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5岁以前，美儿都认为她的布娃娃玩具们是有生命的，她像对待弟弟妹妹一样照顾着它们，记住每一个小朋友来家的日子，为它们起名，并建立档案，给它们上课，还像幼儿园老师对付她们那样，谁乖就给谁名字后面贴颗小星星。最感人的是，每晚睡觉前，会细心为每个小玩具盖上被子，然后选当天表现最乖的玩具抱在怀中入睡。有时，半夜从外面回家，看到沙发上长长地睡着一排盖着毛巾帕子和各种小布的玩具们，想着美儿像小老太婆一样一面为它们盖被子一面絮叨着不要踢被子小心感冒要吃药药的叮嘱，一种温情油然而生。
那些时光是美好而难忘的。因为它的美好，历来主张旧东西一定要扔掉的我，居然改变立场，要像历来我的批评对象父母那样，要把这些旧玩具保留起来，专门腾间屋子来装它们，以供老来寻找些散碎而温暖的记忆。
但孩子终究会长大，她终究会明白，那些小布偶是没有生命的，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以及它们所讲的话语和表演的故事，都来自爸爸妈妈的表演。特别是女儿入小学第一天时领到一本《生命》课本，在第一页就赫然写着：你的布娃娃是没有生命的。
虽然我举双手赞成从小对孩子提供生命意识的教育，但我仍然觉得这样的方式太粗暴。这基本是以撕碎童话与梦想的方式，在向孩子们灌输知识，并把两者对立起来。
事实上，科学与梦想，理性与童话，现实与想象，并不是誓不两立的。即便是在当今科技最发达的美国，也是各种童梦与神话飞舞。人们相信上帝相信万物有灵相信圣诞老公公和牙仙，并不妨碍他们探索自然和宇宙的奥秘，纯机械迂腐的书呆子和梦想破坏者，是无趣和受排斥的，这在美国的影视片中屡见不鲜。相反，倒是相信玩具有生命有喜怒哀乐的《玩具总动员》，还能激起很多人心中那一段段被无趣生活掩埋的小小温情。皮克斯最伟大之处，也许就在这里，他们拍卡通，不是小儿科的玩闹，而是带着所有人对人生的感叹和悲悯，而这里面，就有我们在面对长大的孩子与渐渐失去生命的玩具时的纠结——玩具也许本来是没生命的，但因为有了爱与想象，而变得有生命的。而我们的责任，就是要保护孩子们身上的那份爱与想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