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点头：“叶子向我倾诉的那些日子里，最强调的就是她对那男人磁质声音的恋念。别说她，一般情况下，男人的这种音质，就如麻醉剂一样，对大多数女人都会起到足够的迷惑作用，让她们成熟的心智在这种声音面前变得低幼。”
“真妒嫉你！我认识叶子比你早比你时间久吧？为什么她从来就没有向我倾诉过呢？我自以为和她还算知心的朋友，这样一些内心最隐秘的事情，她困惑的时候为啥不告诉我，让我也为她分担一些苦闷？可怜的叶子，要知道她如此挣扎和痛苦，说什么我也得陪着她啊。”苏颖说这话的时候透出一丝凄然。
沉默了良久。送苏颖到了她家楼下，停了车，文瑾才转头对苏颖说：“也许，是你身上那种无形的过度正统的东西阻碍了她。说实在话，小颖，要是我有什么情感困顿，你肯定不是我倾诉的第一人选。”
“为什么？”
“害怕。”
“胡扯淡，你怕什么呀？”
“呵呵，当然不是说我现在有什么困惑，而是说万一有了，向你求援的话，只怕你比我还要慌乱，不但不能缓解情绪，解决问题，反会造成新的困扰呢。”
“OK，那我明天就洗脑去！”
“哈哈，可别，做别人的垃圾桶并不见得是一件幸福的事。你就这样透明着吧，挺好的，人们想努力都难以达到你的境界呢。”
3 标题党
第二天，各路媒体的标题是五花八门，“蓝玻自称老子天下第一”、“‘80后’作家蓝玻称抄袭得好是本事”、“蓝玻坚决不做破处的人”、“蓝玻倡议女人重新裹脚”、“蓝玻也曾经抄袭过”、“蓝玻小说中的解题艺术”、“蓝玻拒绝处女害怕负责任”、“蓝玻高调寻找枪手”、“蓝玻自比太阳”、“长发女人是蓝玻的最爱”、“蓝玻新书上市炮轰抄袭”、“蓝玻称拒绝处女事出有因”……
若兮看着这些报道，吃惊地对文瑾说：“我的天哪，你看看你看看，有些媒体的标题怎么都与现场所说的完全相反呢？”
文瑾将她手里的一堆报纸拿走，笑着说：“标题党，知道吗？标题不耸人听闻能吸引人注意吗？不注意就不买，发行量就会下降。”
“发行量是万恶之源啊。”若兮一本正经，忧心忡忡。
久在媒体的文瑾闻言大笑：“现在的人们生活压力大，看看八卦，笑一笑，缓解压力，再说，也没有多少人会把这些八卦新闻当真。小兮也别太认真了，生气只会伤了自己。如果你要看网上一些报道，那可更耸呢，哈哈！”
若兮叹了一口气：“不过总算还是有些媒体比较客观，要是全都是一顿八卦般的反话，岂不是害苦了讲话的人？”
“看看看看，原来是在为某人担忧啊。行了，人家自己都不一定生气担心，你倒在这儿愁上了。”文瑾见若兮白眼看她，就搂住她，“好好，现在就给他打电话，成吧？你好好安慰安慰这位蓝马王子。”
若兮拿着这些报纸若有所思。
若兮卧室。
若兮在沉睡。
不一会儿，蓝玻抱着小白兔出现了，小白兔挣脱蓝玻就跑，蓝玻转身去追……山涧边，若兮一脚踩空，眼看就要掉入深潭，蓝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若兮……不一会儿，蓝玻又在搭帐篷，搭完还在四周撒上草灰，边撒边诡秘地对她说，看你晚上起夜几次，哈哈……在悬崖边上，蓝玻为她拍照，镜头移开后，他看她的那种眼神让她心慌意乱……蓝玻又对她说，人生在世，要惜福，不可过贪，上帝真主玉皇大帝阎王老子才会抬眼正瞧你，这样，以后你想折寿，这些帝啊王的也不会批准。若兮想笑还没笑出来，那个叫做奇总的人出现了，她想过去问他些问题，可场景忽然又到了起火的中西餐厅，好一片忙碌景象……
若兮似乎被惊到了，胡乱地翻着身。不一会儿，又睡熟了。
突然，若兮在学校里看见蓝玻在扫树叶，捡矿泉水瓶和可乐瓶，头发长长乱乱的，衣服也皱巴巴的。她正要追过去问，却被一个人拉住了袖子，回头一看，是蓝绍雄，他嘴里喃喃着小敏。若兮赶紧将他带到树荫下的长凳上坐下休息，再转头望过去，蓝玻已不见了影子。她急得大喊，蓝玻，蓝玻！蓝玻没来，忽然冒出个常浩，对她又似是对着虚空说，蓝玻对叶子的感情深厚，不是一般人能替代的……她想追问个清楚，常浩一忽儿又不见了。再一看，树荫下的蓝绍雄也不见了踪影，急得她朝校外拼命地跑去。
