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量的深邃回忆化作晴天霹雳,在项无极脑海中尽情肆虐。
昔时梦中女,嫁做他人妇,四季斗转移,不堪再回首。
这次相遇在项无极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身为先天武者,神智清明,记忆力强大,对方年龄高大,尽管经过数年,但容颜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这样刻骨铭心,永生永世难以忘却的事情,项无极怎么可能认不出经历的这些人呢?
可以说,自从自项家叛逃后,除了上阵杀敌、苦修武艺以外,一有闲暇,项无极心中想的就是此事,这件这事无时无刻,只要有空隙,就会在他的脑海里左右翻腾,化为他刻苦奋进的动力,正是这种动力驱使着他日夜不停地精修武艺,才能在这个年纪,仅靠自身苦修就达到先天五品强者的境界,若非如此,又怎能入得沙通海的法眼,并荣升鹰扬伯府司马一职。
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当年若非有此变故,项无极可能还会呆在项家分家,庸碌渡过一生,尽管可能会有些成就,又哪里会有今天这番见识和阅历。
但是,少年时代那种心灵的悸动,那种为真爱奋不顾身的念头,始终让项无极辗转反复,回味纠结,所以此前一直未眠,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就是既然那个老家人出现了,那么其中一辆马车里会不会就坐着那个令他弃家逃亡的人呢?
不过,即便现在相认,那又如何?
现在的项无极,有了大好的前程,还跟随了一个强势、仁爱、果敢的主君,就算那女子仍然记挂于他,他也无法舍弃现有的锦绣前程重回江东。
万千思绪在项无极心中交集,直到现今才敢于向沙通海合盘托出。
这时,在沙通海眼中的项无极已然成为了八点档苦情戏码的最佳男主角,如果将项无极此前的生平搬上荧幕,绝对可以赚足泪水,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再来四个,惨绝人寰!
不过,对于项无极终于做出的正确选择,沙通海还是很欣慰。
当即沙通海道:“无极啊,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我辈修行中人,寿命悠长,岁月漫漫,年少的那些风华雪月、儿女情长不过是过眼云烟,和我等在武道上的至高追求,又怎能相提并论!”
项无极低首应道:“爵爷叮嘱,末将记下了!”
这时,王启明的声音在外响起:“爵爷,卑职有要事禀报!”
沙通海知道王启明生性谨慎,绝不会私自打扰主君的事务,这也是他最为满意王启明的一点,于是扬声道:“启明,进来吧!”
王启明匆匆走了进来,略微一迟疑,看见沙通海的眼神,神色凝重道:“爵爷,刀不见了!”
沙通海淡然道:“知道了。”
项无极刚刚表过忠心,此时更为着急,主动向沙通海请战:“爵爷,让末将将功赎罪,不把失物和贼人的头给带回来,末将绝不苟且于世!”
王启明却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迟疑道:“爵爷,您意思是…?”
沙通海笑而不语,伸手抚了下茶壶,道:“这茶水还温着呢,来,启明、无极,咱们坐下好好聊聊!”
项无极随即也反应过来,他并非什么无知莽汉,其实先天武者内外兼修,经脉通畅,心性通明,打通了天门要穴,聪颖灵慧,都是有大智慧之人,况且项无极又是大家子弟出身,虽然没有少爷的待遇,但是见识深远、眼界开阔,稍一思索,就想清楚了这之中的关节。
半柱香之后,项无极大踏步出了房间,很快召集了所有鹰扬伯府的卫队骑士,众人换上便捷的衣服,三五人为一小队,迅速分散开来,向着关城中的四面八方飞遁而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屋内。
王启明问道:“爵爷,需要和凌云关城守府打个照会吗?”
沙通海道:“不必了,正要让他们误解,以为本爵失了皇贡,彻夜找寻不得下落,所以存心隐瞒,这样才能把他们的心思给勾出来,总是窝着,反倒是一件麻烦。”
王启明又道:“那若是明天城守府来人呢?”
沙通海道:“若真是他们做的,就不会上门来引起我的怀疑,在他们的地盘上发生的事,还要来故作关怀,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王启明道:“爵爷英明!”
沙通海沉吟片刻,道:“启明,待会儿,你把剩下的人也带出去吧,各处洒洒,小心点,别让他人轻易发现踪迹,做戏做全套,让他们瞧瞧,先让他们得意一段时间,以为本爵既要找寻失窃的东西,又不敢太过张扬!”
