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大声道：“好啊！原来你们都躲在这里偷听！踢，快走，再不投胎可就晚啦。”听到青儿的娇嗔和其余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七个死魂灵的耍赖求饶声，我哈哈大笑起来。
怀里的鹿悬草忽然一震，我心有所感，随她一起朝那束月之光华望去，刀上的吵闹声也戛然而止。
月神？！我的怀疑被悬草的拘谨打了个叹号。
只见月之光华中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女子，脚下一朵祥云，身上白衣如月之光华，晶莹无比，发出一身柔和的光华，她的面容不甚清晰，但悬草的美已非我所能描述，那月神的美岂非只能用“惊天动地”来形容？！
身为一个男人，我为自己乍见月神而未膜拜下跪，反而来评价她的美而感到自豪。
我道：“你就是月神？”月神本来望向鹿悬草的目光转望向我，似乎为我的大胆直率而吃了一惊。
想到鹿悬草本就是谪仙，而且月神望向她的眼神，我忍不住心中一凛，将悬草搂得更紧。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自私，但我却一定要为我的终身幸福，而拼搏，我不能失去悬草。
“我当然就是月神。”月神道，她的声音高贵，不带一丝感情，我望向她的目光毫不退缩，道：“悬草是我的女人，你无权把她带走，不管天堂或者地狱。”
月神心中只怕以为成仙是人最大的追求，尤其是悬草本为谪仙，更是深知天堂之好，远非凡间所能比拟，因此对我的话不置一词，只是望向悬草，我放开悬草，让她自己选择。
悬草微微一笑，望了我一眼，然后望向高高在上的月神，坚定道：“悬草不羡神仙，只愿与夫君共度凡间一生一世，而且，”悬草望着欣喜若狂的我，又望了绯月刀一眼，才道：“我们要生一个叫做龙青儿的女儿。”
我直欲仰天大笑，而众魂灵已经为我和悬草欢呼起来，青儿的笑声中已带着呜咽，虽然因为月神在场，他们叫得不敢太放肆，但欢呼声中的真诚确真实无比。
我望向含笑望着我的鹿悬草，忍不住低头吻住她，她的唇温柔但生涩，却没有一丝的矫揉造作，我今生一生都是我的女人的了，我内心狂喊。
出乎意料，月神并未发怒，反倒是轻轻叹了口气。月神将目光转向那已缩成手掌般大小的豹疆，伸出玉手，豹疆便缓缓翻过身来，平步青云般像半空中的月神飞去。
她的玉手晶莹温婉如玉，她的动作优雅无比，她的身份尊贵至极，她是可操纵人间的神仙，而我这是亿万凡人中的一个，但我一拔刀，就向她斩去，因为她说了两个字：乖乖。
因为两个字，我不顾她是神仙，不管我与她的实力相差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也不管方才她“放过”了悬草。
我怒不可遏，一刀就斩了过去，她玉指轻轻一弹，一道明月光华已将我绯月刀弹开，我怒道：“豹疆是你的宠物？”
月神轻轻道：“是的。”
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更是怒火中烧，我思维运转比平时快了十倍，口齿也流利起来。
“我呸，什么神仙！争名夺利、爱慕虚荣，心机阴险，你们比人类更甚！为了多让人们烧上几炷香，多让人们念上几遍月神的名字，多让人们敬畏一些，就施出这种伎俩！”
“先放出自己的宠物，让它为祸人间——难怪怎么杀都杀不死它！然后派自己的弟子下凡，在黑暗中一呆就是三百年。”
“更过分的是连自己的徒弟都欺骗，让她不遗余力地在人世间推广明月咒，她甚至是怀着一种崇高的心情来推广！只因为她太信任你，谁想到为的竟是你这样一个自私的念头。”
“等你看到明月咒普及全人类了，人们都尊崇你这个月神了，等你想念你的宠物了，就来个天女下凡，给世人留下一个月神下凡降伏妖魔的美丽传说吗？！我呸！”
“悬草呢？死在这里的十万死魂灵呢？三百年前豹疆伤害的无辜生命呢？仅仅是你虚荣心、名利心的陪葬品？！……”
在我大声喝骂时，悬草握着我的手，偎依在我的怀里，绯月刀亦震动不已，显是这番话给他们的震动极大。
趁着月神失神间，我再一刀挥出，绯红色的光芒闪过，豹疆被斩成两半。
我握紧刀，望向月神，虽知纵是自己集悬草、十万死魂灵之力亦绝非月神的一合之力，但我已决心一战！
左手握着悬草，右手绯月刀以及十万死魂灵，我们在面对月神，欲与她一战之时，灵魂的融合握手竟没有任何一丝阻碍。
