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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唐齐铭,对不起

此刻,她就坐在我面前。

“江蕙小姐,见到你真高兴。”她跟我客套。

“彼此彼此。”我虚情假意。

女人一旦虚伪起来就变成了一种很可怕的生物,这种生物会七十二变,会笑里藏刀,你永远看不清楚她的本来面目,甚至被她刺的遍体鳞伤你甚至都觉得她是为你好。

“店里的生意怎么样?”她端起了咖啡杯,面带微笑地问我。

我把手攥在桌子下面,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指甲嵌进皮肉里的疼痛。可是我在笑,“你自己清楚。”

“江蕙小姐,你说话不要带刺哦。”她看着我笑,“什么叫我自己清楚,好像是我把你们家的店搞垮了似地。”

“难道不是吗?”我以为我会拍着桌子跳起来,但是我没有。我的表情极其平和,甚至连声音都是平和的。

但是,没有人知道我的血液在沸腾。它们灼烧着我,让我失去了本该拥有的安静。

“商场如战场。难道你妈妈没有教会你这个道理吗?适者生存,我们只不过是刚好适应这个市场罢了。”她清了清嗓子,加强了语气,“所以,这怪不得我。要怪也只能怪你们自己。说吧,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什么事情?是要哀求我吗?”她发出朗朗的笑声。

我摊了摊手,“王馨蕊,你别忘了,是什么让你如此疲倦不惜成本地开下这个奶茶店。我知道你的目的,你不过是想要毁掉我,想让唐齐铭看见我有多狼狈好离我而去。可是你费尽周折地转了一个大圈子,达到目的了吗?”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结了,苍白如纸。

“就算你迫使我关掉奶茶店,你自己也不过是损兵折将。我知道用这个词很过分,因为说到底,你都是在做赔本生意。你赔掉的不仅是你的金钱,还有你的青春和爱,一个女人的青春能有几年啊?你就这样赔掉了。”我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过分,可是我别无选择。若非是情不得已,我绝不会揭别人的伤疤来制胜,因为我浑身上下都是伤疤。

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条路,我别无选择。我不想欠江采文的,任何一丝的亏欠都会让我觉得自己附属于她。

果然,王馨蕊的脸色红白不定了。她端起咖啡杯,并不喝,单单只是朝杯子里吹吹气。其实她用不着这样,因为那根本就是一杯冰咖啡。

“说吧,江蕙小姐,告诉我你约我出来的目的。”

“很简单。”我说,“你到此为止,带着唐齐铭离开郑州。”

棕黑色的咖啡从瓷白色的杯子里溢出来,滴在了她的衣襟上。她并未伸手去擦拭,而是盯着我,她的眼神深邃,像是要将我看穿一般,“江蕙小姐,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不,我认真的。”我默然。

“你不爱他。”她笑了起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

“为什么这么说?”我反问。

“如果你爱他的话,怎么会舍得让他被另外一个女人带走?哪个女人都是自私的,你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让我想想,你之所以愿意把他让给我说,说到底,你在乎的是比他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钱财,对不对?”她讥笑。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提醒她。

“真替唐齐铭感到遗憾,他竟然会喜欢上你这样视财如命的女人。”

我没有说话,只顾着喝咖啡。尽管我不喜欢咖啡的味道,可还是把瓷白色的杯子送到嘴边,大口大口的吞噬,也不过是一口气的功夫,我喝干了杯底。我以为我会吐出来,可实际上我没有。我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那些残留的气息在我的舌尖上跳舞,我怎么都挥之不去。

我没有力气和王馨蕊计较这些问题,随她怎么说吧。于是,我松松垮垮地歪在沙发上,在富丽堂皇的咖啡店里喝东西的好处是,空调开得很足,沙发垫也柔软得很。我觉得我会睡着的,我多久没有安安稳稳地睡一个好觉了?我不记得了。我太累了。

可是,王馨蕊偏偏不让我昏睡。她还在喋喋不休地唠叨。我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变得如此八婆。后来我才恍然大悟,是爱情,得不到却又舍不得放弃的爱情。所以,在爱情的面前,我们谁都不是胜利者,我们都不过是一件牺牲品,甘愿沉沦甘愿焚灭的牺牲品。

所以,唐齐铭,请原谅我。

这是我们无法逃脱的宿命。除了举手投降,我们都别无选择。

这个世界总有办法让我们屈服。这是我们逃脱不了的宿命,存活于世的悲哀。除非你无所欲无所求,只可惜,我们都不过是凡夫俗子。

“江蕙小姐,我希望你是完全坦诚的,没有任何的花招。”说到底,王馨蕊还是不信任我。

“如果你觉得我欺骗你,那么就这样吧。”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我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要往外面走。

她叫住了我,“我信你!为了唐齐铭,我愿意相信你一次!”

