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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大门钥匙

现在我们来谈谈侍卫官家里的大门钥匙。这把钥匙来自铁匠的店铺,住在侍卫官的衣兜里。

据传说,每个人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是随着自己出生的星座而形成的。比如历书上记载着处女星座、金牛星座、天蝎星座等等星座。侍卫官太太则说,她的丈夫是“推车星座”,人不推他他不走。他的父亲推他进入办公室,他的母亲推他进入婚姻里,他的妻子推他当了侍卫官。现在他年事已高,是一位知识丰富、幽默风趣、精通钥匙的行家。他为人友好,见了谁都喜欢,愿意跟任何人聊天。如果他正和一个熟人聊着的时候来了第二个熟人,他会拉住第一个人的衣扣,握着第二个人的手,同时还和从身边走过的第三个人打招呼。

侍卫官喜欢逛书店看书、翻杂志。他知道关于订婚、结婚、丧葬、杂谈及茶余饭后的闲话。有时候,他会故弄玄虚,对事情做出种种神秘的暗示,如果有人问他是怎样得到这些消息的,他会说,这主要归功于那把大门钥匙。

当侍卫官和他的太太刚结婚那会儿,夫妇二人就住在这所大宅院里了。从那时起,他们总是用一把大门钥匙。不过当时他们不清楚这把钥匙的神力,一直到后来他们才知道。十九世纪前的丹麦是腓德烈六世的时代,首都哥本哈根晚上照明用的还是油灯。那时没有电车,没有火车,没有游乐场。每逢星期天,市民们要么去城外的教堂公园读一读墓志铭,要么去腓德烈公园,许多人在那里观看皇室的人在窄小的河里划船。此外,有钱人还自备茶具,到这里来喝下午茶。

一个星期日的下午,侍卫官全家和女仆也到那里去。“别忘了带上大门钥匙,回来时可以自己开门。”侍卫官夫人说,“这里天黑就锁门。门铃绳早晨断了,我们要到很晚才会回来。去腓德烈公园后,我们还将去加苏提戏院看哑剧。”

他们在腓德烈公园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茶点后,便匆匆离开了,然而没有及时赶到剧院。其时,踩钢丝和高跷舞演过了,哑剧也开始大半天。他们像往常一样迟到了,这都是侍卫官的错,他总是停下来和熟人说话,就是在剧院里他也遇到了老朋友。演出结束后,他和太太还跟着一个熟人去他家里喝茶,他们只想呆十分钟,可是一坐就是一个小时,东南西北地聊天。特别有意思的是一位男爵,侍卫官不记得他的国籍,却记得那个人教给他关于钥匙的把戏。他能让钥匙回答所有的问题,不管你问什么,哪怕是个人隐私。

侍卫官的大门钥匙尤其擅长此道。它的头特别重,所以总是倒垂着。男爵把钥匙放在右手食指上,他指尖上每次脉搏的跳动都会让它动一下,转起来。每转一次代表一个字母,从A到Z,随他的意思。找到第一个字母后,钥匙便会逆时针旋转,这样你又可以找到第二个字母。如此下去,你会积累成一个词、一句话,用它来回答问题。这种做法当然是鬼抽精,但是有意思。侍卫官原来也只是玩玩而已,不久之后,他的心窍完全被钥匙迷糊住了。

“先生,先生。”侍卫官太太喊,“还差十五分钟到十二点,大会按时关门的,我们就进不去了。”

他们急忙赶路,最后他们总算走近了最后一个哨所,时钟正好敲响十二点,城门关上了。很多人被关在城外,当中有侍卫官一家,该怎么办?幸好那时候做过一个决定,北城门晚上不关,这样可以从那里进城去。终于经过北门进入城里。

“这下没事了。我们到家了!”侍卫官太太说。

“大门钥匙不见了!”侍卫官说。他摸遍了所有的衣兜,没有找到钥匙。“钥匙丢啦,我们怎么进去呀?”女仆哭了起来。

还好,侍卫官头脑很清醒,他说:“我把杂货店老板的窗子打开,喊他起来开门就行了。”他打开了一扇窗户,“彼得!”他喊,并把伞柄伸进屋里。这时,地下室里那家人的女儿吓得尖叫起来。地下室的男人打开店铺门,他看清了是侍卫官一家人,于是放他们进了屋。侍卫官回到家里,在他脱大衣时,发现大门钥匙还在,只是不在衣袋里,在衬衣兜里。它是从衣袋里漏下去的。从那天起,大门钥匙身价大增。不但是晚上出门,就是坐在家里,侍卫官也要卖弄一下聪明,让钥匙来回答问题。他先想好标准答案,然后让钥匙来表现,慢慢地连他自己也相信起这些答案来了,认为钥匙有神力。这引起了他太太的亲戚——一位青年药剂师的怀疑。

青年药剂师头脑聪明,对什么事都持怀疑、挑剔的态度。他还在上学时便写书评、剧评。此人精力充沛,但是他对侍卫官说,他根本不信有精灵、鬼怪,尤其是钥匙精。这让侍卫官很生气,他认为药剂师对钥匙一无所知。因此两个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话题可谈。

时间在推移,侍卫官在钥匙方面的知识也在进步。一天晚上,侍卫官打算睡觉,衣服已脱了一半,住在地下室的那个男人来找他,说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现在就要说出来,到明天便忘记了。

这个男人说:“我有个女儿罗妮娜,她年轻貌美,接受了洗礼。现在我希望有个人能好好照顾她。”

“我老婆还健在呢,”侍卫官笑着说,“再说,我也没有儿子可以娶她为妻呀!”

