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凭着笔记下来的地点和公交车串联一个下午走了小半个城市。这期间苏阑一直都没有电话来,她也就放纵自己一直走走吃吃坐车发呆。
生活仿佛在某一个时间点回到了从前苏阑没有出现的那种生活。
但是当沈醉顶着初升的星空回到那座老式住宅楼的楼下时,意外也不算意外的“客人”把她又拉回现实。
谢童远远的就看到她了,推开座车的车门倚站在那里等着她走到近前。
沈醉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谢童的车子和人一样,鲜亮的红色,路灯下有种诡异华丽的调子,车前一位大美女,不知该说是香车美人还是美人香车。
沈醉走近,谢童也站直身子。
沈醉事实上比谢童高出不少,但是谢童脸上的表情始终有居高临下的那种女王型的自信。
沈醉有时想,谢童这样的女人必定有无数的人在追求,用这些人的爱慕或者欣赏做奠基,才能在苏阑这么多年视而不见的打击下依然自信若此。
好吧她不厚道,可是换了谁被一而再再而三直接间接的扰乱自己的步调和生活,大概都很难厚道的起来。
“来找苏阑吗?”应该不是,沈醉明知故问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看,抱歉的笑笑,“他好像还没回来。”
果然,谢童皱了皱眉头,“我是来找你的,敲门你不在,等了你半天了。”
好像也没有人让她等,沈醉腹诽,面上还是微笑,“不好意思,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最好是来个苏阑以外的事情让她新鲜一下。
路灯昏暗的灯光下,谢童的表情模糊不清,“不请我上去坐坐再说吗?”
沈醉挑眉,梨涡深陷,“我的生活习惯有点混乱,避免让你见笑,还是出去坐坐吧,前面不远有一家茶馆,看起来不错,你喜欢茶吗?”
“是不想让我上去还是不能让我上去?”谢童的语气里有刻意挑衅的锐利,“苏阑没有给你这个权利让你做他房子的女主人?”
“房产证上确实没有我的名字。”沈醉漫不经心的笑,“算了,谢童,我只是不想让我们都不痛快,你要是想谈谈我们就出去坐坐,要不然就算了,我走了一天现在其实很累了。”
沈醉真的累,看到谢童心更累,索性也不来虚的了。
谢童没料到沈醉也来直的,倒有点惊讶,不过也干脆,“上车。”
故事里为爱疯狂的人大把,沈醉想自己胆子够大,也不怕谢童把她拉去灭口。系上安全带,告诉谢童路怎么走,然后拿出手机短信苏阑。
谢童看了一眼,微微嘲讽,“发短信给苏阑?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你能把我怎么样呢?我们都喜欢男人不是吗?”沈醉皮皮一笑。
谢童无语。
沉默的把车开到地方。
入夜了,茶馆人才开始多起来,坐在二楼的雅间里,隔着竹帘能看到一楼大厅的假山流水竹林造景,很有古韵,可惜两个女人面对面,谁都没有那份品味的好心情。
“苏阑没有回复你?”谢童注意到沈醉的手机并没有响过。
“他最近很忙。”沈醉耸肩。
“你相信?”谢童眼露嘲讽。
“为什么不?”沈醉挑眉。
谢童不可思议的看看沈醉,喝了一口茶,“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呢。”
“嗯,造成你的误会真是不好意思。”
……谢童黑线,缓口气继续,“苏阑这种男人只有在追求的时候才会把自己伪装成女人最喜欢的样子,一旦得手,他变得比谁都快,你真的相信他是因为忙才不理会你的?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吧。”
若不是沈醉知道谢童一直都没入过苏阑的法眼,她几乎要以为这是谢童的经验之谈了。
“虽然你认识他那么久了,但你真的不够了解苏阑这个男人。”沈醉摇头笑着说。
谢童嘲讽的表情绷不住,精致的妆容下有遮不住的颓唐。“什么意思?”
