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穿越来到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不过数月,甫一降临就被拉去做炮灰,每日只为生存而挣扎,身边都是些同病却不相怜的难兄难弟,即便有谁知道这些掌故常识,也没有那个闲心去给他扫盲,毕竟性命危在旦夕,谁还有心情去聊那传说中的不着调的事情。
之后,与玉清澜相遇,玉清澜自然言无不尽,他这才脱离了修行界小白的身份,本以为这些是秘闻一般的事体,其实相去甚远。
沙通海打定了主意,要给这二人一个教训看看,故而目不斜视,悠然向前走了一长段距离,可怜兄弟二人,龙啸天被拖曳在半空中吓得面色发白,龙嚎天不敢胡乱叫嚷,只得跟了一路,磕了一地,只见满是沙砾压实的官道上,一长溜被染成血色的踪迹,几点血色沙砾深深地嵌入龙嚎天的额头,隐约居然形成了一朵梅花。
沙通海眼见差不多了,便停下马头,杀气一收,龙啸天和坐骑失去束缚,猛然受到地脉重力的牵引,如同陨石一般火速坠落下来,从数丈高的高空落下,龙啸天任是其名字再威风霸气,但以其综合实力来论,也是必死无疑。
呼呼风声从其耳畔穿过,龙啸天对天祷告,若有来生,以后坚决不在道路上超速行驶,坚决不冲撞他人了,正在其一心赴死时,沙通海伸手一展,龙啸天连人带坐骑猛然在距离地面数尺的地方停住身形,再下一刻,已然悄然站在了地面上,马匹虽然不过是牲畜一头,但天生灵性,经此灾厄,当下四蹄发软,口吐白沫,匡然栽倒在地,龙啸天惊魂未定,眼见要被偌大的马躯压在身下,被沙通海五指微张,从原地“拎”起放到了一旁。
这几下于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作为当事人的龙啸天着实经受了一番生死煎熬,精神被猛烈刺激了一番,作为旁观者的龙嚎天也是心惊胆战,恍若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当下不管此前如何桀骜不驯,也对沙通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手段,是敬畏非常、心悦诚服,当即两人如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口中连称道:“真人神威!我等拜服!多谢真人不杀之恩!”
花花轿子众人抬,二人如此识相晓事,沙通海也非那山野不识世故之人,心安理得收下了二人的尊称,详细询问起二人的来历来。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立刻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身世来历倾倒得一干二净,若不是沙通海拦阻,只怕会将彼此对方少时最为难堪的糗事都一一道出。
沙通海自然不会对那些陈麻子烂谷子的陈年旧事感兴趣,只是询问二人如此匆忙赶路,所为究竟何事。
龙啸天口齿伶俐些,就由其作了个代表,将此番事体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得全盘托出。
原来,沿着这官道再向前四十里地,是一个三向而分的岔道,其中东南向的岔道正通往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山,名曰千仞山,此山中盛产泉水,所产泉水清冽爽心,用来酿酒实属天上地下独有的珍味,酿出的极品佳酿价格平均要高出市场均价不少。
长久以来,这山中的山泉都为一万姓的豪强所占据,据传其身后有仙人为倚靠,才能强占住这方宝地,万家在山中平地建了一座山庄,号为万泉山庄,专事兜售泉水给各地酒商,由于资源紧俏,每逢万泉山庄重新开凿新的泉眼,总要对外大肆吸引酒商竞争,以为奇货可居。
当沙通海听说不过是酒商竞争酿酒泉水时,不由有些意兴阑珊,对于这些凡俗间的商货买卖,真正和沙通海是殊无关联,况且千仞山和沙
通海所要前往的地点方向并不一致,所以这时探奇求胜的心思已然熄了大半。
龙啸天一见沙通海的表情有些懒然,自然明白他的心意,心道最好能勾起这个杀神的兴趣来,不然其翻脸无情,没准自己兄弟的性命又要不保,心急之下,连忙道出这千仞山中关于酒泉的一桩最大的秘闻,或者说是传说。
原来自从这千仞山有泉水开始采集用于酿酒,万泉山庄不知道已然开凿了多少眼泉水,经过历年开采,泉眼总有干涸的一日,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竟然传出一些颇为神异的传说来。
传闻这么多眼泉水中,每逢开凿到整千之数的泉水,就有极小的几率生成一口饱受上天眷念的神异泉水,在满月的子夜,这口泉水能够主动吸收月华,用这月华泉酿造而成的美酒又称“月华酿”,常人喝了能祛除病痛、延年益寿,修行中人喝了可以增加修为、提升境界。
正因为是传说,所以很多细节语焉不详、模糊不清,如同被笼了一层迷雾,观之如雾里看花,着实捉摸不透,真实情况究竟如何,谁也不得而知,但即便如此,所谓“月华泉”还是得到了大元皇朝的重点关注,先代元皇都曾经下旨将千仞山划为皇室专属区域,但不知是不是万家背后之人出手,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到了现任元皇王天佑这里,更不会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耗费精力,故而月华泉及月华酿就成了万泉山庄的独享的秘密。
不过每逢万泉山庄开凿整千之数的泉水,还是会引来八方来客共聚此处,为这万中无一、千年难遇的月华泉以及身后的月华酿而疯狂竞价。
万泉山庄也借此机会,大捞一票,在进入泉眼开凿处的要道口四处设卡,凡是想目睹奇景、品味美酒的游人,均要收取高额的入场费用。
沙通海听完,大感有趣,看来不管哪般世道,都少不了这样懂商机的人物,就连前世那套在公共游玩地点设置高额门票的把戏都能够无师自通,也算是古今通用了。
不过那所谓的月华泉却是大有蹊跷,传说中有多处疑点,一则这泉水如何吸收月华,难不成这地下的泉眼还能生出精怪不成,就算一口泉眼如此,那难不成传说中开采了这么多都有妖异?
