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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扇子里的宝藏

罗江是写侦探小说的,每天都虚构凶杀、疑案,像福尔摩斯似的,叼个烟斗,戴个瓜皮帽,见了朋友就说他精心策划的故事。

那天,罗江正在琢磨一个盗窃国宝的案子,孙明找他来了。孙明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往罗江面前一坐哎声叹气:“真是愁死我了,老爸临终的时候把这把破扇子交给我,一句话都没说,这可让我怎么办呢?”罗江叼起烟斗,问孙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孙明把扇子往桌上一放,就说了起来。

孙明是一个饭店的厨师,每天都跟锅碗瓢勺打交道。可孙明说,他祖上可不是干这个的。他爷爷是个教授,大学问人,解放前可有钱了,家里站着的房子躺着地有的是,乡下老家有房子,城里也有房子。那一年,爷爷把一把扇子神神秘秘地交给爸爸,让爸爸一定好好保管,还交待,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乡下那处房子都不能卖,然后就去了乡下。谁知爷爷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到乡下那处房子一看,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还收了一个躺柜,爷爷也不见了。再后来就解放了,房子分给了村里人。直到十几年前,村里人陆续从房子里搬走,爸爸才又把房子买了回来。现在,家里只有城里和乡下两处房子,为了买那处房子,爸爸用光了家里积蓄,所以生活非常节俭。爸爸觉得爷爷留下的那把扇子里有文章,一直都在研究,可研究到死也没研究出名堂来。爸爸是个老师,学问也不小。爸爸说,爷爷给他那把扇子的时候,态度庄重,就像交给他什么宝贝似的。爸爸猜想,爷爷要说的话一定要扇子里,可那扇子上只有一首诗,怎么解都解不出什么秘密来。爸爸临死的时候,还没把扇子秘密破解出来,就把扇子交给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就闭眼了。孙明就琢磨,那扇里到底有没有秘密呢?他一肚子菜谱也弄不明白呀,就找了朋友罗江来了。

罗江点了点头,拿起了那把扇子。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一首诗。字写得很漂亮,诗句也算工整。那首诗是这么写的:“吾輩子持家儉,如同發幼松;潤物樹滋養,去珎簷下空。”这首诗是竖着写的,在“吾”字的右侧盖着一个引首章,里面的字是篆体的“戊子”,在“字”的右侧盖着一个闲章,图案是个财神。在“去”字的左侧盖着名章,是孙明爷爷的字号“弘德”,在“下”字的左侧也盖个闲章,图案还是财神。

罗江仔仔细细看那个扇子,他发现这扇了上这几个章盖得有问题。那首诗右面的引首章和闲章盖得还说得过去,引首章表示的是年号,也就是说,这首诗题到扇子上的时候是1949年,诗右面的闲章也说的过去,说明这把扇子和这首诗与财务有关,因为财神章过去是盖在银票上的。而左边的名章和闲章就盖和有问题了,名章应该盖在左下方“下”左边的位置,另一个财神章应该盖在“去”字左边的位置,这两方印章正好盖颠倒了。孙明的爷爷是个大学问人,不应该不知道书法盖章的这个基本常识。他故意这么盖,说明他想强调财神章,也就是说,这个“下”中有财,“家”中有财。这首诗,也就是一首藏宝诗。

罗江对古诗也有研究,他反反复复读了几遍,猛地一拍大腿,把诗中的秘密解开了。他说,这首诗从字面上理解,是告诉后代从俭持家,过日子就像培育松树一样,精心浇灌树木就会茁壮成长,不珍惜就什么都没有了。但仅从字面上分析,是看不出诗中隐藏的秘密的。罗江把那首写在了纸上,又把几个字圈起来让孙明看。他说,这是一首“牛角递进藏头诗”,第一句的第一个字、第二句的第二个字、第三句的第三个字、第四句的第四个字和第四句的第一个字、第三句的第二个字、第二句的第三个字、第一句的第四个字连起来读,就是“吾同树下,去物发家”。而“吾”和“同”都是谐音,应该是“梧桐树下,去物发家”。诗的最后一句是“牛头”,也就是个字谜,这个字谜的谜底是个“宝”字。因为“檐”字暗指的是“宀”,“宀”下面加个“珎”,就是异写的“宝”字。诗中隐藏意思也就是,梧桐树下有宝,拿去就能发家。

