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
古道、小桥、流水，
这条大衍山上的山路崎岖险峻，还是很原始的土路，所以机动车辆根本无法在这种山路上行驶。此时，一辆马车行过蜿蜒的山道，车轮轧过深深的辙印缓缓前行，在这辆遮着雨蓬的马车上，除了坐在马车前端的两名美丽女子，车后尚坐着一名圆脸大眼，细瘦身材，年纪比前面两人稍长的女子，此女的容貌虽然没有前面二女漂亮，但眼中露出的睿智神采却是前二者无法比拟的，她把头斜倚在车篷边，眼睛盯着从她眼前渐渐消逝的风景，思绪飘向远方。
坐在前面的一名美丽女子对身边的另一名女子说道：“咱们离开大衍山已经有三天了吧，怎么给我的感觉还在原地绕圈子，眼前除了山还是山呢？栀子，你不会在这山里迷路了吧。”
那叫栀子的美丽女郎抹了抹发涩的眼角道：“你放心，茉莉，这条古道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
“咱们来时隔开山外的城镇只有两天路程，怎么出去已经走了三天，还没见一个穿得像样点的人，个个都是山民打扮，明明是走迷路了嘛！”那叫茉莉的女子高声叫道，虽然她没有方向感，但记个数、看看人样还是会的。
栀子不耐烦道：“你烦不烦，是不是还想回到你那巡林客莫学贤身边去？”
茉莉瘪嘴道：“莫大哥长啥模样我都忘了，偏偏你还老把他挂嘴上。”说到这里她爬进车篷里，对着横躺在车篷里的一个矮胖子踹了一脚，然后悻悻不乐地爬到车后，依着车后女子坐了下来，低声对车后女子道：“芙蓉姐，我算看出来了，敢情对莫大哥念念不忘的是栀子姐。”
芙蓉微笑道：“你还没看出来吗？昨天早上起咱们已经岔上另一条道了。”
“真的？”茉莉用怪异的语气叫道：“什么时候有岔道的？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你是方向痴哩。”躺在车里被她一脚踹醒的矮胖子低声哼哼道：“没看见岔道，方向变了总应该感觉得出来吧，象你这样怎去当个大幻术师，别把自己迷在幻术中了。”
矮胖子身高四尺五，上身赤裸，凸腹挺胸，四肢粗短，胸前横挂着一只硕大的银色双面鼓，下穿一条肥大的绿色灯笼裤，赤脚。此人最显眼的便是那颗肥硕如斗的大头，如果把此人分三份，那颗大头便占去一份还不止；眼睛成一线，阔口肥鼻招风耳，火红的长头发在头顶扎成一束，模样甚是滑稽。
“少来教训我，要说方向痴，总比敌我不分的白痴来得好。”茉莉回嘴嚷道。
芙蓉闻言斜睨瞄了一眼车中的矮胖子，微声叹道，“唉，现在可怎么是好，蛊王叭嘎回又不肯回去，成天缠着我，若是不相识的人见了，还以为他是我老公哩。”
车中之人耳目极是灵敏，闻言探头出来道：“可不是叭嘎赖着你不肯回去，是你自己没使把我收回蛊王戒的咒语，教我怎么回去？再说了，你们三个女人一个丑过一个，看得我直恶心，饭量都减了不少。”
茉莉向他翻了个白眼，她侧过头，用肩摇了摇芙蓉道：“这怪物审美缺失，别去跟他烦。”
芙蓉伸出右手，打量着套在手指上的那只形似松木的，大衍山森林特有的黄线玛瑙所制的“蛊王戒”，这是她们姐妹三人半个月前在大衍山深处的半身人土著祭司地下迷宫中得来的灵戒，虽然唤出的灵神“蛊王”在魔法道行上确有过人之处，也帮助她们度过两场激烈的大战，其间惹下的麻烦也不少，最麻烦的是现在居然没法让他回异灵界了，成天象帖狗皮膏药般贴在身边，甩也甩不开，怎生是好，自己是个待嫁之人，天天巴望着能嫁上个如意朗君哩，总不能老把这矮不隆冬的胖冬瓜带身边吧。