二来这月华究竟是何物,以何种形式存在,怎样溶入水中,向来说道日月精华,但就算是修行中人,恐怕也未必真正知晓日月精华为何物,更别说这些凡夫俗子。
思来想去,总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之处,虽然有些好奇,但沙通海终究不是那种喜欢探奇揽胜之人,所以当即就想抽身而去,不料腰间残月刀不弹自鸣,发出阵阵嗡嗡的震颤,沙通海大略明白了个中真意,当下轻笑一声,对着龙氏兄弟二人道:“如此,我就和尔等走一遭吧!”
说来也怪,待沙通海说完这番话后,腰间的残月刀竟然不再鸣叫,兀自又沉寂了下去,龙啸天和龙嚎天亲眼目睹此等奇观,心中对沙通海的敬畏更是高涨几分,更加不敢有半丝懈怠,在前方作了向导,一路引沙通海向着千仞山行去。
千仞山山势雄奇险峻,危峰密布,有如刀剑森然,相传为太古时期,有一铸剑名匠在此隐居,炼出无数神兵利器,名匠亡故,神兵有灵,化作万千山峰,正因为有此故事故老相传,所以后人将之名为“千仞山”。
但世间万物莫不是阴阳相合,两种极端之处往往能够水乳交融,合在一处,就在这千仞山无比险峻的崎岖山势中,竟然也有那地势平坦的山谷空地,而万泉山庄就建筑于其中一处中。
龙氏兄弟在前方引路,到了千仞山地界,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看行色模样,大多是前往万泉山庄的。
貌似龙氏兄弟还是有些名望的,路上居然有不少过往行客向其打招呼,龙啸天二人一时之间也觉得倍有脸面,不经意就在前方昂首阔步起来。
沙通海微微一笑道:“看来尔等在武林中还是颇有声望的吗?”
龙嚎天一听,立刻尾巴翘了老高,得意洋洋道:“那是,要说提起我们两兄弟的名号,真正是…”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龙啸天猛地一拉袖子制止住了,看到沙通海似笑非笑的模样,连忙换上衣服谦卑的笑容,满脸堆笑道:“我等微名不值一提,再怎么样也不及您老万分之一啊!”
沙通海笑而不语。
三人策马到了上山的道口,数名身着浅蓝色制式袍服的人正在那里设卡,凡是上山的人都被他们拦截了下来,看来要收取一定费用方可过关。
沙通海远远望到这一景象,冷哼一声,心道这小小的山野村首也敢学别人设卡收过路费,当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龙啸天随时关注着沙通海的脸色,一见他面露不愉之色,连忙上前解释道:“这万泉山庄早已和当地官府交接过,千仞山已是万泉山庄私人领地,凡是外来之人一律要缴纳费用方可进入,不过我们乃是受邀来参加斗泉竞价的,并非一般游人,所以无需缴纳费用。”
三人到了近前,被几名庄丁拦下,龙啸天和龙嚎天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巧精致的木质令牌,以示身份。
一名为首的庄丁面色一正道:“原来是参加斗泉大会的贵客,这边请,请前往百流阁,另外请付四两银子入山费用。”
龙啸天也是一方大豪,当下冷然道:“我记得贵庄的规矩是有令牌在手之人不用缴费,还可以带一人免费进入,我们兄弟二人现在有两块令牌,缘何还有入山费用一说?”
庄丁面色依然,道:“贵客容禀,这是我们山庄今春刚出台的新规矩,有令牌在手的贵客享受五折优惠,只需缴纳一两银子,同时不再享有带人免费进山的特权,所以你们二人要缴二两银子,而另外一人还要再缴纳全部入山费用,共计四两银子。”
龙嚎天火了,一指边上一个带着四五个随从招摇而过的公子哥,吼道:“那,他怎么不要交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