“你很爱他对吗?”我凝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大,波光闪闪。

她没有回答我。那就是默认。

“可是你为什么要让他受到伤害呢?爱一个人就应该全心全意地对他好,不应该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不是吗?”

“江蕙,我没有伤害他。”她辩解,脸色发白。

“他手臂上的刀疤是因你而起的吧?”我说,“其实我也知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对他,唐齐铭是个好人,好人就该有好报。不要伤害他。”

说完之后我就走了。我浑身疲惫,也不知道自己的力气都哪里去了。走出咖啡店,耀眼的阳光刺痛我的眼睛,整个世界开始在我面前旋转,我强打精神,可是毫无用处,眼前一片的眩晕。

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以为自己是要死了。我甚至觉得灵魂一点点地从躯壳里钻了出来,整个世界对我而言都是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我无法触摸得到任何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幻景,甚至连我自己本身都是一场幻景。那些过往的时光“呼啦呼啦”地在我脑海中晃荡,我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庞,看见了许多再也不曾见到的面庞,甚至还有小学时候欺负过我的那群人,他们还是那般的模样,和时光一起存在了轨道里。

这个轨道是我成长的足迹。而现在,我即将走到了终点。

我听见有人在唤我,她的声音熟悉的很,我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于是我想回过头来看看她。就这样,我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江采文。

“小蕙,你醒了,好些了吗?”她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谢天谢地,终于不太烧了。”她喃喃自语,脸上带着掩饰不掉的惊喜。

我挣扎着要坐起来,可一切都是徒劳。我浑身无力,仿佛除了大脑,其他任何肢体都不再属于我。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江采文絮叨,“还有,想吃点什么?喝点粥还是鸡汤?我刚熬好了鸡汤,要不要喝点?”

我摇头,“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说。

她的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毫无血色,“你瞎说什么啊?”她说,“你还年轻,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你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还要结婚,要生孩子,要做母亲,这都是你人生必经的阶段,怎么会死呢?”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我说。

“你还病着呢,刚刚退得烧。”她说,又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我能感觉到她宽大的手掌所传递的热度,“休养几天就会好了。多亏了你的那个朋友,等你病好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把她请到咱家里吃顿饭。”

“谁?”我困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当时太心急了,忘记了问。”她说,“反正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一看就像有钱人家的孩子,穿的也好看,还懂礼貌,她还在电话里叫我阿姨来着。”

“是不是穿着浅粉色的连衣裙?”我想起王馨蕊。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衣服。”她说,“我也不知道这姑娘怎么就晓得了我的电话,她叫我去医院,说你晕倒了,当时我吓坏了。”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小女人味十足。“所幸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高烧。这些日子你哪都别去了,好好在家养病。”

我看着她。除了脸上多了几道皱纹,皮肤变得松弛以外,她的模样一点都没变,她还是那么漂亮,韵味十足。可是我却觉得眼前的江采文完完全全不是那个与我一起生活了十九年的江采文,仿佛是一夜之间,她变了,变得让我觉得陌生,让我觉得不知所措。

“我去给你端碗鸡汤。”她站了起来,“要不要加点香菜或者葱花?”

还没等我开口,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说,“噢,我忘了,你不吃葱花的,我加点香菜好了。”

我惊诧,她竟然如此清楚地记得我的癖习。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事情。她曾经将我抛弃,在我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她都舍得把我丢弃在医院的长椅上,让我独自面对初临人世的冷暖;她也曾经一遍又一遍地打我、骂我,告诉我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在那么多被我怨恨的日子,她竟然熟知我的喜好,甚至连我不喜欢吃葱花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心里泛酸,我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于是我躲在了被窝里。

江采文,你说,你让我该如何是好。在那些无所依靠的时光里,我一次又一次地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齿,发誓要怨恨你终生。等你老去,我都觉得自己不会站在你跟前,跟你家长里短、端茶倒水。可是现在,你让我该如何是好?江采文,你是在补偿我吗?补偿我不曾得到的母爱吗?补偿我冰冷的时候发出的叹息吗?是吗?