“你知道栀子这是要带咱到哪里去吗？”茉莉问芙蓉道，三女中芙蓉最聪明，许多事都能预料先机。
“不知道。”芙蓉摇首笑道，“反正不会把咱们卖了，你有很重要的事要赶着回去吗？”
“这个么？”茉莉做了个怪腔，低声道：“金水城里现在已到交际的旺季了，这个时候干泡在这条荒芜人迹的古道上多浪费，要是在城里，我每晚上能赶两场舞会哩。”
“还能在男人那里骗到更多的钱是不是？”芙蓉伸出玉指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呀，成天就是被钱迷了眼，男人的钱就这么好骗么？要牺牲肉体的。”
茉莉用惊异的眼神望着芙蓉许久，半晌方才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你为什么成个老处女了，你不让男人欣赏你的肉体，又怎能让男人对你产生旖旎的念头？男人要的可是女人的肉体而不是女人的大脑。”
“男人的心理真的有这么黑暗么？”芙蓉压低声音问道，虽然她学富五车，才冠八斗，对男人的心理却是生疏得紧，这些年随着年纪越来越长，待嫁的心思就越来越紧迫，可是始终不得要领，眼前的茉莉和栀子可都是情场上的常胜将军，跟她们探讨一下男人经准没错。
“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巴和的。”茉莉故作经典道：“如果你心里是一把火，只能把男人烘烧得越来越硬，最后变成陶瓷，一摔便碎；可如果你心里是一汪水，泥巴碰到水是什么结果你知道吗？他会完全融化，最终没有自我，这个道理你懂吗？”
芙蓉摇了摇头，似懂非懂。
“你已经没治了。”茉莉咂嘴道：“注定得成个老巫婆，想嫁出去，等下辈子吧。”
“你这个比喻太深奥了，我确实没法懂。”芙蓉鼓起腮帮子道。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吗？”茉莉做出一个掬水的动作道：“如果你想把水捧在手心里，那是痴心妄想，水会从你手缝里溜走。如果你想离开水，那更是痴心妄想，因为没有水你会渴死。道理就这么简单，女人对男人不能象火那样去爱，这样会死得很惨；只能象水一般若即若离，让他对你有牵挂，觉得离不开你，这样的话，这个男人你就拿定了。”
“那怎样才能吸引一个男人一开眼就把注意力放到你身上呢？”芙蓉又问道，这才是谈婚论嫁的关键问题。
“这个么，”茉莉摸了摸自己粉红色的脸蛋道：“当然漂亮是第一要素啰，相貌不行可拿身材和皮肤去抵，三者都不行那就只好让自己浪荡点了。”
芙蓉非常泄气，按茉莉的理论自己只好选择最后一个要素，可是放荡自己做不来。
“芙蓉你别听她瞎扯淡！”坐在前面驾车的的栀子听到茉莉的歪论邪说，不禁开声嗤道。
“这怎会是扯淡，”茉莉反驳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当然有喽。”栀子肯定道：“对于咱们魔法师来说有个十分有利的条件，芙蓉你只要学会一种法术，保准你想要啥样的男人就有啥样的。”
“什么法术？”芙蓉和茉莉同声问道。
坐在车中的蛊王叭嘎作声道：“当然是魅惑术，还亏你们是魔法师，连这点都不懂。”
“对，魅惑之术。”栀子道：“在我们魔药学中就是制作‘提升魅力药剂’，幻术系魔法则是魅惑术，意念系魔法中则称魅力术或诱惑术。”
“魅惑术法我听说过。”芙蓉点首道：“可是这是三级以上的魔法，我要想学恐怕还得费上一点时日。”
