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澜对外素来清冷孤傲,一心追求天道,又怎会将这些世俗庸人放在眼中,所以对九皇子向来是不理不睬,可惜九皇子的身份独特,若是他人直接就一剑砍了,哪来这些聒噪。
九皇子除了世俗皇朝皇子的身份以外,却还有其他来历。
其生母名为唐璇芷,却是绝情道弟子,当年和玉清澜的师父争夺内门弟子的名额失败,一气之下主动要求下山修行。
正逢绝情道要在大元皇朝安插眼线,就顺水推舟让她来到了天京城,其超脱于尘世之外的飘逸气质,一下子就令还是太子的王天佑一见倾心,唐璇芷见师门求真无望,况且大元皇朝虽为世俗皇朝,修行典籍还算丰富,就半推半就投入了王天佑的怀抱。
之后,王天佑继承大统,唐璇芷地位水涨船高,荣升为皇贵妃,后宫中除了王天佑元配,现任皇后不可比拟外,其余之人在唐皇贵妃面前都得自甘下风。
随着近年绝情道对外政策的调整,大元皇朝的位置日趋提高,唐璇芷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被委任为绝情道派驻天京城的主事,玉清澜虽然身在门中,但是到了天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也得受唐璇芷掣肘。
加上和玉清澜师父的旧怨,唐璇芷愈发觉得让九皇子迎娶玉清澜,着实是一举三得。
一来遂了其子心愿,二来破了玉清澜的法身,玉清澜师父必然因为爱徒求真之途受阻而恼怒非常,可以视作对其的报复,三来巩固了师门和大元皇朝的联系,这一点是很多人都乐见其成的,所以尽管玉清澜明确拒绝,还是有不少人在为此事推波助澜。
只不过碍于玉清澜师父的身份,有些人没有公开表示对此事的支持。
此番之事正是唐璇芷一手策划,因为她通过私密渠道得知,玉清澜师父要闭生死关,冲击下一个境界,一旦成功,立刻平步青云、高高在上,成为绝情道的核心弟子,真正在修行界登堂入室。
那时,唐璇芷的算盘也会全盘落空,她自然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动用手中特权,要在玉清澜师父出关之前将此事确定下来,彻底将生米煮成熟饭,即便玉清澜师父进阶地界,成为绝情道核心弟子,也无法改变既成事实。
玉清澜一进御花园,一个高大俊朗,身穿玄色王服的青年男子就欣喜地迎了上来,道:“清澜,本王候你多时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想去牵玉清澜的手,玉清澜不着痕迹避开,冷声道:“清澜一向安好,不敢劳烦殿下!”
九皇子微然苦笑道:“清澜何故总对本王如此冷淡,母妃之前告诉我,已将你我之事向门中长老禀报,诸位尊者已然首肯,莫非清澜不知此事吗?”
玉清澜漠然道:“谁应你者,你自迎娶其人,却与清澜无关。”
九皇子面上愠怒之色一闪而过,依然温言劝慰,在玉清澜耳旁聒噪不休。
玉清澜正待抽身,心室旁一痛,面色一白,心道碧血情种被碰触,沙郎,你终究还是发现了!
沙通海将意识沉入心海,猛然催动杀劲,全力激发极杀真意,一向高高在上,神妙莫测的极杀真意居然被驱动了,威然升腾,在沙通海有意的操控下,伸出一个杀气触角,将深植于心海偏僻角落的情种给抓了出来。
情种仿佛知道大限将至,扭动着心形身躯,竟然作出种种哀求的动作。
沙通海丝毫不为所动,杀气化出一个大手,紧紧捏住情种,情种一见哀求无果,居然从心形身躯中渗出一滴水柱,好似情人的眼泪。
这颗情泪正要滴入心海,被勃然涌动的杀气给消化得一干二净,杀气大手猛然收紧,情种终于被捏爆,化作点点星光,而后又组成了一幅玉清澜的虚影,一脸哀伤,沙通海在心海中的意识体沉默半晌,拔刀斩去,将之完全破碎。
顿时沙通海内心狂震,武道修为生生被打落一个境界,再次掉落到五品!
沙通海早有所明悟,先前蓄积的庞大元力立刻汹涌补上,一下子填补了先前修为被打落的空白,不但如此,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修为暴涨至六品中阶!
同一刻,相隔千里,远在天京城的玉清澜身形狂震,修为一下子掉落至八品!
