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峥？这家伙来干嘛？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啊！”心里这么想，可吴宇朗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领，对秘书说道，“请他进来。”
“吴总，这次欧洲之行收获颇丰吧？”姚峥一进门，就笑吟吟地朝吴宇朗乐道。不过他的笑，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虚情假意。
姚峥，三十八岁，十三年前来到讯达公司，从一个业务员干起，因为自己的出色表现，逐渐升为组长、副经理、分部经理、总部副经理、副总监和总监。十三年的累积和天生的行销天赋，让他成为了公司一直以来颇为倚重的“重臣”，公司的一般收入可以说都是由姚峥创造的。也正因如此，姚峥变得自负、跋扈了起来，平日里就连董事都不放在眼里，就更不能容忍吴宇朗质疑自己的销售方式，无法接受他借助徐远航等人架空自己。他要告诉吴宇朗，自己的时代还没有过去，他姚峥依旧是讯达公司数一数二的栋梁之才。
也正因如此，姚峥很容易地跟一直抗拒吴宇朗的齐郑等人结成了联盟。他们相信，只有齐老爷子一个人是保不了这个空降CEO的，他们人多，而且个个都是实权派。就算在老爷子的支持下，吴宇朗建立了自己的行销部队，这又怎么样？还不是自己动动手指头就能除掉的。之前不出手，不过是想看看好戏。既然戏看得差不多了，那也该到了给这个CEO亮张黄牌的时候了！
“原来是老姚，快坐。”吴宇朗满脸堆笑，“一般一般，也就是去学习学习，还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你怎么想起过来了？”
吴宇朗当然知道自己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姚峥。这个小心眼的男人甚至连让库房以次充好的事情都能做出来，也就证明了他丝毫没有把公司的利益放在心上，一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利欲望。因此，倘若再把欧洲之行的收获告诉他，指不定这厮又搞什么幺蛾子让自己难受。于是便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是这样，我早晨刚刚在业内一个网站上看到一篇新闻报道，说是成都的华贸集团因为涉嫌走私正在被检查，所以我就来提醒你一下，好像成都的行销分部正在跟他们合作，千万要小心，别被牵连哦！”姚峥说得一脸道貌岸然状，“本来我是很想提醒一下徐远航的，看他要不要先撤掉跟华贸集团的合作。不过，后来一想，不妥啊！虽然我是行销总监，然而人家成都那边可是吴总你直接管理的，我这么插一杠子不合适。所以赶忙就上来提醒你了，早点调回来吧，免得全军覆没啊！”
看着姚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吴宇朗在心里狠狠地问候了一下他的祖宗。不过，他依旧没有露出一丝一毫不悦的神情，笑着回答道：“姚总监费心了。成都那边现在情况很好，就算我们不跟华贸集团去欧洲也没关系，反正刚运过去的设备已经顺利安装，这跟进出口没关系，能赚钱，又不会牵扯进去。”
“哦？已经装上了？”姚峥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尽管不易察觉，可哪里逃得过一直全身心关注对方神情的吴宇朗。见他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吴宇朗暗自笑道，“很好，这次就拿你开刀吧！”
这么想着，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悄然成型。
不过此时的吴宇朗还没意识到，这个计划，竟然让一切事情都出现了奇迹般地转变。
4、姚峥的如意算盘
从CEO办公室出来，姚峥高高兴兴地哼着小曲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尽管吴宇朗看起来没啥动静，不过姚峥知道他心里已经没底了。一来成都那边好像还不知道这次送到华贸集团的都是自己让库房那边调配的沿海这边生产线上更换下来还没维修的机器，等他们装上调试好才发现不能用的时候已经晚了。就算他们立刻更换，这种坏印象已经在客户那里形成。二来华贸集团莫名其妙地卷入了走私漩涡，他们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就更别提跟徐远航他们合作了。
“这真是天助我也！”姚峥在心里暗暗得意，“这么做虽然有点对不起公司，可能会让公司损失几百万的利润，不过没关系，重要的是保证自己在行销上的绝对权力。只要把握了行销大权，就能掌握讯达公司命脉，如果再把齐震寰、齐郑等人团好，那么下一任CEO非自己莫属。因为齐家二叔和齐家三孙是齐老爷子家族在公司里管理事务最多的。
他们两人的性格姚峥清楚，都是不想操心只想挣钱的主，尤其是齐郑，完全是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说到泡妞技术一流，除此之外一概不懂。要不是吴宇朗一上来就架空了他们把肥缺给砍了，他们也不会那么极端地反对他的管理。而他们也在私下明确跟自己说了，只要自己能保证他们的利益，那么这个CEO谁当无所谓，反正他俩都没兴趣。