“那你就加劲魔法修行吧。”茉莉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道，她是准备待自己年华老逝后再继续魔法修炼的，趁现在年轻貌美，怎能让魔法修行干耗这大好年华。
“待会儿我带你们去个地方。”栀子总算是把此行的目的地透露给几个伙伴听了，“你们可以见识一下那里的主人，她的魅惑术那才叫真正的厉害。”
“是什么地方，”茉莉被吊得胃口大开，急迫地钻到车前，圈住栀子的膀臂问道。
栀子笑了起来，“你刚才不是急着想赶回去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又是另一回事儿，你别把时间错位。”茉莉强词夺理道。
栀子转头问后面的芙蓉道：“你知道‘天龙八部’这一派中哪一系的女法师最著名吗？”
“这个我知道。”茉莉高声举手道：“黄蓉蓉。”她与黄蓉蓉幼时是非常好的朋友，甚至连栀子也认识她，她在第一次参加大法师塔历练时与黄蓉蓉曾有一面之缘。
芙蓉并不认识黄蓉蓉，但对天龙八部这一魔法门派多少有点了解，“天龙八部中有一系只有女法师，那就是‘乾达婆’。哦，对了，听说这一系中最称著的魔法就是‘魅惑术’和‘音惑术’”
“没错，待会儿咱们去的‘海市蜃楼’，里面的女主人就是‘乾达婆’出身的著名女法师，”栀子说道，“据说她已有四十多岁，可是谁也没法从她的面貌上辨认出她的真实年纪。更厉害的是，她身边聚集了许多非常厉害的男法师，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兴许这位女法师的魅惑术超一流吧。”芙蓉猜测道，她心中微动，听说魅惑术达到高境界时，即使不用施法，其一言一颦都极富魅力，不知真否有如此神奇的效果，可惜自己主修的是召唤系魔法，再要换学意念系魔法理论上有点困难。
“再怎样富有魅力，靠施术总不及咱自然美。”茉莉自我犹怜道。
“自然美是会被时光侵蚀的。”栀子提醒那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小妹妹。
“这事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茉莉咬牙道。她今年21岁，离青春消逝还有很长一段路哩，怕什么，到抓不住青春时，再回去修行那个什么魅惑术，到时一样可以再诱惑男人，哈，做个魔法师真是件奇妙绝伦的事情。
“你刚才提到黄蓉蓉，”栀子问道，“她现在是几级法师了你知道吗？”
“听说前年刚在大法师塔通过五级法师的历练。”茉莉一说到这位自己幼年时的好朋友就想起一些她们当年所做的荒唐事。
“你们说的黄蓉蓉她多大年纪。”芙蓉好奇地问道。
“她比我大三岁，今年应该二十四岁。”茉莉说到这里，三名女法师同时现出气馁的神色，她和栀子同年赴考大法师塔的晋级历练，当时她俩由初级法师向一级法师晋级，而与她们同时赴考的黄蓉蓉却和另两位年纪相仿的男法师跳开了一级法师的历练，直接参加二级法师历练并顺利通过，如今事隔多年，她与栀子仍旧在初级法师阶段徘徊，而那位童年时的玩伴如今却成了天龙八部最耀目的一颗明星，魔法一道，不同天赋之人修炼的结果也各不相同，所以说人类法师对精灵在魔法修炼上的优势大为嫉妒是有其原因的。
“嗨，你们听见了吗？好像有哗哗的流水声音。”一直躺在车中央的蛊王叭嘎忽然坐了起来，三女赶紧住声倾听。
栀子如今已经是个猫人，感官比茉莉和芙蓉要灵敏许多，她第一个听到流水声，“那应该是黄果瀑的声音，咱们离目的地不远了。”