玉清澜面如金纸,一口血箭从口中吐了出来,双目焦距不定,面色成死灰状,身形摇坠不稳,似乎下一刻就要跌倒在地,九皇子见状连忙搀扶,并大声叫喊起御医过来。
玉清澜不知哪里生出的气力,一下甩开九皇子的搀扶,身形疾晃,出了御花园。
陪侍在元皇身侧,坐于皇后左侧大元礼制:以左为尊的皇贵妃唐璇芷眼中掠过一道寒光,一闪即逝,转又和身边的皇后谈笑风生起来,殊不知其异动早已被看似端庄木讷的皇后收在眼底。
在御花园的宴会结束后,唐璇芷回到了大元皇朝皇贵妃才有资格居住的宫室,紫宁宫,俗称“西宫”。
紫宁宫宫室华美,装饰华贵,却丝毫不能抚平唐璇芷内心的怒火。
后宫冷清,这空虚寂寞在唐璇芷看来,倒也无妨,比起在绝情道闭门修炼的清苦,这里的氛围只怕要好上百倍,至于后宫的权谋斗争,唐璇芷只会对此呲之以鼻,那么多女人只为取悦一个男人而活着,这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唐璇芷心知元皇和她的关系,并非像表面那般融洽,此前种种郎情妾意、恩宠万千不过是人前显露的表象,和王天佑做了十余年夫妻,并且为其诞下麟儿,如今在后宫中也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比尊荣的位置,可唐璇芷还是看不透他。
朝野众说纷纭,都道元皇专宠西宫,且近年来有废立太子的迹象,种种矛头异口同声指向唐璇芷:说她狐媚乱国,有后宫干政的嫌疑,与西宫相比,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端庄持国,教子有方,太子温良贤德,是承袭江山社稷的最佳人选,妄议废立,乃祸乱朝纲之举,有冒天下之大不韪之嫌。
唐璇芷有苦说不出,王天佑似乎也有此意图,近年来常常在朝野公开场合屡屡对唐璇芷的亲子,九皇子赞赏有加,称其有理国之才,定鼎之能,这样的赞赏已然称得上是无与伦比了。
但问题是历来的惯例,如此褒奖之语一般只用于储君的身上,而今元皇将这样的评语加之于九皇子身上,莫非今圣当真有废立储君之意?
和对九皇子的重视相比,王天佑对当今太子似乎就冷落得多,偶有朝议,有倾向太子的重臣故意将话题引向太子,但王天佑总是避而不谈,规避此话题,更为明显的是,对于一些理应由太子承担的角色,王天佑都没有承袭惯例。
例如上回王天佑要封禅王屋山,如果太子随行,则应由其余皇室要人和朝廷重臣联合监国,由皇后督导,如果太子不随行,那么理应由太子监国,但最后,王天佑既没有让太子随行,也没有令太子监国,此举让朝野均大跌眼镜,一片哗然,就连市井街头都在传说储君更迭的谣言。
上有所行,下有所效。既然元皇有如此动作,朝中自然有人随后附骥,很快九皇子麾下就集结了一批人马,不停为他摇旗呐喊,此后,在元皇若有若无的示意下,军方亦有人倒向了九皇子,至此,九皇子在朝中势力已成。
与之相对,立嫡立长是亘古未改的传统,太子自然不乏支持者,尤其以儒门势力为首的一帮重臣以及地方督抚,旗帜鲜明地站在太子身后,这让一心想着皇权大位的九皇子十分忌惮,因此只能日夜在人前出演兄友弟恭的戏码,以此多多博得一些分数和好评。
王天佑继位以来,朝中武门、儒门、道门势力三足鼎立,当下武门和道门似乎都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只有以大元国师王太一为尊的道门没有表态,因此九皇党和太子党的显要人物一直都想拉拢王太一,无奈王太一老奸巨猾,迟迟不肯表态,总是以道家清静无为为理由,坚决不介入皇权更替的斗争。
所以在知晓唐璇芷的身份后,九皇子的心眼就活络开了,尤其在玉清澜出现后,更加给了他心中一个更加充分的理由,如果有道门大宗绝情道的支持,哪怕只是和一个外门弟子结合,那么自己就隐隐代表了绝情道,以此来威慑王太一就范,则大事可期。
九皇子的算盘看似打得精,但是唐璇芷心中跟明镜似的,王天佑这些举动不过是在朝中立个靶子而已,如果真心要废立太子,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以王天佑的老谋深算,只会在暗中潜移默化地去除太子的影响力,还会用些暗中的手段为九皇子扫除障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堂而皇之地大肆渲染,就差昭告天下要行废立之事。
王天佑真正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唐璇芷和他做了十余年夫妻,深知这个男人是连感情都可以假装的。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可王天佑的心到底有多深,唐璇芷根本无法想象。
此番之所以要替九皇子求取玉清澜,在唐璇芷内心真正来说,并非是想为其子和师门之间牵线搭桥,更谈不上为止拉拢道门势力,她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报复玉清澜的师父林紫晏,只要是能够让林紫晏难受的事情,她唐璇芷都会去做,而玉清澜就是林紫晏最大的软肋,
如果玉清澜嫁入皇室,势必修真之途受阻,而且唐璇芷还有种种歹毒的秘法在等着玉清澜,这样一来,林紫晏必然非常痛苦,唐璇芷之所以能如此肯定,那是由于她在偶然情况下,知道了林紫晏生平最大的秘辛,这秘辛就和玉清澜有关,哪怕林紫晏再绝情绝性,也绝对无法割舍对玉清澜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