若兮乱蹬乱踢，嘴里也胡乱地喊着，最后直接一个蹬腿，把自己从床上给蹬到了地上。
睁眼一看，床头电话居然也掉到了地上，就在她的脸旁边，好险！电话话筒似是等着她张嘴说话似的，在一闪一闪的光中向她发出召唤，她扭头看过去，发现有风将窗帘吹开了一角，那一闪一闪的光就是从那里漏出来的。她爬起来坐到地上，抬头看床头柜上的小闹钟，天啊，居然十点了！
她拿起电话顺手拨了一个号码，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起来了：“喂？”一个磁性十足的男人声音。
她吓了一跳，赶紧把电话挂了。原是准备打给妈妈的，怎么打到蓝玻手机上了呢？以前她脑子里记得最清楚的便是母亲的电话，每次要打给她，想都不用想直接伸指去拨便是。难道，蓝玻的手机号码已烂熟于胸，在不知不觉中已被她的潜意识作为最亲近的号码了吗？这一发现可是让若兮彻底醒了！
她站起来准备穿衣服，电话响起来了。
“喂？你好，哪位？”
“啊，小兮啊，抱歉，刚才我的电话掉地上了。”
明明是她惊慌失措挂断电话的，怎么他却说抱歉呢？骨碌了一圈眼睛，若兮的脑筋订正过来，一边套上衣一边对着话筒笑道：“没事，就是想告诉你，我看了某些媒体对前天签售会的报道，有些愤愤然，想告诉你别理他们来着。”
“啊，谢谢小兮的关心。不过，这么多年与他们‘战斗’，我已经被他们锻造成百毒不侵的钢体了，哈哈！”
“噢，那看来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哇。”
“可别，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了，我现在去游泳中心游泳，你一起去好吗？我来接你。”
“我不会游，秤砣一个呢。”
“那太好了！”
“啊？好什么好？洪水来的时候想淹死我啊？”
蓝玻哈哈大笑：“你可真会联想。不会游，不是正好提供了一个我教你的机会嘛。从来没当过老师呢，好不容易逮着一机会，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不行不行，我浮都浮不起来。你去游吧。”
“你那么好的身材，不游泳可惜呢。这年头，书呆子可不时髦了噢。”
“哈哈，既然知道咱身材好，那就不用游泳了嘛，再说，游泳的行头什么的都没有。”
“游泳行头你就别操心了，来吧。我还想和你商量，向那些不负责任的媒体报仇的事呢。哈哈！你等着，我放下电话马上就来接你。”不等若兮回话，蓝玻已经挂了电话。
若兮放下电话只发了一下呆，立马跑到洗漱间刷牙、洗脸。
所谓教她学游泳，很简单，蓝玻在岸上教她一些游泳的基本动作，做了几分钟后，就在水里示范给她看。若兮在岸上练习了一会儿动作，然后就在腰上绑了一圈泡沫救生圈，下水自己练。这也是若兮要求这么干的，她想，虽然这时候泳池里就几个人，但老在岸上被人盯着看浑身总不自在，自己到水里去瞎游，还不会这么显眼，反正有泡沫圈，沉不下去。
她看着蓝玻跳进水里，欣赏了一番他的泳姿，才从下水处慢慢蹭到了水里。
若兮应该算是有运动天赋的，跳高跳远乒乓球羽毛球都很不错，身体柔韧性挺好。不一会儿，她就系着泡沫圈自由自在地在泳池里游了起来。
蓝玻顺手在池边报夹里取了一张报纸，然后躺在若兮身边的躺椅上，边翻着报纸边说：“这份报纸说得最离谱，要在以前，我肯定是要怒斥一通的，呵呵。”
“现在不会了？”若兮询问地看着他。
蓝玻笑了笑：“刚开始出道那阵子，可真被媒体给整晕了。现在的记者可不是从前我们想象的那个样子了，市场经济，也是眼球经济，作为媒体，它得吸引人，所以在一定范围内，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真的被他们整怕了。”
“是什么事能让你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都怕？”
“哈哈，在你眼里，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真行啊我，都佩服自己了。”