“哟！这不是姚总吗？”一声不冷不热的问候，把姚峥的思绪拉回了现时。
姚峥抬眼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油光放亮只剩几根为数不多头发的大脑袋。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这个脑袋的主人。于是他也笑道：“王总这是要去总裁那么？”
“对啊！这个月的财务支出得拿过去让吴总看看。”王韵泉扬了扬手中的一沓资料。
“是吗？王总那边最近也挺忙的吧！等周末空了，咱们小弟我请你去莲花会所放松放松。”
一听有人请客“放松”，王韵泉那老家伙的眼珠子都在放着绿光。不过嘴上还是推脱着说，“不行了，老喽，经不起折腾啊！再说，让兄弟你破费，我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好意思……”
当然，推脱只是假意，所以姚峥坚持了几次，便欣然接受了。随后，两人又聊了几句毫无营养的话就各自分开。
看着王韵泉很happy很猥琐的身影，姚峥在心里暗暗鄙视了一番。他对王韵泉这个元老级人物本是不待见的，也知道这半大老头也对CEO的位置觊觎已久，算是自己的一个潜在竞争者。可现在为了扳倒吴宇朗，必须跟尽可能多的实权派建立合作。尤其是财务这边，他们的介入将给还在成长期的吴宇朗嫡系部队“断血”，这就相当于扼住了他的喉咙。比如上次配车的事情，若不是吴宇朗在董事会上据理力争，这件事有王韵泉从中“处理”就绝对成不了。如今成都情况不佳，华贸集团本来就深陷漩涡，再发现设备问题必定勃然大怒，说不定那个所谓的“战略伙伴”都做不成，没有了成绩，他吴宇朗再要申请什么财政支持，就难了！
回到办公室，姚峥立刻跟东莞、福州那边的客户联系了一下。
他知道，空降兵跟董事会都是有一段“蜜月期”的，在这段时间里，股东们会给新来的高管一定的熟悉和操作器，就算他们出现什么错误也未尝不可，毕竟熟悉一个企业自身的条件和文化需要时间嘛。可是过了蜜月期就不一样了，半年或者一年后，在这个高管的领导下公司业绩若没有任何提升，他们股东们就会怀疑他的能力，进而放弃彼此之间的合作。
显然吴宇朗仍旧处于蜜月期内，所以姚峥也不着急。只要时间久了，他所谓的国际化策略仍旧起不到效果的时候，董事们就会重新考虑他存在的必要性。到时候就算是齐老爷子力鼎也没用。而姚峥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拓展自己的业务，用事实证明国内才是淘金的圣地。现在对于姚峥而言，压力也不是没有——吴宇朗那边的阵线固然开始溃败，可自己这边的日子也不好过。金融危机对沿海地区的影响要大很多。不少外向型企业都面临停产或半停产的状态。这些企业占姚峥客户构成的50%左右，他们的日子不好过，自己的日子就会变得紧巴巴。
很遗憾，尽管金融危机的风声开始降低，可东莞、福州的客户仍旧没有已经渡过冬天的迹象。这让姚峥有些着急。现在他最担心的是，如果董事会质问起吴宇朗业务开展是否失败，他会把自己这边拿出来当挡箭牌，说这是大环境造成的必然结果。若真是这样，不光是弄不倒吴宇朗，甚至还会把自己拖下水。
正在姚峥略感焦虑的时候，他突然看到秘书今天抱来的资料中，有一封EMS。蓝色的大信封在资料中特别显眼，是哪家客户寄回来的合约吗？姚峥随手把邮件抽了出来，上面没写发件人的地址和姓名。这让他觉得很好奇，打开一看，顿时感到惊诧万分……
5、回马枪！
讯达公司生产线及库房不在京城，而是在距离北京不远的天津郊县。这里地价相对便宜，而且交通更加便利，这里占地800余亩，相同大小的土地，如果是在北京范围内，则要贵上3~5倍。
这会儿，吴宇朗正和自己带来的两个副手坐在库房楼上的办公室里，他面前站着的，则是身为库房管理人之一的刘大宝。这次向成都发货时，“不巧”正是他签的字，而这次的设备又“不巧”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所以吴宇朗很“不巧”地过来悄悄见了他，希望刘大宝能解释清楚这些“不巧”为什么会那么“不巧”地出现在了一起。
“吴……吴总……我……我都是严格按照公司库管制度发货的……审查发货单、审查负责人签字、传真确认、出库、填写出库单……这些流程一个都没少。我……我确实不知道你说的残次品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刘大宝虽然看起来很紧张，可思维却依旧清晰。辩解起来虽然磕磕巴巴，却说到要害——他清楚，只要能够证明自己都是按照规章制度来办事，那么吴宇朗就抓不住自己的把柄。
看着眼前的出库单等资料，吴宇朗很头疼。的确，这些东西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而且吴宇朗也不想找更多人来证实刘大宝的话是否属实。毕竟他这次过来是突然袭击，为得就是让库管这边没有心理准备，一来来不及通知姚峥，二来争取从对方慌乱时的口误中抓住蛛丝马迹，找到姚峥私自串通库房向成都发残次品的证据。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家伙看起来老实巴交，实际上却十分不好对付。自己兜着圈子也问了二十多分钟，刘大宝虽然每个问题都回答，而且看起来也是紧张万分的样子，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漏嘴，这让吴宇朗很焦虑。
