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美的眸中现出一丝疼惜,赶紧向孙太冲要来了治烫伤的药膏,轻揉地帮他涂抹。
“怎么这么不小心?”她垂着头边抹边说。
“你在意吗?”他沉声问,眸中涌动的情绪,令她不忍直视。
“当然在意,因为我当你是朋友。”罗含烟挑了下好看的眉,露出甜美的笑容,“你呢?你还当我是朋友吗?”她反问。
“我……”他沉醉于她的微笑中,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他只知道,他的心无可救药地向她靠拢,而他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障碍,这障碍,沉重得令他绝望。
罗含烟看他,温和的眼眸中隐隐透着一抹看透人心的光芒,她明白李泌的心结,所以也没有说什么。药罐中兀自咕嘟作响,腾腾的热气将盖子顶得颤动不息。
床上的竹笛公子已经醒来,虽然无力,但他屏气凝神,隐约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往下沉了沉。
罗含烟默默盛好了一碗药,转身端到床边,孙太冲已经帮他按摩完,扶他坐起,罗含烟坐在床沿,舀一勺小心吹凉,送至他的唇边。
竹笛公子露出惑人的微笑,俊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经过按摩与循经拍打,体内逼迫他的炙人的燥热稍减,抑制自己也不是那么辛苦了。
“有劳含烟姑娘了。”他的磁声似乎比平时更悦耳,顾盼流转间,一对幽眸诱惑至极。饱满的唇微微张开,喝下了她勺中的药,冷邃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瞄向埋头看向灶内的李泌。
因为只是喂药而已,罗含烟就对孙太冲说:“孙道长,你休息去吧,这里我来照顾好啦,已经累你两晚没休息好了,都是我的朋友,我很过意不去。”
孙太冲也确实累了,没多做客气,将靠枕放于床头,扶竹笛公子靠上,回房睡觉去。
罗含烟喂了一半的药后,转头看向李泌,他仍埋着头往灶里添柴,咕嘟咕嘟地烧着一锅水。
“李郎,你也去睡吧,昨天病才好,不要再累出病了。药已经熬够,不需要再熬,这里有我就行。”她柔声道。
李泌添柴的手顿下,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面部一片肃冷。
清眸无波地扫过竹笛公子,平淡地说:“也许我是多余的,那好,我这就走。”他话中有话,隐含醋意,从炉火边站了起来,拉了拉皱了的暗纹绵袍。
罗含烟黑白分明的眸子露出歉意:“李郎,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身体才好,不能再累。再说,喂药的事,难道还要劳驾你吗?”
李泌本来想走,听了这话,不知什么犟劲突然发作,他转过了身,拧着脖子:“为什么不可以劳驾我?喂药小事,一会儿就可以,请罗姑娘回房休息吧,你昨晚也没睡。”
他说着,走了过来,强势夺去罗含烟手里的药碗,挤开罗含烟,舀了一勺,朝竹笛公子唇边送去。
罗含烟尴尬起身,站在一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勺子停在竹笛公子唇边,他没有张口,凝着李泌,眉头微微拢起,神情飙怒。
李泌回瞪着他,沉默半晌,忽然一笑:“竹笛公子,你大概不知道罗姑娘这几天的劳累,她都没好好休息过了。喂药小事,你还怕某做不来吗?再说,咱们初次页面,你难道不想跟我谈谈?”
竹笛公子神情一凛,眉宇间呈现霸气和傲气,一声低沉的笑声响起:“李郎说的是,某正想和你交流交流。含烟,你累了,去休息吧。我这毒暂时还不会怎么样。”
罗含烟见他们两人很坚决,忧虑地扫视他们一眼,默然退出。
门一关上,竹笛公子就收回目光,从李泌的手里接过药碗,已经不烫,他仰头,一口气全喝了下去,将空碗放于床旁的桌案上。
李泌微微一笑,递过去一方罗帕,被竹笛公子伸臂格开,从腰中取出自己的罗帕,拭了拭唇,放于桌案上,抬眸,嘴角微挑:“说吧,我听着。”
李泌淡淡一笑,收回罗帕,态度温和,气定神闲,抬眸凝视着他:“竹笛公子,你跟罗含烟是什么关系?”
竹笛公子目光一沉,戾气上浮,眉梢挑了挑:“这跟你有关系吗?”
李泌郑重点了点头:“有!不瞒你说,我可以看出,你爱着她,而我,也早就爱着她了。她这样的女子,恬淡,率真,心思简单,是某梦寐以求的。本来,我还有些心结,有些事横在我跟她之间。不过就在今晚,我解开了那个心结,有些人,有些缘,一旦错过,一生都再难找回。我看出你也爱他,是吗?”他真诚的情感流露,让他眸中溢出一片流光溢彩。
竹笛公子慢慢敛下眸,俊颜肃冷。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李泌再问,有点咄咄逼人。
“没什么关系。”竹笛公子忽抬头傲然道。
李泌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我可以放心追求她了。只要我坚持,假以时日,我的诚心一定能打动她。”他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在屋中背手踱来踱去。
竹笛公子冷眼看着他激动的脸在灯火下忽明忽暗,忽然出声道:“但罗含烟最终是我的人。”
李泌突然止步回望,他的眸光一变,由闪烁着兴奋的火光到阴冷、幽暗,“你是什么意思?”他沉声问道,声音中有种愤怒。
“我的血管中流淌着她的血,她最终必是我的人,就是这个意思。”药力已经见效,他的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已然消失,眸中的灼热已变为森冷。
李泌如遭雷击,怔在那里,本就白皙的肤色似乎变得透明。竹笛公子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的血管中流淌着她的血?难道他们的关系已亲密至不同寻常?他没有勇气问出口,但心中实在难受,如被大石压住,堵得很厉害。
怔了半天,李泌才挤出了一句话:“你们约定了婚姻?”
竹笛公子脸上的得色敛了下,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再将锦被拉到脖颈。
“还没有。”他的目光偏向一边。
李泌的脸色渐渐坚定,他大步行至床边,坐于床沿:“竹笛公子,如果你们还未约定婚姻,那么我不会放手,你仅凭几句言语,想让我自动退出是不可能的。今晚,我就是想摸清你跟她的关系到了什么地步。现在我心中有底了,那就是说,我还有机会。”他扶着竹笛公子躺下,帮他盖好被子,手撑在他双肩两侧俯视着他:“我知道你是一个劲敌,但不到最后关头,我不会认输。好好休息吧。”他忽地伸两根手指,指向屋中的梨花木桌上的铜质灯盏,一股劲风吹过,那火焰向一边倒去,晃了几晃即熄灭,屋中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李泌行走带风,很快出去,带好门,将竹笛公子留在了郁闷的暗夜里。
竹笛公子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即他遇到了劲敌。关于他是石家二郎的事,他还未能令罗含烟释怀,这又凭添一位情敌,他还能有胜算吗?他在黑暗中咬了咬牙,他竹笛公子要不惜一切代价,赢得罗含烟的芳心,只能赢,不能输。
罗含烟自是不知他们都谈了些什么,明月的光华透过敞开的窗棂洒进她的房间,白天睡多了,晚上没了睡意。
本来是要上嵩山看看就回家乡的,偏偏在这里遇见了这两位在她心目中份量都不轻的男人。李泌温文尔雅,她对他是存着友谊的,但他因为贞禅师的事而恨着她。竹笛公子光华太盛,他的性情飘逸难猜,似乎对她很用心,又似乎很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