罗江这么一解释,孙明眼珠子当时就亮了:“老罗,你太有才了,我爸爸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你一下子就给弄明白了,你光弄明白了不行,还得跟我去寻宝,找着了我不会亏待你。”罗江也对这事挺赶兴趣,就点头答应了。

罗江通过向孙明了解,孙明城里的家没有梧桐树,如果有也是在乡下的老家。两个人驱车来到了孙明的老家,走进了一个蒿草丛生的院子。

那个院子已经很多年没人住了,是个老式的四合院,正房倒房各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院子中间有个六角亭,亭子下方的石板上有个阴阳鱼的图案。在正房与东厢房的空地处有一棵梧桐树,树高过房,树冠盖住了正房和厢房上的瓦。 “梧桐树下,去物发家”,肯定就是那棵梧桐树了。罗江和孙明两个人开始动手,在梧桐树下就挖上了。

梧桐树下有个不太明显的土包,他们就从那个土包往下挖。地下全是用麦秸搅的胶土,挖起来很费劲。可为了寻宝,孙明抡开了膀子,干得大汗淋漓,将要天黑的时候,一个躺柜出现在两个人眼前。

他们发现,那个躺柜上着锁,锁早已经锈死了。躲柜里是什么?难道就是扇子上说的发家之物吗?

孙明迫不及待地砸开了锁头,打开了躺柜,却发现里面除了一具白骨之外,并没有别的东西。孙明傻了,这柜里怎么有个死人呢?这个死人是谁?

罗江仔细查看了每一块尸骨,最后从尸骸的胸腔里找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个栗子大小的铁球,铁球也已生了锈。罗江摇了摇,铁球里有哗哗的响声。罗江指着尸骨说:“孙明,这个人估计就是你失踪的爷爷,他是被人打死埋在这里的。”孙明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断定呢?”

罗江指点着尸骸上的骨头,说:“你看,胪骨多处塌陷,三根肋骨骨折,说明死者头部和胸部都曾受过钝器重击,也就是死者在死前遭到了残忍的毒打,他是被活活打死的,而从胫骨和椎骨的弯曲程序看,死者年龄当时应该在40岁左右,正好和你爷爷失踪时的失龄相仿。而用来装尸体的是你家的躺柜,死者只能是你爷爷。”孙明问:“那,我爷爷为什么会被人打死,埋在梧桐树下呢?”罗江看着那个铁球,说出了他的推测:

在1949年的某一天,孙明爷爷因怕战争毁了房子而使家中的财宝丢失,便回到乡下老家这处房子,准备转移财宝。就在孙明爷爷在梧桐树下挖坑的时候,一伙土匪就闯了进来。他们逼孙明爷爷交出财宝,但孙明爷爷宁死不交。土匪便对孙明爷爷进行毒打,最后把孙明爷爷活活打死了。孙明爷爷死后,土匪把孙明爷爷装进躺柜,埋到了孙明爷爷准备埋宝物的坑里。为了寻找宝物,土匪拆了炕,把土坯堆在梧桐树下,多年雨水冲击,土坯下陷,梧桐树下的土才掺杂了许多麦秸。土匪没有找到宝物,就离开了孙明爷爷家。

罗江说完,孙明点了点头,爷爷很可能是被土匪害死的。那年头土匪多,绑票吃大户是常有的事儿。可是,爷爷想要转移的财产到底在哪里呢?

罗江拿着那个小铁球摇来摇去,说:“可能就在这里,这个小铁球是当年你爷爷吞到肚子里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土匪找到,如果我没猜错,宝藏的秘密应该在这个小球里。”罗江说着,找了个铁棍轻轻敲击铁球儿,一边敲一边拧,最后竟然被他拧开了。小铁球一分为二,里面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写:“去珎檐下空——弘德”。这纸条是孙明爷爷写的,那五个字是扇子诗的最后一句,也就是“宝”字的谜语。

罗江看完纸条之后,仔细查看院子里的房子。他发现,那些房子都是清朝时的建筑,房檐下的椽子都是雕花搂空的。罗江让孙明搬来一架梯子,然后登着梯子在房檐下查看。在正房的一根椽子上,罗江发现搂空雕花的椽头上都刻着一个带圈的字,从西向东所有字组成了三百首唐诗。在房子中间的一首唐诗中,罗江发现了一个“珎”字。他用手推了推那根椽子,发现椽子是活动的。拿下那根椽子,他看到屋檐下有个空洞,空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罗江又取下了“珎”字旁边的几根椽子,伸手往里一摸,觉得里面有冰凉的东西在动。他正琢磨是什么东西,一条蛇从里面蹿了过来,冲着他吐出了长长的信子。那蛇有鸡蛋那么粗,吓得罗江差点从梯子上掉下去。