我还是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枕巾上。

江采文在叫我,她说:“小蕙,来,喝点鸡汤。”

我没动。

“喝点鸡汤再睡。”她说,把碗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我还是没有动。

她伸手来掀我的被褥。我蒙着头,双手死死地抓着被褥。

“会闷坏的。快点来喝点鸡汤,趁热喝吧。一会儿都该凉了。”她这么一说,我的手就松了。于是,她掀开了被褥,我泪水涟涟的样子在她面前暴漏无疑。

“你怎么哭了?”她帮我擦掉脸上的泪水,“都说了只是高烧,过几天就会好了,又不是什么大病。”

幸好,她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泣。

“来,喝点鸡汤。你尝尝鲜不鲜?”她扶我坐起来,端起碗,用勺子搅拌,然后送到我的嘴边。

我不知所措。

“喝啊!”她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我想,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伸出手来接过她手中的碗。

“我真是糊涂了,”她笑,“我还是把你当成个孩子。怎么样,好喝不好喝?”

我点头。

“那就多喝点。鸡汤补身子,多喝点汤,就好得快些。”她絮叨。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我没有抬头。

“什么?”

“关于我爸爸。”

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苍白,连眼神都变得空洞无力,“江蕙,都过去了。”

“既然都过去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我说。

“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抛弃了我们母女两,就这样。”

“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是个女孩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真可笑。”

“这只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他想要的不是我们母女,而是前途。男人都这样,为了所谓的事业什么都不顾。”

“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摇头,“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背靠在椅靠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某个方向。我不知道她在看什么。

“难道你没有找过他?”

“我为什么要找他?”她苦笑,“我一点都不亏欠他。”

“可是你还是没能忘掉他,你恨他。你把对他的恨都毫无保留地转移到我的身上了,是不是?”我的声音是平缓的,没有哀怨,也没有憎恨。

她低着头,不说话。

我继续喝汤,可是我却尝不出鸡汤的味道,寡淡如水。

等我喝完了之后,她接过了我手中的碗,脸色苍白,“小蕙,”她的嘴唇蠕动,我等待她说下去,“你会不会恨我?”

我缄默。

她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出卧室之前,她侧着身子替我关上了卧室门,也就是那一刻,我看见她泪光闪闪。

她在哭,无声地哭泣。

我背靠着枕头,目光模糊地打量着卧室。已经一年了,这间卧室的摆设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甚至连墙壁上的刘若英海报都坚守征地。我还记得当初我花五块钱买回这张海报的时候江采文惊诧的眼神,那天晚上也是因为这件事,她絮絮叨叨地骂我个不停,骂我不知进取、骂我浮躁。我一直都没吭声,只是低着头,手心里攥着那张海报。等她骂够了、骂累了,我才往卧室走。我要把这张海报贴在床对面的墙壁上,这样,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都能看见我所钟爱的人对我笑,她不会打我不会骂我甚至不会无视我,她只会对我笑,唱好听的歌给我听,而这些,就是我年少生活的信仰。

而现在,我承受过生活的重量、在一次又一次的举步艰难之后才骤然明白,信仰这东西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它只属于我们自己,因为信仰就是我们自己本身。

杨姗姗电话打来的时候我睡得正昏,我头痛的很,浑身乏力。所以,连电话响了好几遍我都没接,我以为过一会儿它就自动销声了,可是它还在响。于是我翻转身子摸到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什么事,姗姗?”我意识模糊。

“江蕙,你在哪里?”

“在家。”

“怎么会呢?我刚刚跑到你家里就唐齐铭一个人在。”

“我是说,我在我妈妈这里。”

“你回老家了?”她惊诧。

“嗯,就在曼哈顿这里。”我的眼皮又不由自主地黏在了一起。

“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见见你。”

“我病了。”我说,“现在都卧床不起了。”

“哦老天,怎么回事?”她发出惊慌的声音。

“高烧。”

“唐齐铭知道吗?”她问我。

我不知道她怎么就扯到了唐齐铭,我说,“不知道。”其实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唐齐铭知道不知道。杨姗姗“噢”了一声。

“姗姗,你找我什么事情?”我换了一个姿势,“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就来陪陪我吧,我一个人在家怪闷的。”

“方便吗?”她脱口而出,“我是说,你爸妈会不会介意?”

我心里发酸,我想告诉她我没有爸爸,在我出生的那一天,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就抛弃了我和江采文,甚至连江采文——我妈妈,也把我丢弃在了医院的长椅上,但是我没说出来。

“怎么会呢?”我说,“好久都没见到你了,我可想你了。”

“我这些日子都在银行实习。”她说,“你告诉我怎么去你家,我现在就过去。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先帮你买好。”

“我什么都不想吃。”我说,“一点胃口都没有。”

我告诉了她地址,她沉默了一下,然后我们挂掉了电话。

我睡意全无,于是就随手把玩着手机。黑色的手机在我的手掌间翻滚,有的时候会落在了床单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我拾起手机继续把玩,一圈又一圈地晃悠。我只是在打发时间。有的时候,时光真的是足够漫长,漫长到分分秒秒都成了煎熬。