月神的表情我一点都看不出来，斩豹疆似乎并未如何激怒她，但我却知以我一个凡人，无论如何不会得知她的真实感情的，她望着我，似乎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她只是望着我，正如我只是望着她一样。
良久，她叹了口气，喃喃道：“人世间竟还有你这等人物，人世间还有……”说着越升越高，转眼间已消失不见。
月之光华普照大地。
我怔怔地望向上天，望向中天皓月，她消失的地方。
良久，悬草淡淡道：“她走了。”
“是的，”我深情地凝望着她，柔声道，“她走了，我们还在。”
悬草偎依在我怀里，月光洒在我们身上，月神，她该在为我们祝福吧，我内心忽然察觉月神并不是个心胸狭隘的人。
我一拍绯月刀，道：“除了青儿之外，各位可以离开了，早点投胎，咱们再做朋友！”刀上又是嗡嗡一片，纷纷道：“龙大哥要杀绿元大尊，我们就附在刀上给你助威吧！”我道：“此去雷池，纵有羊春相助只怕还要几天，再等到决战之后，早就超过三天了，不能再转世投胎了！”
内中一人大笑道：“龙大哥太小看她们了，人活得不过是个痛快，若是窝囊地活着，就是十生十世也没意思，今日与你共战豹疆、月神，生前从未如此痛快，倒不如做个痛快的死魂灵，也胜过做个窝囊的人！”魂灵一片附和声。
我哈哈大笑：“多谢诸位朋友！只是我与大尊之间一战乃是公平地一对一的决战，不错，若得各位相助，我胜算自然大增，但胜之岂非不武？”听到下面开始静下来，我接着道，“金戈、铁马交战已久，生灵涂炭，两国都遭受重创，不若各位早早转世投胎，一道建设我们的大陆吧！虽知各位投胎后，前事即今日事不会再记得，但仍想说一举，不管是金戈人还是铁马人，希望来世都是酒场上的朋友，而不是战场上的敌人，而两国‘统一和平’或是‘和平统一’就只有靠我们共同努力了！”
金戈铁马两国交战已久，积怨很深，纵使已成为死魂灵，却仍有吵战，我不指望他们听到我这番话立即就能握手言和，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反应竟极为一致！
“好，定如龙大哥所言，宁肯交好，也不交战，虽还有一点想不大通，但反正有三天时间，待相通后再去投胎，免得意识里还是战争的种子，而不是和平！”
……
十万死魂灵转瞬即逝，只见绯月刀上还有一点极细的似有若无的微光在来回闪动，我知道那是青儿，我与悬草相视而笑，笑她的调皮可爱。
好一会儿才听到青儿“气喘吁吁”地道：“好了，只有我一个了，呵呵……”
我携着绯月刀，揽住悬草的腰，一跃上马，向魔崖飞去。
魔林和魔崖并未随魔沼的消失而消失，想是天关三圣的幻术仍发挥着作用。
羊春既是天马，我便对魔崖并不如何在意，正如从魔林中出来即是魔沼一样，一旦跨出魔沼，就是魔崖了，正是一步跨出，即为天涯。
魔崖上方云雾缭绕，下边亦是，看不真切，深不及底，但我灵辨之术随着功力的增加而愈发灵敏起来，透过云雾，我仍可以看到崖对岸。
果然不愧是魔崖，根据我的目测，只怕足有三百丈，人自然无法渡过，若非有羊春，只怕还得再从魔林中走回去。
悬草功力比我只高不低，她的目测距离跟我所料差不多，当下策马欲横渡魔崖。
我揽着悬草上马时，羊春似乎不情愿的样子，叫了两声，我笑道：“这可是你的女主人，驾！”我双腿一夹，羊春双翅一拍，飞渡魔崖。
羊春的速度远超我想象，双翅一拍，已渡过一半，眼看就快要对岸时，崖岸好像变得遥不可及，“空间转换阵！”我与悬草异口同声道。
就在这时，羊春忽然悲嘶一声，双翅无力展起，竟笔直朝崖底坠去。
我猛然醒悟，羊春并不是纯种天马，而是天马与凡马交合之子，想来它突展双翅，乃是它那时见我危险，发挥出全部潜力之故！
难怪它不肯载我们飞跃魔崖，它突然变成天马，就如竹子开花一样，一旦开开，便是死亡！（又好像人间的回光返照一样）
我们随着羊春一块坠向魔崖崖底，悬草反抱住我，眼中并没有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相依的满足。
羊春忽然奋尽全力，双翅一扬，展开了它一生的最后一次翱翔，把我们扇到上空，身体加速坠落。
“羊春！”我热泪流下面颊。
崖底传来一声巨响。
我和悬草被它双翅之力一扇，身子升到魔崖上空，此时，离崖这边仍有一百丈的距离，我“鱼飞”之力无论如何也飞不过去，转眼之间，我和悬草从上而下，再次下坠。
耳旁是空气的呼啸声。
前后均不能到达，下方就是魔崖。
我们不能抑止地越来越快地下坠。
“我们死了，我们相爱。”悬草小嘴凑到我耳旁，柔声道。
李逾求
2003.7.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