罗江跳下梯子,气喘吁吁地对孙明说:“宝贝就在屋檐下那个空洞里,想办法把蛇引开,就能拿到宝贝。”

罗江让孙明到小卖店买了一挂鞭炮,挂到房檐上放。鞭炮一响,硝烟飞四散,把那条大蛇吓跑了。孙明登梯子上去,用手在空洞里掏了一会儿,真的掏出一个铁盒子来。铁盒子有两个梳妆盒那么大,撬开锁里一看,里面果然十几块金砖和一百多块现大洋。金砖和现大洋下面还压着一本线装书,上写《养生之道》四个字。

孙明乐坏了,拿起一块金砖说:“侦探,我说话算数,这块金砖归你。”罗江笑了笑,说:“算了,我不要你的钱,我是个文人,你把这本书借我看看就行了。”孙明把手一挥:“你瞧不起我,借什么呀?送给你了!”说着,就把那本线装书送给了罗江。

两个人回城以后,罗江接着写他的侦探小说,还把给孙明把宝藏的事写了进去,深受读者欢迎。有不少读者给他写信,问那个找到家传宝藏的人最后怎么样了。罗江回信说那是虚构的,并无此人。罗江回复完读心,突然就想起孙明来。孙明找到的那些东西值好几百万呢,他现在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搞房地产去了?

罗江正要孙明打电话,孙明来了,往那一坐哎声叹气。罗江笑了:“我说你现在都是大财主了,怎么还叹气呀?”孙明摇了摇头:“什么大财主啊,我现在都快要饭了!”罗江纳闷,孙明找到了祖传宝藏,怎么还要饭呢?孙明说,都是那些宝藏,要是没有,他还到不了今天的地步呢。

孙明说,自从他打到了那个宝盒,他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辞了饭店的工作,把金条和现大洋换成了钱,每天出入高级消费场所,花钱如流水一样,过着神仙般的生活。不到两个月,他就把卖金条和现大洋的钱都花光了,还把家里所有积蓄也搭进去了。现在,他花钱上瘾了,可他却没钱了,想把老家那处房子卖掉,让罗江跟他看看去。

罗江一听,无奈地摇了摇头:“孙明啊孙明,我怎么说你呢?你爷爷扇子上那首诗是怎么说的?过日子得懂得珍惜财务,不珍惜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可好,一夜暴富,又一夜败光,我告诉你,你老家那处房子千万不能卖,那才是你爷爷给你留下的真正的宝藏。”罗江说着,拿出了那本线装书。

在那本线装书里,说出了那处房子的秘密。那个四合院是按道三才五行八卦建成的,汇聚天地之精华于每个房间。院子中的六角亭名为集气亭,在亭中打坐半个时辰,就能排出体内毒气。那处房子,是道家养生住所的经典之作,在那所房子里住,能延所益寿。那本书里还记录了早已失传的道家养生菜谱,如果每天食用,也能使人增寿。罗江扬着那本书,说:“你爷爷本想把那处房子和房子里的财产留给后人好好利用,你却轻而易举地给挥霍掉了,真是枉费了你爷爷在扇子上题诗和宁死保守财产的一番苦心呢!”说完,罗江把那本书扔给了孙明。

孙明拿着书,一页一页翻看。那书上不但有罗江说的那些,还有勤俭持家之道。看着看着,孙明眼泪流了下来:“我对不起爷爷,我要重新做人,我要勤俭持家。”说完,孙明拿着书走了。

一年之后,罗江和几个作家朋友到乡下采风,听说有个叫“道家养生会馆”的农家院非常好,饭菜独特,住着舒服,就和作家朋友们去了。

到了那一看,罗江愣住了,站在门口迎接的竟然是孙明。孙明一身道士打扮,见了罗江哈哈一笑:“几位贵客里边请,贫道今天亲自掌勺,让你们尝尝名副其实的道家养生菜。”罗江一看,也笑了:“好,今天我们要好好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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