我翻出电话薄,视线落在了萧嘉懿的名字上。毫无犹豫地,我又一次地拨打了他的电话,可是等待我的依旧是婉转的女声。

萧嘉懿,你躲在了哪里?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不对?我辜负了彼此的小时光,风平和浪静都被我丢在了天边,剩下的只有波涛和汹涌,你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对不对?你会怨恨我一辈子对不对?现在你在哪里,是不是独自****着伤口?你总是这样,把最深沉的苦难藏在心里,都不肯与我说。

我听见门口传来清脆的声响,我以为是杨姗姗,我没想到她会跑得这么快。于是,我慌忙擦掉眼角的泪痕,起身要为她开门。可是还没等我刚下床,江采文已经推开了我房间的门,她头上都是汗,“你醒了?!”她走到我跟前,把手放在我的头上,她手心里都是汗,湿漉漉的,“不太烫了。”她自言自语,“我去给你洗苹果,我刚买回来的,新鲜的很。”

我没有吭声,任由她操劳。

等她端着水果盘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能清楚地看见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儿。

“外面热不热?”我问她。

“热得很。”她抱怨,“今天都快四十度了。”

我吃了一块苹果。

“中午想吃点什么?红烧排骨怎么样?我刚买的新鲜排骨,我一会儿烧给你吃。”她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似地。

“一会儿我同学会过来。”我吞着苹果。

“真的呀?”她满脸的惊喜,“那我多烧几个菜。”她站了起来,忙不迭迭地开冰箱,把装在塑料袋的菜都拿了出来。

“就一个女孩子,”我说,“随便做一点就可以了。”

“怎么可以呢?再怎么着都是客人。”她朝我笑,“你先坐会儿,看看电视什么的,我去洗菜。”

“我来帮你吧。”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慌忙向我挥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你坐在那里看看电视吃点水果就好。” 很快,她的身影躲在了厨房里。

我忽然就觉得有种久违的安宁冲破了我的肺腑,在我的周身蔓延开来。这种安宁我期待已久,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日夜所思。我一度以为这种安宁这辈子都不会降临在我的身上,可是我没有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它就存活在我面前,伸手可及。

江采文,你知道不知道,你给我的友善和慈爱迟到了二十年。在我以为自己就要等不下去的时候,它出现了,像阳光一样照在了我的身上,我再也不会觉得冰冷和无助。

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杨姗姗,这么久了她也该到了。于是我如梦初醒地去开门,我还穿着睡衣。我想都没想就拉开了门,我甚至做好了拥抱她的准备,可是当我开了门,眼前的一切让我惊慌失措。

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杨姗姗,而是唐齐铭。他喘着粗气,脸上都是汗,甚至连睫毛上都沾着汗珠儿。

一切都太唐突了,我甚至没做好见他的准备。所以,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甚至忘记了该让他进门。

“杨姗姗打电话跟我说你病了。”他说,“好些了吗?”

“就是发烧而已。没什么大碍。”我脸庞灼烧。

“肯定是昨晚上冲凉水澡冲的。我真大意,昨晚上就该给你冲杯板蓝根喝的。”他内疚的样子让我觉得惭愧。

我站在门口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就这么站在门口,所谓的天涯海角也不过如此。

江采文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小蕙,是你同学来了吗?”

我还没开口,唐齐铭就喊了声:“阿姨好!”

江采文从厨房里走出来,她手里还攥着青菜,翠绿的叶子碧光闪闪,“小蕙,怎么不让你同学进来?外面多热呢!”

我侧过身子,“快点进来吧。”

他站在门外没有动,“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没什么事就好,我还得回去。”

“这么热的天,吃过饭再走吧。”我说。

“不用了。”他推辞。

我忽然觉得唐齐铭有些陌生,这种陌生是我亲手造就的隔阂。

“进来喝杯水再走吧。”我说。

“还是算了吧。”他坚持,“你好好养病。”

他说完就转身下楼,走即将走出我视线的时候我叫住了他,“唐齐铭,对不起。”我说。

他停下了脚步,也不过两三秒的功夫,他拐过阶梯,消失在我眼前。

王馨蕊肯定都告诉了他,什么都告诉了他,这是早晚的事情,我迟早都是要面对,面对唐齐铭的鄙夷和冷漠,面对着无所适从的狼狈。这都是我的归宿。

我在门口站了很久,江采文叫了我好几岁我都假装没有听见。我就那么呆呆地站着,直到杨姗姗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如梦初醒。

“江蕙。”她站在台阶上叫我。

我注意到她穿了银行柜员的职业装,一副女强人的气势。“你去银行实习了吗?”