“别打岔，说真格的。”
“那事情太多了，虽然不是所有的媒体和记者都这样，但为数甚众。总之是，你被他们诱惑说一大堆话，到第二天就会发现，这话被他们掐头去尾，断章取义，怎么轰动怎么噱头怎么来，借题发挥还只是小菜，与我原本的意思完全弄反弄拧都是常事，有时候甚至会造成与毫不相干的第三方的矛盾。最为可笑的一次，你知道吗，他们内容是讲我的事引用我的话，照片却放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下面还特别注明是我近照，搞得一些朋友纷纷打电话给我，问我是不是整容了！那个郁闷啊！”
看到若兮捂着嘴痛笑，蓝玻也无可奈何地笑了。
“可你都无法与他们理论。我后来为什么要开博客？就是想自己有个发言的阵地，代表我的真实声音、不会歪曲我原意的阵地，除非管理博客的编辑在后台篡改我的文章……”
“发生过这种情况吗？”
“基本上还没有遇到过，如果这样，那人们就不会开博了，哈。另外，编辑的工作量也不允许他们做到每篇博文都读。”
“哈，原来你开博客的原因却是因为要与记者打擂。那你是不是与那些歪曲记者结了仇，不再接受他们的访问？”
“最开始那段时间是。不想理人。不过，时间长了也就见怪不怪，尤其在非工作场所与这些记者认识后，发现他们并不讨厌，只是也有自己的苦衷而已。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大多也就一笑置之。”说到这里，蓝玻停顿了一下，“人生挺长也不长，不可太端庄了，以悲剧的眼光看喜剧，以喜剧的眼光看闹剧，以娱乐抵消沉重，用微笑化解悲伤。”
若兮睁大眼睛看着他。
“干吗？崇拜我啊？哈哈！”边笑边扬起手叫服务员拿来了两瓶矿泉水。
“不过，这次他们还是有些过分，我得在博客上写上几笔，将那几个哥们儿给搓巴搓巴。”
看着蓝玻高兴的样子，若兮心里盘算着怎么问他叶子和常浩的事。
4 常浩垄断蓝玻作品之谜
出了游泳馆，蓝玻请若兮去吃午餐。
这个餐馆很有特点，一进门，两侧陈列的都是书架，若兮和蓝玻自然地在书架前停下了脚步。
“这一排有你五本书呢。啊，你看这边，《岛语》也有了，才刚上市，就连餐馆都有了，好快啊。”若兮小声说。
蓝玻掏钱买了一本《岛语》。
到座位上坐定后，若兮问：“干吗，增加销量啊？”
“哈，一本能销什么量，我是给自己做个纪念。”说着，他掏出笔在书扉页上写着什么。
若兮拿过书来一看，见他在扉页上写了三行字：“十点半，教若兮游泳／十二点，在尚地餐馆书架购买此书／十二点半，与若兮在尚地餐馆午餐。蓝玻×年×月×日十二点半”，她就咧着嘴不出声地笑，然后翻着书，翻到最后版权页那里，看到出品人常浩，忽然想起自己该问什么。
“前天有记者问，为什么出道十年来你把自己所有的作品都交给了常浩出版？我也有一点点纳闷呢，你的书这么畅销，肯定有不少编辑和出版人盯着你，你说只认识常浩这一个出版人，这话是弥天大谎对吧？再说句不十分客气的话，常总他们单位好像还不是国内最顶尖的出版机构，无论是财力还是知名度以及业界口碑，有几个出版社都比他们名头更响亮。”
“你比那些记者还厉害嘛，将来做记者肯定是大有前途的，哈哈！我与常总的交情，不在于他们的知名度和财力雄厚。”
“那你说只认识他一个出版人，也不着边际吧。”
“用词是有点不准确。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只认识他这一个是没错的。另外，这个认识只是指出版意义上的认识，就是说我对‘他对我的作品的了解以及他对我的书的操作能力’比较认识。”
“呵呵，你的话可真拗口。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别的出版家也出过很多畅销的很好的书，你就不相信他们的鉴赏力和营销能力吗？我老是有种感觉，你与常浩之间不纯粹是出版者与作者的关系。”
蓝玻认真地看着她，语气极为庄重：“我发现你还是个思想家。”
若兮忍俊不禁，眼看一口饮料即将喷出来，于是强行吞下去，却将自己呛着了，大声咳嗽起来。
“姑奶奶，有这么严重吗？你可得绷着点儿啊！”
