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身，叶中的清水在他紧闭的双唇中流淌至他的颈项，我连忙擦干，无奈只好用手指沾着清水，湿润着他的唇瓣，希望这样能缓解他的干渴。
“你似乎已经忘记眼前的人是谁了？”在我专心之时，耳畔传来冰冷的一语，反问语气极其的讽刺，我快速回头，手中的树叶落到了地上，缓缓流淌的清水很快的渗入干土中，我站起身，还是那种冷漠的表情，说话的语气，也不曾有改变，我沉默站在他面前，竟然说不出半个字，才发现，眼前的人，让我胆怯到只想退却的地步。
凌天走近我，投眼看着昏迷在一边的东袁瑾宸，好一会，嘴角一笑，面色不再僵硬，但眼中是更多的愤怒，他虽不言，但我已经看出了。
“怎么？怕他命丧如此是不是？”他眼光聚集我的身上，深深的瞳孔，咄咄逼人，我心虚的转移目光。
“很好，南萣瑄”我感觉到他语中的似笑非笑，此时，他心里不痛快极了。
“铿锵”他手臂一挥，抽出盘在腰间的蚕丝软剑，直指东袁瑾宸的喉咙。
“你要做什么？”情急之下，我挡在他面前。
凌天见我此举，有些呆滞，与他相视了良久，他眼中充满了杀气，眼前的东袁瑾宸，他似乎比我还恨，恨之入骨，我不曾闪躲，我怕稍不留神，他就要了他的命。
“眼前这个人才是让你国破家亡的人，如果不是他，你会流落至此吗？我现在是在帮你，你却要阻止我”他不明白我的用意，但说的是事实，害我国破家亡的是他，让我如此落魄的也是他，每每当我想起他火烧皇城的时候，我无不想亲自手刃他，消我心头之恨，但是……
“他现在还不能死，他对我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你不能杀他”我义正言辞，直射他的心窝，他锁紧的眉间，颤动了一丝，握着剑柄的手掌加大了力度，我知道，他犹豫了，见他眼中的茫然，我心头开始在一点点的放松。
“你要明白，你与他的关系，就像我们的关系一样，利用与被利用，才是最佳的答案，我们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这一点，你可是要好好的学着才是。”眼光如利剑一般，我任何的心思都被他看在了眼里，就连我心中想的恐怕都难逃他的法眼。
“这个不用你提醒”在那偌大的皇城中他比东袁君要更加的容易接近一点，至少，不用我费尽心机去策划每一次的接近。
“这样最好”他收回软剑，转身。
“昨晚，那支箭是不是你指使的？”我很想知道，昨晚如果不是东袁瑾宸，今日躺在这地上的就是我，或者，已经成为那箭下亡魂了。
“是，昨夜在你出宫之后，我就一直派人跟着你，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你的行踪，随你来到了西乡林，一不做二不休，只好如此了，但是，你却救了他，却是我意料之外的”他毫无愧疚的意思，说的是那样的坦然，他以为我会眼睁睁的看他死在这毒箭之下，他以为，我会和他一样的绝情，一样的逞一时之快，不顾后果，他没有想到，东袁瑾宸在这个计划中，占有着多么重要的角色，有他，会事半功倍，身在西国的他，却不知，在东袁国的这短短的几个月里，有些突来的变故，在我意料之外，但，却是一个小小的惊喜，半路而出的垫脚石，总是在无安排中住我一臂之力，不能一计得逞，却能坐观变之，随机应变，这些，我不想过多的跟他解释，他若是深谋远虑，自然会想到这一点。
“如果不是他挡下那箭，恐怕我早就已经死了”心中的怒火，燃烧着我的心窝，是该心冷，还是该愤怒而言，与他纠缠一番，他想的，他做的，完全不按常理，不惜一箭了解我，不惜终止布置好的一切
“我知道他一定会救你，所以，那一箭何以畏惧，如若你死在那箭下，我失去的也只是一颗棋子而已，我能安排你接近东袁国，自然也能换做别人”他缓缓转身，我后退了几步，是的，我只是一颗棋子，他一语惊人，让我突然的觉悟，我命如草菅，死不足惜，冷血无情，是他的本性，我竟然妄想他还有一颗肉心，这是我胆寒他的原因，错了，我错的离谱，我苦笑一声。
“你不会”我收起那苦涩的淡笑，冷言反驳他，他不会的……他了解我，我自然也了解他，只是，多与少的差距，“你不会”这三个字，我坚定而又肯定。
他面部肌肉颤动了一下，远离的脚步，在沉闷中向我踱来。
“会与不会，只在我的一念之间”在他嘴角，冷冷的脱口而出，果断而又严肃，没有任何的思想挣扎，就算被我说中，想必，他也不会有所感触，背道而驰，绝不可惜，无功而返，也会从头再来。
“因为没有一颗棋子会像我一样不顾一切，没有一颗棋子，心中的恨和你一样，在皇宫中，后宫纷争，争权夺势，才是每天忍受孤独也要生活下去的目的，只有我不是为权，只是为了恨，才忍辱偷生，这一点，你救我的那刻，早就想的很清楚了，也是你拿我作为棋子最好的理由”我一口气将心中所想全部说了出来，他了解我，在一眼之中将我看透，我的一个眼神，他都能知道我心中的想法，我了解他，需要无数个日夜，却也是了解的极其的透彻，下秒钟，死一般的沉静。
“哈哈……”他忽然仰天而笑，似我刚刚的一语是那样的可笑，那样的天真，我心中莫名，不知所谓何因。
“南萣瑄，看来之前是我小瞧了你，你说的没错，就算如你所说，但这局棋，下棋的人，却是我，而不是你，纵使你心中有千般的不愿，也要按照我的步骤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语气越发的狠劲，他牢牢的将我操控在他的掌心中，即使他的目的被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也不足畏惧，我们彼此都太清楚了，太了解了，在心中暗自叹息，无耐，也不是我可以退缩的理由，心底顿时寒意来袭，让我手脚冰凉，但，眼角越来火热，我咬紧下唇，淡淡的血丝触到了舌尖，眼泪在他面前，只能证明我的懦弱，不能代表我的无助，或者其他的原因。
“那你就看着我是如何步步为营，如何完成我的复国计划”我不甘示弱，他冷眼一会，转身阔步离去，随风飘起的衣角，宣示他的冷酷，傲慢，提醒着自己的懦弱，我闭上眼睛，心乱一团，将眼泪收回到肚中，睁眼，看着昏迷的东袁瑾宸，这个人，那个人，同样的有着冷漠的外表，那颗埋在胸口的，却是不一样的心，而我呢，选择的依然是让人心寒的男子，东袁瑾宸，为什么？为什么？我恨你入骨，却还要救你，还要处在那时刻都能与你相遇的深宫……这些，让我如何能自已，如何能坦然的面对……
这一天时间过的很慢，就这样守在他的旁边，不停的擦拭着他额上的虚汗，起先泛黑的双唇现在已经渐渐的淡下去了，这是我唯一感到安心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他憔悴的面容上，乌黑的发髻有些蓬松，甚至可以说是狼狈，凌乱的几株发丝贴在他的脸颊之上，往日的凌然气息也有所减弱，这一次是与他最近的距离，就连他微弱的呼吸，我都能清楚的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