王启明迟疑道:“那爵爷您这儿,没了护卫怎么办,还有司徒小姐和小小姐那边。”
沙通海挥挥手道:“没关系,你们都去了我这更安心,他们还不敢公然在城中对我下手,还没到那个地步,若真如此,早在外边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人多眼杂,他们也不能一手遮天!”
“是,卑职告退!”王启明转身出门,带起剩余的伯府卫队骑士们,一水儿都闪身冲向了客栈外面。
沙通海等王启明走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门刚开了一半,一道疾电般的剑光就迅猛袭来,直接斩向他的脖颈,沙通海并不心惊,淡然道:“是我。”
剑锋在距离沙通海前颈数寸的地方停住,外面的月光照耀下,映出一张略带惊喜的俏脸,正是司徒青青。
司徒青青有些赧然道:“郎君恕罪,妾身不知是郎君,还以为…”
沙通海微笑道:“青青何必如此多礼,剑术和听声辨位的功夫又精进了,能放能收,进展甚佳啊!”
司徒青青得到沙通海的夸奖,如花笑靥微微一展,动人心魄,略带娇俏道:“若非如此,怎能长伴郎君身侧!”
沙通海随后向司徒青青述说了此前的状况,司徒青青轻皱娥眉道:“那,要不要重新做些布置?”
沙通海道:“不必,静观其变吧,其实这样也好,此后的路途就少些波折,我等也可按照此前的章程安然前行了。”
临近清晨,东方发白之前,王启明等人都回到了客栈。
所有人的面上都不好看,因为没有完成主君交待的任务,当然王启明和项无极知道事情的缘由,故意显露出这种表情的,不过除了他们以外,就连伯府卫队的三个统领都不知道。
沙通海稍加安抚了下众人的情绪,只道丢失了些许财物,实在找不到也就算了。
因为有些客人要早起赶路,客栈的早餐置办得很早,沙通海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和众人一起去用个早饭。
王启明让客栈将早点送到众人所住跨院的正厅中,沙通海和司徒青青就座后,其余人按照位次坐了下来。
早餐弄得很是干净清淡,种类不算丰富,但是样样入味,且管够,众人虽然都是先天以上境界的强者,却未曾修行至辟谷境界,况且就算是地界的真人,日常也有餐饮,只不过他们的食物和凡俗的这些自然不在一个层次上。
吃了半晌,一个卫队的骑士正好出去,片刻就走了回来,到卫队统领耳畔低语。
卫队统领连忙赶到沙通海身前禀报道:“爵爷,有人在外窥探!”
沙通海漠然道:“可曾看清楚了,是不是客栈的伙计?”
卫队统领回道:“查点清楚了,看装束和动静,并非客栈中人!”
沙通海冷哼道:“直接宰了!”
王启明道:“爵爷,您之前不是说不要打草惊蛇吗?”
沙通海肃然道:“此一时彼一时,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真当本爵是好相与之人!龙五,你亲自走一趟,动静大点儿,剁得碎点了!”
“是,爵爷!”
一个满面凶悍,中等个头的粗壮汉子应了一声,正是昨日在道左出手震慑崔家商队的卫队副统领,他和另一个本家兄弟龙三,正是鹰扬伯府的两个副统领。
龙五点了几个凶神恶煞,平素最为凶悍的卫队骑士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外面传来数声惨叫,但很快就没了声息,在场之人都是久经沙场的杀星,自然不会被这等状况破坏心情。
沙通海就着这惨叫声,又喝下一大碗凉透了的米汤,这时虽是晨间,但是暑热三伏天气,凉透了的米汤最是解渴祛暑,又能调节肠胃,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良饮。
龙五和几个卫队骑士回来交令,沙通海看了看几个人身上溅上的点点血迹,满意地点了点头,悠然道:“做得好,回去拾掇拾掇,继续吃饭!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凌云关,城守府。
凌云关城面积广大,商贸繁盛,单纯安排军事防守力量,自然不能将这座不下于内陆通都大邑的关城治理好,所以渭南道特地在此地设了城守府,官阶和各府知府同级,为正五品,但直接向总督一人负责。
渭南道总督杨玄感身为儒门九品高手,实力高绝,向来以外儒内法的铁腕著称,自然不会让军权旁落,渭南道军方最高统领,兵马都统制元宏名义上还是和杨玄感同品级的军方大员,但是实际上已经拱手向杨玄感称臣,只不过还维持着名义的体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