“你，你，你这家伙，真没想到。哈哈！”若兮边咳边笑，好半天才抚抚胸，平息了下来。
菜来了，蓝玻边吃边说：“其实，我是个很不自信的人。”
若兮瞪大眼：“你的言行可从没见过一丁点儿不自信的影子。”
“人是可以分裂的动物，哈，我也是长大才发现。你也得长大，才会懂。”
“我长大了呀，我还不算长大吗？”若兮撇嘴道。
“我是指精神上的长大。得有某一件事让你彻底成长，突然成长。”
闻言，若兮眼神一变，似有所感。
“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说。从前，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书能这么畅销，甚至连能够出版也没想过。是叶子和常总让我充分意识到自己的才能，并善用它们。”
听到蓝玻主动提起叶子，若兮的心一惊。而且，莫名其妙的是，在蓝玻的嘴里出现叶子的名字，她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醋意，这令她有些惭愧，叶子可是文瑾和苏颖的朋友啊，况且还已离世。可她仍然无法阻止自己生出的酸酸的感觉。她想问，他与叶子究竟有怎样的关联，话到嘴边几次，终是不敢。她怕。怕什么呢？不知道。
“好吧，我问具体些的问题，常总是怎么得到你第一本书的版权的呢？”
“小兮越来越像记者了。”蓝玻还在兴致勃勃地吃东西。
见蓝玻只顾埋头吃，若兮有些郁闷。“是不是嫌我啰唆，打探你的秘密啊？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
蓝玻抬起头，见若兮嘟着嘴，也不吃东西，闷着的样子，就放下手里的筷子，用纸巾抹了一把嘴，喝了一大口饮料，长呼一口气，才说：“别生气，啊？干吗像个小受气包似的，人家以为我欺负你呢。”见她还那样，就凑到她跟前小声说，“老生气会老得快。”
若兮鼓起小嘴，白他一眼：“人家问你话，你都爱搭不理的，哪儿有一点诚心！才让人郁闷，老得快呢。”
“好好，理你理你，你先吃点东西吧，别饿着了。”
“你说呀，说了我才吃得下。”
“唉，你真是个小淘气包。”说着蓝玻要来刮若兮的鼻子，她躲开了。
“刚才你问什么来着？哦，常总出版我书的事。”蓝玻沉吟了片刻，说，“其实，不是说他是怎么得到我的书版权的，第一本书根本就是他鼓动我写的。而且在我一个字没写的情况下，他就预付我五万块稿费。要知道，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钱啊！当时我和我爸在北京都没有工作，要租房，要吃饭，我爸还那个样子，我又不能成天把他关在屋里，一有时间就得抽空陪他上公园转转……那时候心里想的就是等我挣到钱了，一定把他送到医院去治疗。”
若兮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他。随着他的叙述，眼前浮现出蓝绍雄的样子，和他们当初在北京一无所有的场景。“当初常总为什么那么认定你呢？毕竟之前你没有出过书。”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而且，我连大学都没上过。当他把稿费预付金放到我手里时，我以为他要么是个大骗子，要么就是个慈善家。”
“哈哈，怎么这么想？”
“虽是玩笑话，但心里的确也忐忑。那是我最困难的时候，获奖的奖金几乎用完了。顺便提一下，我之前算奖金的时候，不知道要扣所得税的，实际到手的钱少了五分之一，而在北京的花销很大，不像在我们乡下那样少，除了租房吃饭买书买日常用品和少量衣服以及坐车以外，还有很多不可预计的东西，我又不是个精打细算持家的人。找工作也完全没有着落，也许是不得其法吧，竟然没有一个地方适合我，特别想要我我也特别想去的那种地方。后来降低心理预期，总算是千求万谢地找了一个扫大街的工作。某天，在大街上，我在扫街上的落叶时遇见了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