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一会儿,艾玛终于忍不住光脚来到卫生间外,耳朵贴着门口,想听听里面都在说些什么。只听江汉在里面说:“我知道了……你千万别着急,就在那里等着,我马上过去。”一听到这里,艾玛心跳不已,她急忙回床躺下。
江汉踮着脚尖从卫生间出来,轻声穿好衣裤,刚要离开房间,就听嗒的一声,台灯亮了。艾玛突然坐了起来,面有愠色地问:“你要去哪儿?”
江汉顿时有些尴尬,忙说:“对不起,达令,把你吵醒了。”
“我——问——你——要——去——哪——儿?”艾玛满脸寒霜,一字一句又说了一遍。
江汉急忙解释:“苏光的弟弟因为超速驾驶,被警察扣住了,关在费伍道克警察局。现在问题是他没有澳洲的驾照。具体怎么回事我还不太清楚,总而言之,我得去把他保出来。”
“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海伦的女儿。她现在就在警察局门口。”
“她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难道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蜜糖,刚才她是背着她母亲十削、肖跑出来的,她不敢给家里打电话。”
“我不管这些。我只问你,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艾玛突然提高了嗓门。
“你知道的,苏磊是苏光的弟弟。现在苏光不在了,我能眼看着他弟弟被警察抓住不管吗?”
“苏光,苏光,又是苏光。他就像个幽灵,把我们家搞得乱七八糟。”
“达令,我很抱歉。可是没有办法。你知道苏光跟我在大学就同一个宿舍,我刚来这里也是他帮助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就讨厌你们中国人这种所谓的哥们义气和毫无原则。”
江汉顿时急了:“请你说话注意一点,不要一口一个你们中国人。我就是中国人,怎么了?”
艾玛冷笑:“既然你那么介意你是个中国人,那你为什么要来澳洲,为什么要加入澳洲籍?”
江汉一愣,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娶一个澳洲太太呢?”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江汉,你等等。”艾玛没想到真把他惹急了,她I奥悔莫及。
江汉赶到费伍道克已是凌晨三点。菲比和杨成正焦急地等在警察局门口,他们一见江汉犹如见到救星,立刻冲上前去。菲比先介绍杨成,杨成又把今天在他们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弄清来龙去脉后,江汉快步走进警察局,以苏磊保证人的身份跟警方交涉。
依照澳洲法律,在社区内驾驶最高时速不得超过六十公里。警察通常会根据超速程度课以超速者六十元至两千元不等的罚款。现在,苏磊已经犯了以下罪状:一、无照驾驶,二、擅闯红灯,三、在社区内超速五十公里,四、无视警方指令,企图抗拒警方的检查。
时间太晚一时无法联络到律师,江汉只好主动向警方求情,同意立即交纳保释金,并解释苏磊此次初犯,一再担保他今后决不会发生类似事情。
苏磊被独自关押在一间小屋里。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被警察拘留,心里懊悔万分。当他一个人抱着脑袋枯坐在单人床上,不由得开始反省自己今天的莽撞与冲动。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这样失控,根源还在苏光那里,可以说到现在他也无法接受大哥贩毒这个事实。大哥从小学习优异,在学校是好学生,在家里是好孩子。他一直是母亲引以为荣的骄傲,更是苏磊心目中的偶像。可是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乐于助人的大哥究竟为什么会走上贩毒的道路呢?这是苏磊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关押所共有六七间屋子,里面同样关着一些刚抓进来的男性疑犯。这些人有的桀骜不驯,有的面目狰狞,有的垂头丧气,还有人频频朝苏磊叫喊并做出一些猥亵动作,这让苏磊心情更加恶劣。