“唉,别开玩笑了,侍卫官大人。”男人说,“我这个孩子会弹琴,会唱歌,会模仿别人的讲话和动作。我想,如果她不能当歌唱家,至少也可以当女演员。今天,我和一位导演谈过。导演问我,‘她读过名著吗?’我说,‘没有,她什么也没读过。’导演又说,‘多读书对一位女艺术家来说是很重要的!’我相信我女儿现在读书还来得及,于是回家了。我想让她去一家出租书籍的图书馆读书,但是今天夜里我突然想到,我有地方能借到书,为什么要租书呢?侍卫官家里有的是书,够她读的,她肯定能免费借来阅读!”

“罗妮娜是个好姑娘,她应该有书读。”侍卫官说,“不过她有没有人们所说的天才呢?有没有成功的运气呢?”

“她曾中过两次彩,”男人夸耀说,“第一次得了一只衣柜,第二次得了六套床上用品。”

“我来问问钥匙!”侍卫官说。他把钥匙放在右手食指上,转动钥匙,一个字母接一个字母地显示出来。

钥匙回答说:“胜利与好运!”这样,罗妮娜的终身便定了下来。侍卫官立刻给了她两本书:《杜威克》和《人际交往术》。

从这天晚上以后,罗妮娜和侍卫官一家关系变得亲密起来。她常到侍卫官家做客,侍卫官发现她聪明伶俐,侍卫官长太太则发现她有时又有一种幼稚天真。这对夫妇喜欢她,她也喜欢这对夫妇。

侍卫官将他编写的《钥匙书》递给罗妮娜看,这本书里记录了钥匙讲过的许多神奇的事情。就连一天晚上女仆的男友来看她时,食橱里少了半块苹果馅饼,书里都有记载。

侍卫官问苹果糕是谁吃的,“是猫咪还是女仆的男友?”

大门钥匙回答说,“是女仆的男友。”

这答案原是侍卫官事先怀疑的,而女仆也立即承认了。

“太神了,”侍卫官说,“这把钥匙还说罗妮娜会得到‘胜利与好运!’我肯定有一天会实现的。”

“那就太好了。”罗妮娜说。

可是,侍卫官太太对钥匙不怎么崇拜,但是她不敢在丈夫面前说出来。不过后来她对罗妮娜说,侍卫官年轻时,着迷戏剧,他想登台表演,并为登台还写了一个剧本。

“这是一大秘密,我告诉你罗妮娜,那出戏写得很好,我知道。现在你也要走这条路,我希望你一切顺利,但是我不相信这能成为事实,大门钥匙的话值得怀疑。”

罗妮娜却相信自己能成功。她和内侍卫官的信仰是一致的,他们的心灵相通。

对于罗妮娜,侍卫官太太很欣赏她的另外几种本领。她会将土豆做成淀粉,会将旧丝袜织成手套,会将旧舞鞋蒙上新丝面。她可以嫁给药剂师当老婆,侍卫官太太这么想,但她没有说。

药剂师马上要在附近最大的一座城市里安家,自己经营药店了。罗妮娜则还在用心阅读《杜威克》和《人际交往术》。对于《杜威克》,她将里面所有的角色都能背下来,但是她只想演其中的杜威克这个角色。她还不愿在京都演出,她要在一个大城市里开始自己的艺术之旅。十分奇怪的是,那个城市与那位药剂师,现在的药店老板所定居的是同一座城市。

激动人心的一夜终于来到了,罗妮娜登台了,她将赢得钥匙所说的胜利与好运了。侍卫官生病了,躺在床上动不了,他的太太在家照顾他,因此没有到场观看《杜威克》的演出,但是药剂师去看了。演出结束后,药剂师给自己的亲戚,也就是侍卫官太太写了一封介绍演出情况的信函。

信中说:“太妙了!如果侍卫官的大门钥匙在我的上衣口袋里,我一定要取出来,嘘上几嘘。罗妮娜演出失败,完全是自找的,她为什么要相信那把钥匙,相信钥匙对她说的‘胜利与好运’?”

这封信让侍卫官看到了,他认为这是恶毒的攻击。他说,药剂师把对钥匙的仇恨发泄到了这纯真的女孩身上。当他刚能下床的时候,立即给药剂师写了一封恶毒的简短回条。药剂师写了回信,对回条中的恶话置之不理,好像没看懂似的。

在回信中,药剂师告诉侍卫官,他在经营药店生意之余,正在写一本关于钥匙的小说。侍卫官的大门钥匙是原型,是小说的主角,它有预见,具有算命的本领。其他的钥匙,都得围绕它转。侍卫官这把大门钥匙,是钥匙之王。

“居心叵测,恶毒之极。”侍卫官说,他决心不再和药剂师见面了。不过,他们还是见了一面,那是在侍卫官太太的葬礼上。

侍卫官太太去世了,她的家里充满悲哀的气息。侍卫官和药剂师作为死者的亲人,并肩走在她的棺材后面。罗妮娜为侍卫官的礼帽系上了黑纱,她在艺术的道路上没有获得胜利与好运。不过她相信它们迟早会来的,因为钥匙和侍卫官都说过。

罗妮娜不断拜访侍卫宫。

“舞台生活是美好的,但是里面布满了嫉妒和攻击的陷阱,我将走我自己的路,首先是人生之路,然后是艺术之路。”罗妮娜说。可是她还有一句话没有对侍卫官说,她爱他。在侍卫官守丧的一年中,钥匙成了他的情感寄托。

一年之后,在一个可爱的夜晚,侍卫官和罗妮娜坐在一起,他向钥匙发问:“如果我还结婚,我的新娘是谁?”今天,这件事没有人来推他,他只好自已推钥匙。

钥匙回答说:“是罗妮娜!”

就这样,罗妮娜成了侍卫官的第二任太太。大门钥匙不是早就说过,“胜利与好运”这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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