“黄果瀑？”芙蓉拍去身上青色衣服上的灰尘，歪头向车前打量道：“素闻雪河国有一个巨大的瀑布，在当地是个旅游热点，文人骚客都喜欢到那里去举文弄墨一番，兴许讲的就是这个瀑布吧。”
“没错，”栀子回道，“这条路上换做平时都是人来车往的热闹非凡，只是现在正逢雨季，山路难行，又有泥石流的威胁，所以路上看不见几个人。”
“这样也好，”芙蓉道，“人少玩起来更尽兴。人多就没意思了。”
栀子驾着马车缓缓前行，忽闻身后传来得得马蹄声，坐在车后的芙蓉向来人望去，一名身穿绛紫色长裙，身背琵琶的美丽女子奔马向他们追了过来。此女的年龄估摸近三十，比芙蓉还大上两岁，容貌略逊于茉莉和栀子，虽然没有她们那么年轻美貌，却另有一番神韵气质。
那身背琵琶的女子没多久便奔近栀子驾驭的马车，她歪头打量了车上众人一眼，眼神在茉莉和栀子身上停留了更多的时间，似是有话要说，欲言又止的样子。稍作犹豫，她还是决定顾自往前，手里缰绳紧了紧，座下那匹栗色短鬃马蹄下生风，飞速地超过了他们，向前面发出瀑布声方向奔去。
“这女子你们认识？”芙蓉目光犀利，从那女子犹豫的神态中揣摩出一些什么，问前面两名同伴道。
栀子和茉莉面面相觑，同时摇头道：“没印象。”
蛊王叭嘎把头探出车篷道：“是个女法师，看上去阶数不低。”
“何以见得？”三女同声问道。
“你们感觉不到她身上那股充沛的魔法能量么？”蛊王手指捻着自己赤红色的头发，顿悟道：“俺忘了你们不过只是低阶法师，还没这种感应对方魔法力量的能力。”
“难道她就是天龙八部‘乾达婆’的女法师？”茉莉望向栀子。
“也许吧，但她绝不是海市蜃楼的女主人。”栀子疑惑地摸着自己的面颊，从那女子眼神里似乎看出一丝似曾相识的情态，可是此女的容貌自己确实感觉很陌生。
传入众人耳际的瀑布声愈发响亮起来，轰然磅礴，周围的空气愈来愈潮湿，前面的草木也愈加茂盛。穿过一道狭窄笔峭的山隘，一条宽阔湍急的河流展现在眼前，因是雨季，平日里清澈可见底的河水此时昏黄浑浊，间中浮着许多从山上冲来的草枝藤须。
古道至此忽然由泥泞的土道变成山石铺就的青色石道，水雾更甚，致使石道变得十分滑腻，幸好这一条石道坡度较小，而栀子驾驭马车的技巧又十分高超，是故看似有惊，其实无险。
马车沿着河岸溯流而上，转过一个大弯，眼前出现一条高达百米的巨大瀑布。巨瀑呈凸弧形蜿蜒近百米，因是雨季，倾斜而下的瀑帘色呈黄浊，落水声磅礴澎湃，巨瀑周围水雾氤氲，霓虹垂悬。
“哇，真美！”芙蓉和茉莉同声赞叹道。二女跳下马车，信步冲前跑到巨瀑边，眼看着巨瀑犹如一条巨龙在自己身前喷礡而泻，两人的情怀跟着壮烈激冲、心胸澎湃起来。
“啊，这就是生活，哗然而热烈的生活！”茉莉高叫道。
“唉，这就是生命，一泻而下，无再罔顾。”芙蓉叹道。
“你们在牢骚什么啦，该过瀑布去了。”栀子手里牵着马车道。
“过瀑布？”茉莉一怔，惊异道：“怎么过去？”
芙蓉扯了扯她的衣袖，向瀑布底端努了努嘴角，茉莉向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瀑布底端有条没有栏杆的石桥，石桥的宽度正好容得一部马车从容通过，此刻巨瀑喷下的水柱正好冲泻到那条石桥上。
“这是什么石桥？”芙蓉惊异道：“如此大的瀑布喷泻在桥面上力量肯定不小，怎么没把石桥冲垮？”
“不知道，以前听山民说这条石桥上附有魔法，可以不断变移方位，”栀子面色凝重道：“三年前我来此时石桥尚在瀑布前五米方向，虽说能溅上水花，却不象今天这个样子，半条石桥淹在瀑布中。”
“你们还看不出吗？”蛊王叭嘎坐在车辕边，指着瀑布另一端道：“是有人不想让咱们过桥哩。”