“算是吧。”她步上台阶,站在了我跟前,“上次银行来我们学校招实习生,我不是跟你提起过吗?叫你去面试撞撞运气,你不去。我自己去了,没想到还真撞上了运气。”

“你不用撞运气也会被录取的。系里数一数二的高材生,他们不录取你真是埋没人才。”我拉她进屋。她犹豫不决地站在门口,“我用不用换双鞋?”她面露难色,显得有些不自在。

“其实不用换的。”我解释。

“还是换一下比较好。”她笑,面脸通红,“江蕙,你家的房子真大,位置也好,这么大的房子得不少钱吧?!”

“谁知道呢!”我说,从鞋柜里帮她找出了拖鞋,放在了她面前。随即朝厨房里喊,“妈,我同学来了。”

江采文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面露微笑:“你这个同学我见过,”她说,“在你租的房子楼下的时候,她还找我要了萧嘉懿的电话来着。”

“阿姨你好!”杨姗姗拘谨地说。

“快坐着歇歇。小蕙,快给你同学倒杯水,冰箱里有水果,我都洗好了。”她说着又钻进了厨房,“哎呦,菜都烧糊了。”

“你实习还顺利吗?”我把水杯递到她手里,“人家都说最难实习生。”

“我还好,”她喝了一口水,“不是很累。倒是你,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我叹了口气。

“江蕙,你家房子真气派,装修的也好。”她视线来回地旋转。“说真的,我困惑了。”

“有什么好困惑的?”

“就是……怎么说呢?”她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我一直觉得你之所以那么勤奋地工作是因为贫困,没想到,你并不贫困。至少,你不会缺钱花。”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因为这个问题太过于复杂,我要把我和江采文之间的芥蒂全盘托出,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头大。于是,我岔开了话题,“咱们考试时间定下来了吗?”

“下下周。”她漫不经心地说。末了,她低下了头,“江蕙,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事?”我疑惑。

“就是……”她吞吞吐吐,“你手头紧不紧,可不可以借点钱给我?”

“要多少?”

“两万有吗?”她眼睛里灼烧着期望。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我问。

“江蕙,你别问那么多。有的话就借我,没有的话我再想办法。”她垂下了眼帘,双手放在膝盖上。

“我没有这么多。”我实话实说,“奶茶店刚刚关了门,再加上这段时间只有赔的没有赚的,所以……”

她捋了额头上的头发,将它们整整齐齐地码在了耳朵后面。“没事,”她笑了起来。我看的出来,她连笑都很失落。但是,杨姗姗,这不怪我,我真的没有钱。

“小蕙,桌子收拾一下吃饭了。”江采文在厨房里叫我。

“好。”我应声站了起来。

杨姗姗也随我一起站了起来,“噢,江蕙,我得走了。”

“都吃饭了你去哪里?”我不悦。

“我是从单位请假出来的。”她解释,“还得回去上班呢。”

“再怎么急也得吃过饭再走吧,都做好了。”我拉住了她。

“江蕙!”她推开我,“我还会跟你客气吗?”她说着便走到门前换鞋,“以后有的是机会来蹭饭,就怕我天天来,你会把我扫地出门的呢。”她朝我笑,因为角度不自然,我看得出来她笑的有些苦。

江采文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还端着盘子,我能看得出来是红烧排骨。她把菜放在了餐桌上走到了我跟前,“哎呀我说,都吃饭了你还要去哪里啊?”

“阿姨,我还有点事。”杨姗姗已经换好了鞋子,“改天再来吃阿姨做的饭好了。”

“你看看,我都做了这么多菜,不吃点就走怎么行呢?”江采文还在挽留。

杨姗姗已经开了门,“真的不必了。”她走到了门外,“江蕙,回头见。”说完她就踢踢踏踏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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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她是仙帝紫凰,丹宗唯一传人,本该傲世凌云,畅游天地,却为了传承之物,被追杀逃亡,最后落得个自爆而亡。这一世,她是凤月歌,九华门第一强者清月真人唯一的徒弟,十八岁以前痴傻疯癫,被人嘲笑,一朝清醒,风云从此变换。比天赋,她是万年难遇混沌雷灵根!比身份,她是丹宗唯一传人!她妖娆,她狡诈,她不择手段。他腹黑,他狠戾,他心狠手辣。凤族唯一血脉,身负丹宗传承,萌宠陪伴,外加生死不离小伙伴,她势要冲上九重天,把这天下搅个天翻地覆!(本文纯属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