“而且，吴总……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刘大宝见吴宇朗不说话，好像被自己的回答给噎住了，心里渐渐有了底，情绪从刚才的慌乱逐渐转为镇定，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之前行销部也打过招呼了，成都那边要的设备，不用姚总监签字，而是改由赵秘书签字。所以，既然他签了字，也就认可了产品出库时的质量。赵秘书为人细致认真，他都认可了，我觉得肯定不是库房内部的问题。说不定，是出库以后被人掉包了呢？毕竟从咱们这儿到成都，相隔十万八千里，那么一大截子路上，出现点情况，也不是不可能的……”
听完赵大宝的话，吴宇朗明白了一件事——姚峥为啥找他办这件事——这厮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实际上却比谁都精明。先是不动声色地把责任问题转嫁到别人身上，随后又顺水推舟地转移大家注意力，把事件定性成为“运输途中的掉包”，这样，所有的事情就都跟自己没了关系。
也幸亏赵秘书没在这里，要是他听到赵大宝把屎盆子扣自己头上，保准气得能用手里的圆珠笔将这厮人道毁灭。吴宇朗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绝对相信赵秘书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因为自己经常出差，为了方便成都业务的开展，必须要有人协调行销分布和总公司之间的关系。显然，这个关键位置不能用姚峥那边的人，于是吴宇朗才从自己身边的亲信中选中了赵秘书这个很有原则性的人来负责。虽然他性格有点固执，不过做起事来却没得说。成都能从公司内部的排挤中顺利建起来，跟赵秘书的努力密不可分。所以，吴宇朗当然不会相信赵大宝的鬼话。
“嗯，我知道了。你别紧张，我也就是过来问一下而已。行了，你忙吧。我下午还有会，就先回公司了。明天我叫人把新的发货单传真过来，你立刻给成都发一批新设备过去。如果这次再出问题，我为你是问！”见从赵大宝的嘴敲不开，吴宇朗也没办法，交代了几句便起身要走。临走时，他瞟了一眼库房，叹了口气，“这边的设备虽然是封装好的，不过这个库房还不够干净。回头你找清洁公司来看看，让他们报个价，我们月底把库房重新打扫一遍。”
“是！是！”见吴宇朗要走，刘大宝满心欢喜地应承着，点头哈腰地把吴宇朗等人送出了库房。见几人上了车走远了，他才不慌不忙地回到办公室，给姚峥打了个电话。
“哦，知道了！”姚峥在电话那头没表现什么惊讶情绪。他早就料到吴宇朗会去库房查看。他也清楚，这个刘大宝为人精明得很，不会被吴宇朗查出来。所以才放心大胆地让他去办这件事。现在，让他举棋不定的不是成都设备的问题，而是那封神秘的EMS。
“吴总，这个刘大宝肯定有问题！”车驶出仓库区，司机小李愤愤不平地说道。另外已经胜任技术副总监的乾亮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小乾，厂房这边你比较熟，知不知道库房哪里还有入口？”吴宇朗没有回答他们的话，而是直接问道。
“从生产区绕过去，那边有个比较大的后门，是连接库房和产区的。听总监说当时建厂时为了方便生产线直接从库房运输进来修的。厂房建好后，这个门没啥用就锁上了。”乾亮说道。
“锁上了？”吴宇朗心里一沉。
乾亮颇感纳闷，老板要去仓库，把车掉个头回去就是了，干嘛还要走后门？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钥匙我好像有一把，应该就在我生产区的办公室抽屉里。”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拿！小李，快带我们过去。”
十分钟后，一行人把车停在生产区后面，徒步从后门悄悄进入了仓库。
因为仓库是全封闭式的管理，所以除了有人来发货以外，人员不多。保安和库管都集中在大门区域，后门因为上锁了，加上安防措施也比较到位，几乎没人过来。而这就给吴宇朗提供了十分方便的机会——因为安防措施是不针对有钥匙的人的，而很不凑巧的是乾亮就有后门的钥匙。
三人从后门进了库区，乾李二人没有说话，跟着老板悄悄从库房一侧的小门走了进去。刘大宝这会还在办公室里打电话，并没有看到几个人又杀了个回马枪。
6、不老实的属下，炒无赦！
乾亮和小李跟着吴宇朗顺着库房的一侧走进了旁边的一个小间。虽然是小间，那不过是相对于4百多平米的库房来说的，事实上这里面也有一百多平米了。
库房里堆砌的也是设备，不过跟外面的设备却不一样。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些箱子并不像外面设备那样封装完好，而是随便用透明胶带缠着，有些设备甚至连包装都没有了，零零散散堆砌在那里，外观看上去也相对陈旧。
“吴总，莫非您是想……”乾亮一看这些设备就知道是客户退回来维修的设备。顿时明白了吴宇朗的意图——他是知道返厂的设备都在这里放着，所以才回来看看。既然那个死猪头不承认，最好的方式就是看看存放返厂设备的地方有没有那几台本应送到成都的新机器了。毕竟仓库那边的数目是死的，刘大宝送了几台老机器出去，多出来的那几台新设备就不能留在库房。对不上数的话就是不打自招。要把那几台设备运出去也不容易，最好的方法就是放在这个旧机器库房里面。到时候生产区过来拉去维修的话，稍微摆弄一下，把外露元件弄坏一点就能瞒天过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