越好奇了。
“那么我先走了,别忘了我交待给你的任务。”魁梧的大队长叮嘱一句后,转身往门口走去。
“不好,对方要开溜了。”蔡华伸不由一惊,心想好不容易才网到一船大鱼,非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可。
正在他准备动身的时候,里面那两个像木头的少年突然顿了脚步。
众人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怎么了吗?”大队长冷冷道。
“确定你的易容术能瞒天过海?”穿白披风的少年武士说道,带些讽刺的意味,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空洞得就像山谷里的虫鸣。
“需要我帮你扫掉这颗老鼠屎吗?吕鸿豪先生?”那叫黑影的忍者少年接着道,完全不理会那个武士,冷得像一条冰棍。
他们说话时都带着岛国人的尾音,但国语还算标准。
“就不劳你们兴师动众了,一只老鼠而已,我足可应付。”吕鸿豪作了个揖。
听他这么一说,三个岛国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抛下一句话:“别留活口。”这言语之中,无疑是对吕鸿豪的实力充满了信心。
“喂,岛国鬼子,给老子站住。”蔡华伸脚下一踏,屋顶破开个大洞坍塌下去,人则安然无恙地落到地面。
“什么?居然是你?”吕鸿豪见到蔡华伸不由大惊失色。刚才发现这只“老鼠”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怀疑那个忍者少年的易容术,还以为是哪路不知死活的民警摸到这里来了,或者是天龙旗下龙组的小喽啰。万万想不到会是蔡华伸追了过来。
“你很意外吗?不错,正是老子。”蔡华伸说道。他也不急着追,从他们刚才的对话判断,吕鸿豪应该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至于那三个岛国人,只有交给诗琴了。想到这里蔡华伸暗暗埋怨道:这个死丫头,关键时刻躲到哪里去了?
“哈哈,实在是非常意外,你是专程来找我的?”吕鸿豪笑道。
“不错,正是来找你的。”蔡华伸说道。
吕鸿豪暗暗大吃一惊,那个黑影的易容术他是亲眼看到的,根本就不可能会有破绽,实在想不通对方是怎么识破的。“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吕鸿豪说道。
“你是指那具尸体吗?”蔡华伸道。
“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嗯,那我爽快一点,我不得不承认那个叫黑影的小子易容术的确了得,他已经把我骗了。”蔡华伸一步一步地接近对方,保持着绝对的警惕性。
“既然他已经把你骗了,你怎么说是专程来找我的?”吕鸿豪疑惑道。
“那是因为你疏忽了一点。”蔡华伸道。
“哪一点?”
“你不该在一个人的身上捅两刀,而且刀刀都致命。”
见吕鸿豪正在沉思,蔡华伸模仿着诗琴的口气,接着道:“而且你第二刀也不应该下手那么快,应该找一把不够锋利的刀,这样伤口会大一点,也就不会留下第一刀那个口子了。”
吕鸿豪听到这里突然开窍,朗笑道:“想不到啊,你小子年纪轻轻,观察力倒还是敏锐。”
蔡华伸的脸皮麻了一下,这哪是他的观察力敏锐,完全是盗版人家诗琴的。
“我想再问确认一次,你真的是我邻居蔡忠的儿子?”
“如假包换,我叫蔡华伸。”
吕鸿豪想了一会,说道:“你是怎么加入天龙队的?”
蔡华伸聊得来劲,点了一根烟抽起来,他相信此时对方断然不会偷袭自己。在这一点上,他凭的只是直觉,有时候看一个人,直觉往往是最准的。
“我有没有问你是怎么加入汉奸部队的?”蔡华伸反咬一口。
“汉奸”意味着什么,吕鸿豪自然明白,却也没有生气,继续笑道:“没有。”
“那你又何必问我呢?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们只能有一个人活着离开这里。”蔡华伸深吸一口烟,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不错,我们只有一个人能离开这里。”吕鸿豪承认。
蔡华伸给他抛去一根烟,说道:“说到底我们也算邻居一场,动手之前,不妨先抽支烟吧。”
“你别以为请我抽一支烟,我就会对你手下留情。”吕鸿豪爽快地接住,也吸了起来。
“我还没贱到那种程度。难道你不怕我烟里有毒吗?”蔡华伸嘴角勾起一丝阴险的笑容。
吕鸿豪却朗笑道:“哈哈,你不会,你的新闻我早就看过,只是料不到你会是蔡忠的儿子而已。像你这种人,绝对不会用毒。”
“你认识我才一天,倒是很信任我嘛。”蔡华伸自豪感油然而生。
“那是当然,我看得出来,你跟我一样,是一个懂得尊敬对手的人。”
尊敬朋友容易,尊敬对手何其难。这一份尊敬和信任,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邻居,也许是另一种精神上的东西。
时间突然静止了,空气中弥漫着烟雾,双方陷入沉默中。
在这样的沉默中,当有一丝声响荡起的时候,就意味着战争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