就在苏磊沮丧到了极点的时候,两个警察忽然过来开门,把他带了出去。
苏磊一眼看见江汉站在拘留室外,顿时,一股说不清的感情涌上心头,他轻轻地叫了一声:“江大哥。”声音便哽咽了。江汉急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没事了,没事了。”
菲比和杨成正焦急地等在外面,看见苏磊出来,一下;中了过去,三个年轻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出事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钟头,苏磊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江汉马上告诉苏磊,不要以为出来就万事大吉了,事情并没有结束,现在警方只是让他回家等候法庭通知,出庭的时间可能在两个月之内。这期间,他不得再次无照驾驶,也不能擅自离境。如果再次发生类似的情况,只有进监狱一条路了。苏磊连连点头,保证再也不随便开车了。
天边露出了淡淡的晨曦。
分手的时候,苏磊突然说:“江大哥,我还是想弄清我哥的事情,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贩毒。”
江汉有些意外:“你不是答应我们不再管这件事了吗?”见苏磊不肯回答他又耐心劝说道:“苏磊,万一被贩毒集团知道了,你会有危险的。”
“我不在乎。”苏磊说得斩钉截铁。杨成马上也说:“我是苏磊的哥们儿,我会帮助他的。”菲比也大步走到他们当中说:“别忘了,还有我呢。”
苏磊感激地望着他们,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江汉有些无奈,他苦笑着说:“真羡慕你们哪。好吧,这件事你们一定要小心。苏磊,我也会尽力帮助你的。”
三人几乎同时说:“谢谢江大哥!"
波特尼专案组接到通知,新南威尔士警方连续三天对波特尼湾国家公园进行的方圆两公里地毯式大搜查已经正式结束,没有任何发现。
但是,他们并没有气馁,除了对苏光的调查继续展开,对卡布若玛达越南帮的追踪也在进一步深入。与此同时,蔡松的第二次讯问开始进行,地点还是上一次的审讯室。这一次由玛吉·梁主持。罗杰斯坐在控制室。现场还有一位同声传译。
玛吉看了一眼控制室的玻璃幕墙,问:“4月20号那天你干什么了?”
同声传译还没有开口,蔡松心里已是一惊,他使劲克制住自己,尽量保持镇静,直到传译把话翻译出来,这才装着想不起来的样子说:“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谁还想得起来。”
玛吉说:“好吧,那就问你最近的事情。8月3号那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听完同声传译的话后,蔡松愣了一下,心里更紧张了,他故意努力回忆:“8月3号?8月3号是星期几?让我想想。”
玛吉提醒道:“8月3号是星期一。这才过了几天呀,你的记性不会这么差吧?”
待翻译说完,蔡松又想了一下说:“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出去吃了午饭,又去过赌场,好像还去提款机取过钱。”玛吉又问:“那天你跟苏光见面了吗?”
蔡松脑子飞快地转动,他不知道面前的警察都知道些什么,更不知道苏光是不是也已经被捕,他被捕后又交代了些什么。更重要的是,万一警察使诈,自己说错一句说不定又要兜出另外一些事情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便含糊其词道:“好像没有。”
“真的没有?”