“苏阑这个男人,骄傲到根本不屑于伪装,他从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是炫耀吗?”炫耀她得到苏阑而她根本是痴心妄想。
“即使我说不是你也会反驳,那就算是吧。”吃亏就是占便宜。
谢童偏过脸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和贺音是一种女人,原来不是。”点上一支烟,吐出一口白雾。
沈醉眼神一动,“可以给我一支吗?”
谢童挑眉,抽出一支递过去,顺手帮她点上,看沈醉也算熟练的吐出烟雾。
沈醉回视,叼着烟,很痞。
“职业病之一,看你抽的很香的样子,没忍住。”
“是吗,不是因为心烦?”
“嗯,好像也是。”难得有人这么有自知自明,沈醉不客气照章全收。
谢童抿住上了暗红唇膏的双唇,低头弹掉一截烟灰。
“我要出国了,短时间都不会回来。”
?!
沈醉这次真的惊讶了。
“所以你也不用心烦,我其实,是来让自己死心的。”谢童的声音和表情都非常的疲倦。那种疲倦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就像是走了很远的路,历尽千辛万苦,结果发现全都走错了的那种欲哭无泪。
沈醉一时沉默无语。
“苏阑的爷爷住院了,你不知道我的父亲也住院了吧,就在苏阑爷爷住院前一天。”谢童淡淡的说,“没有任何前兆的,忽然就倒下去了,轻微中风。”
沈醉看着谢童,只是静静地听。
“我任性了那么久,也蹉跎了那么久,就为了一个不可能得到的男人,和父母的关系都闹得那么僵。我以为自己活的很自我很执着,也以为追求自己想要的才对得起自己……结果到头来我错了,我一直都错了。趁着还有机会,我想试着改正这个错误。”
沈醉想到在医院碰到宋墨的时候他说的话,那个时候谢童的父亲应该已经住院了,所谓的压力应该说的就是这个吧。眉间轻蹙,心里莫名的也酸了一下。
谢童抚摸着杯缘,忽然笑了一下,“你不错,和贺音那小丫头比起来,输给你我比较甘心。贺音我一看就看的懂,那丫头根本就不适合苏阑这样的男人,本来我以为你和她一样,但是不是。我看不懂你,就像看不懂苏阑一样。或者因为这样,你们才是合适的吧。”
沈醉抿了口茶水,淡淡的苦涩,只微笑了一下,并不开口接话。
“一般人被这样三番五次的挑拨,怎么也要受影响,你居然还过的好好的,贺音当初要是有你一半的功力,今天也就轮不到你认识苏阑了。”
那是当然的,没有贺音和沈际的婚礼,她怎么会遇到苏阑。
沈醉点头。
不过谢童还是误会了,她那里有那么厉害,只是她何必破坏掉自己在“情敌”心目中高深莫测的印象。
“我想和苏阑彻底做个了断,可惜这么长时间下来,我也怕了,不敢再去苏阑那里找钉子碰,干脆找你也是一样的。”谢童打起精神,依旧艳光四射。“等我父亲的病一好转,我就要走,替我和苏阑道个别吧。如果你们会结婚……不,你们最好结婚。”她想要死心,不要让她不能死心。
沈醉完全明白谢童的想法。
这女人,即使承认失败,也像个骄傲的女王。
沈醉忽然觉得谢童是可爱的。
“苏阑这棵歪脖叔吊起来不怎么舒服,恭喜你解脱了。”
谢童挑眉,冷冷的笑了一下。
“话说完了,我送你回去吧。”
“麻烦你了。”
回程依旧沉默,沈醉心里不是很舒服。
峰回路转也不过如此。但少了个情敌的轻松几乎没有,只有唏嘘。也许骨头真的是抢起来才香。也许是谢童藉由这种打击得到的醒悟实在是太过痛楚。
濒临失去家人的一刻,一段爱情即使再如何刻骨铭心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沈醉感同身受,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回到楼下的时候,楼上的灯已经亮了。
苏阑回来了。
谢童抬头凝视那盏灯光,眼中似乎有泪闪动,很快就甩头上了车。
沈醉站在那里,忽然很想说声保重,但是终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谢童的车子逃亡一般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