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亮的大奔停在一条静谧的林荫道旁。道两旁种满了挺拔、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树。只是，现在这样的时节，树枝仍是光秃秃的，新芽尚未完全冒出来。但因着这些树，无论春夏秋冬，这条街都成了A城比较特别的一条风景街。在A城，这样的街道总共有三条。另两条分别分布在使馆街和东区风景街。
随后，两人就在车里简单地完成了交接仪式。素素送他书，程心亮送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品盒。
随后，两人碰头彼此象征性地一吻。随后，素素下车关车门。随后，程心亮照例叮嘱一句：别熬夜，早点休息。
再随后，素素就孤身一人在路边站定了。
但就在素素眼看着程心亮熟练又有点近乎粗蛮地将大奔狠劲掉转头，就要向另一个她所未知的方向驶去时，她心底忽然又涌起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她紧跟着大奔追了两小步。
素素忽然很后悔，她刚才应该答应让程心亮陪她随意看场电影的，即使电影很无聊。
可现在，后悔已经迟了。一转眼，大奔就不见了踪影。
素素呆呆地伫立在街头，像根木桩。她不想往前移，再往前走几步，她就拐进她居住的小区大门了。
可这会儿还早，她不想独自一个人回家。
于是，素素犹豫了片刻之后，又穿过马路拐了两道弯，径自走到了街心广场。
今天的街心广场少有的安静，零零落落只有几个人经过。
直到素素低头看见几处积在低洼处的水在灯光下交织出斑斓的光影，她这才恍然记起，她刚出门前是下着微雨的，也顺带着想起了她临出门前是带了把雨伞的。可现在……雨伞在哪里？
想到了雨伞，素素的眼睛一亮。于是，她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了手机，快速摁着号码键。
电话接通了。素素急急地说出一句话：“我把雨伞落在你后座上了。”
“看……见……了……”电话里是程心亮慢腾腾的回应声。
“我……”素素在等他的下一句。
“反正雨早停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雨伞我过几天给你送过来。”程心亮的话语里充满了柔情蜜意，但显然没有为素素掉转车头的意思。
“嗯……”素素有点不甘心，仍在期待着什么。
“好了，我已快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素素有点懊恼地挂断了手机。但她心里仍固执地认为，程心亮应该听得懂她刚才的呼唤。不管他现在身在何处，此刻他应该立刻为她掉转车头，不仅仅是把伞给她送过来。他应该明了，此刻她是多么需要他的陪伴，她无法独自承受被他晾在路边的孤单。
可是，他不肯再回头。
素素眼睛里的光在瞬间黯淡了下去。
素素继续无趣地勾着头在广场漫不经心地走着。在经过一个敞开式的大垃圾桶时，她停了下来，随后，不假思索地将手中拎着的打包菜顺手丢了进去。
她无心再把打包菜带回家。既然程心亮不肯在心里珍视她，她也就不用再吝啬什么了。
隔夜的菜吃在嘴里会让她想起隔夜的爱情。
百无聊赖之际，素素的手又摸向包里。这回她的手触摸到程心亮刚才送给她的那个小礼品盒。
怀着一丝好奇，素素打开了那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黑丝绒布上别着一枚价值不菲的铂金镶边的碧绿翡翠蝴蝶胸针，在雨夜的灯光下闪烁着晶莹透彻的光芒，那是翡翠绿玉石的柔润和夺目的铂金相互辉映所散发出来的特有的高贵迷人的光泽。
素素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但并没有多余的感动。
她很快就把胸针胡乱放进了礼品盒，合上盒盖，重又塞回包里。
虽说这枚蝴蝶胸针在素素的印象中该是程心亮送给她的一份最昂贵的礼物了，可在她看来，这枚价值不菲的翡翠蝴蝶胸针，和她臆想中的那枚小小的戒指一样，无论它的外观多么漂亮、光鲜，但如果没有一件合法的外衣让她来别上这枚胸针，同样也是不相衬的。
五年了，程心亮始终不能给她披上这件合法的外衣。
这就好比没有春天的蝴蝶无法完成真正的蜕变在蓝天尽情展翅飞翔一样，素素的心只能是扑棱着的虚空。
素素在广场上又来回走了好几圈。夜更清冷、寂静了。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也更显孤单、落寞。素素这才决定回家。
开锁，进门，关门。然后长久地贴靠在门上，素素觉得自己连拿手指去摁一下开关开灯的力气也没有。直到有一层雾气慢慢笼罩了她的眼眶，在它就要化成眼泪掉下来之前，素素这才又用尽全身意志努力着让双眼把那层雾气给活生生地咽了回去。
随后，她把自己的身子扔进了柔软的布沙发里，紧闭双眼，再也不愿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素素才不甘寂寞地伸出一只手摸到了电视遥控器。她打开了电视机，胡乱搜索了一番，没可看的节目。
没可看的节目也没关系，就让它在寂静中发出点声响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