三女向蛊王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这座石桥的另一端影影绰绰地站立着一个绛紫色身影，虽然听不见那一端的声音，但看其动作显然是在施法，三女再向石桥看去，刚才尚只喷到一半桥面的瀑布此刻已经完全把桥面给盖住。
“原来是她把石桥淹到瀑布下去的。”芙蓉恍然道：“就是刚才咱们在路上碰到的那个背有琵琶的女人。”三女望着那绛紫色的身影把石桥完全淹入瀑布后，牵着马儿沿着对岸的山石路穿进一片茂密的丛林间。
“这是‘搬移术’，五级魔法。”栀子肃容道。
“那怎么办？”茉莉心里惴惴不安道：“咱们过不去，现在打道回府吧。”
“你难道不想到‘海市蜃楼’去看看了吗？”栀子回头望向她，“噢，你害怕了。”
“谁害怕了，问题是现在咱们怎么过去？”茉莉指着淹进瀑布的石桥，“咱三人加起来也没法把那石桥弄出来。”
芙蓉向坐在车上的蛊王叭嘎瞄了一眼，“喂，你该有办法吧。”
“我？”蛊王指着自己的鼻子，嘿嘿笑了起来，“她可以用魔法把桥移到东，俺当然有魔法把桥移到西，不过……”
“别跟我谈条件，”芙蓉颐指气使道：“我命令你把桥给移出来。”
蛊王吃瘪，这位异灵界的玩蛊者原来还想跟主人谈谈条件，哪知芙蓉根本就不容他开口。叭嘎闷闷不乐地跳下马车，矮胖的肥躯屁颠颠地走到石桥前，口中喃喃有词，手掌拍着挂在胸前的银鼓，随着“咚、咚”沉闷的鼓声，石桥一寸寸地移出瀑布。
“芙蓉姐，我现在真羡慕你们俩。”茉莉以嫉妒的口气道：“你现在有了蛊王，在咱们金水城里可以横行无阻了；而栀子如今成了一个猫人，飞墙走檐如履平地。这次大衍山一行你们的收获都不小，唯独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芙蓉伸出戴着蛊王戒的那只手道：“当初给你这东西，你自己嫌它难看不愿要，现在害得我成天屁股后面得拖个跟屁虫。”
栀子白了一眼茉莉道：“当初我可是把我那变身药剂与你同享的，是你自己胆子小没喝，白白浪费我那么名贵的药剂。”
茉莉萎瘪下去，不再吭声了。当初当初，如果当初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她当然勇于尝试啦，只是当初她并没想到罢了。世间之事往往在一念间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这话一点不假。
蛊王叭嘎把石桥移离瀑布五米，十分绅士地向三位女士做了个“请”的手势，栀子扯出两条黑色布条蒙上两匹马的眼睛，率先走上石桥，茉莉和芙蓉跟在马车后面，人在瀑布下，方才真正领略此瀑布的壮观与惊险，耳中是轰然巨滔的落水声，阵阵低音震得耳鼓生痛，心血翻涌；眼前水雾重重，稍有闪失，便会滑下石桥，冲入河床。几人无心观赏瀑布奇景，眼睛死死盯住脚下的石桥，一步一移地穿过石桥，走过瀑布。
安然穿过瀑布后，沿着湿漉漉的山石路面逶迤而上，过了没多久山路拐个大弯又转回瀑布方向，这让茉莉和芙蓉大是惊异，在走进一片茂密的竹林后，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位于瀑布北侧腰段的一片峭壁前，峭壁边的一小片开阔地上有一个竹子搭就的马厩，一名年约五十，做山民打扮的马夫迎向他们的马车。
“诸位今晚可是要住在‘海市蜃楼’？”那马夫接过栀子手中的缰绳问道。
“是的。”栀子道：“现在还有空房吗？”她往马厩中看了一眼，刚才那名身背琵琶的女子所乘骑的栗色短鬃马正在马厩中埋头吃食。