“让我再想想。”蔡松心里不停地打鼓,因为3号正是接货那一天。为了慎重起见,那天他先去中国城吃饭,接着在赌场跟苏光碰头,下午四点左右他们从赌场出来,开着两辆车顺着40号公路过安泽克大桥,走到柔泽尔的分岔口,他们就兵分两路,蔡松走维多利亚路直接往北,而苏光沿着莉丽费尔路经艾叙费尔往南。蔡松在路上兜了好些圈子,他先到托普莱德,又开到帕若玛达,最后去了法费尔德,直到确信没人跟踪他才赶到了真正的接货地点把货拿上车回家。蔡松迅速判断着,一定是苏光被捕了。他迫不得已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确实跟苏光见过面。”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我们是在赌场碰到的,后来就分手回家了。”
“你肯定那天除了赌,别的什么都没干?”玛吉紧盯着蔡松。
蔡松又想了一下说:“对了,那天晚上我跟女朋友出去吃了消夜。”
玛吉站了起来,走出门外。不一会儿,她跟缉毒处的一名警探推着录像机和两大箱录像带进来。录像机放在了审讯桌旁,玛吉在录像带里找了一下,拿出一盒放进录像机里。
蔡松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电视屏幕闪了几下,很快出现了蔡松和苏光的镜头。苏光身穿着一件花衬衣,蔡松穿着棉质短袖,两人在街头抽烟说话。这时,蔡松的手机晌了,他接听后,对苏光说了点什么,两人便走到一个露天停车场。很快,一辆火车从停车场后面驶过。然后,一个十六七岁滑着滑板的澳洲男孩迅速来到他们面前,蔡松和苏光一直在四处张望,镜头忽然被他们的背影遮挡。很快澳洲男孩走了,可以看见他往口袋里塞什么东西,蔡松也把一些东西装进了裤子兜里。接着蔡松和苏光上了同一辆车。
玛吉望着蔡松说:“这是今年4月20号的录像。”她蹲了下来,将这盘录像取出,又放了另一盘进去。
电视上立刻出现了中国城的镜头。喧闹的街头,拥挤的人流,嘈杂的饭馆。蔡松不敢置信地看着电视屏幕,只见侍者将一碗皮蛋粥,一笼蒸排骨端上桌面。然后是他啃螃蟹腿大快朵颐的画面。蔡松惊愕得差点崩溃,8月3号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那天中午他确实要了一盘螃蟹伊面。万没料到这些警方都已经拍了下来。
接着的镜头是在赌场里面,蔡松在一块钱的老虎机那里赢了钱,正得意洋洋地等着赌场技术员写单。只见一名穿制服的技术员让他签字后,撕下一页递给他。蔡松轻松地拿着兑单去现金处领钱。接着,他穿过一排排赌桌和老虎机群,来到大厅中央的一张俄罗斯小轮盘桌旁,那里苏光正赌得眼红,一看见他,急忙跟他说了句什么,蔡松便把手里的现金数了一沓分给苏光。苏光立刻兑换成一百块钱一个的彩色圆牌。他押了几个在21号上,又押了几个在8号上,转眼就把十个圆牌都送了出去。只见骰子在轮盘里滴溜溜地转动,最后终于停在一个号里。等轮盘转了过来,苏光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镜头一转是在电梯里,只能看见他们的半个身子,然后是蔡松和苏光分别上车的场面,这时,录像带放到头了。
蔡松只看得心惊肉跳,脑门上不由沁出了点点汗珠。
玛吉站了起来盯着蔡松说:“这是8月3号录像的一部分。像这样的证据我们还有很多。”她指着两箱录像带说:“这些都是。你想继续往下看吗?”蔡松不禁面如死灰。
玛吉指着他:“现在你承认苏光是跟你一伙的吗?”
蔡松索性破罐破摔:“你们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干啥。”
“我们知道是一回事,你据实回答是另一回事。我再问一遍,苏光是跟你一伙的吗?他对贩毒组织了解多少?”
“他是个小角色,只为我工作。”
“你去接货的事苏光知道吗?”
“可能知道一点,但不很清楚。我们这行不随便打听不该知道的事情。”
玛吉看了监控室的玻璃幕墙一眼,突然说:“苏光已经死了。”
蔡松明显一愣,忙问:“他死了?”
玛吉盯着他:“这事你知道吗?”
蔡松非常震惊,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蔡松不可置信地摇头:“这不可能,这决不可能。”
玛吉继续追问:“他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蔡松已经沉不住气了,他失声说:“没有,没有,肯定没有。”
玛吉使劲一拍桌子:“苏光到底是不是被你们的人杀死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蔡松又紧张又害怕:“应该不会,肯定不会。他只跟我单线联系,根本就没见过其他人。再说一个星期前我已经被抓进来了,我怎么去杀死他?我说的都是实话。”到了这时,蔡松终于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