马夫憨厚地笑道：“若在平时你们这么晚来只怕早已没有空房了，只是现在是雨季，没游客，各位尽可以挑好的房间住下，多玩几天。”
栀子嫣然一笑，把马匹和马车交予马夫照料，三女带上蛊王叭嘎，拿起各自的行李，沿着竹林里山石铺就的阶梯拾级而上，没走多少路便到了峭壁前，峭壁上有条用竹篾、粗竹搭起来的长长的栈道，栈道沿壁而上，旁边就是壮澜的黄果瀑。
“这个‘海市蜃楼’原来是个旅店。”茉莉小心翼翼地走在栈道上，生怕自己脚下不慎，跌下瀑潭中去，她边走边嘀咕道，“旅店便旅店呗，偏生要弄出这么多花样来。”
“这就叫做生活质量。”芙蓉兴趣满满地说道，看来这个旅店的主人很会附庸风雅，美丽的景致加上独具匠心的设计，颇合这位自诩优雅的女法师口味。
四人沿着竹栈道向上爬行数十米，眼前景致霍然大变，他们已经爬到瀑布的顶端，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面积不算大的湖泊，湖泊边靠近瀑布处有一片繁茂的阔叶丛林，一栋漂亮的建筑夹立在碧绿的丛林湖泊间，建筑高约三层，下阔上狭，呈梯形，墙面是竹木混合结构，屋顶铺着厚厚的蒲草，整栋建筑高高悬离地面，由十数跟粗大的柏木撑架在空中。
“这就算海市蜃楼？”茉莉脸上做着怪样道：“咱们住大衍山里的土著落建筑也比它强一些。”
“哗，好美。”芙蓉却口中啧啧称赞道：“这才是野趣，才是真正的回归自然，一个人若是能终老于此，死而无憾。”
“住久了你会活活闷死。”茉莉嗤道。
“你们听。”蛊王叭嘎冒声道，“有琴声。”
众人静下心气，凝神聆听，果听得叮叮咚咚的丝弦声涓涓飘来，间中还夹着美妙的歌声，恍如天籁之声从远际飘来，潺潺绢细，袅袅恍惚，令人产生思睡之绪。
“象是古琴声。”芙蓉长长地呻吟了一声，栀子的歌喉虽然美丽，但比起这个歌声来，少了许多雅韵和磁厚，显得稚嫩而生涩，这才是真正的魅惑之声，靡靡之音。想到魅惑之声，她心里猛然一跳，转眼向栀子和茉莉望去，两人同自己一样，眼中不仅露出一丝迷痴和眷恋之情，更有恍惚欲睏的疲倦。
“不好，这音乐有蹊跷。”三人中还是擅使幻术的茉莉第一个醒悟过来，她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口中迅速念出几句精灵语，叱声娇唤道：“开——”
这是“醒神术。”栀子和芙蓉脑子中赫然猛醒，三人面面相觑。
“好厉害的玄音迷神术！”栀子抚摸着自己的太阳穴，使劲让自己处于清醒状态中，可是琴声不断袭来，茉莉的“醒神术”只能把她们震醒，却无法抵御那绵绵而来的魅惑之音。
“这就算是‘海市蜃楼’的待客之道么？”茉莉不满道，现在她们几个都罩在魅惑音术中，想要从容而退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以前并不是这样。”栀子嘀咕道。
“叭嘎，你愣在这里干嘛？”芙蓉对闲庭游哉地在湖泊边玩水的蛊王嚷道，“你没看见我们被玄音术困住了？还不来帮忙。”
蛊王叭嘎呼地跳到三位女法师身前，嘻嘻笑道：“主人要俺如何帮忙？”
芙蓉指了指挂在他腹上的那面银色双面鼓，“当然是帮我们提神，抵御琴声。”
“好嘞！”蛊王叭嘎翻腕轻敲银鼓，“咚”地一声脆响，三女心中一阵清凉，刚才涌涌而来的倦意立时被驱散不少。
“好，就这样。”芙蓉向蛊王叭嘎竖起大拇指，然后指了指那幢漂亮的吊脚楼，示意他走在前面，帮她们挡住那道不断涌来的魅惑之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