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呀！往前呀走，莫回呀头……”吕世新哼着电影《红高粱》里的曲子，走进屋来。
“世新，你一天到晚只往外面跑，也要在家里做点事呀。”祖母吕三翁妈坐在堂屋里切猪菜，看到孙子回来了，忍不住唠叨起来。
“翁妈，你不晓得，我准备做大事了哩。”吕世新兴奋地回答。
“做什么大事？你做得了什么大事？”吕三翁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我要到对门学校去承包食堂，当老板了呢。”吕世新一脸的得意。
“你是当老板的角色么？”吕世国一脚跨进门来，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哥！”吕世新叫了他一声，不做声了。
“你说说，到学校承包食堂是怎么回事？”吕世国问。
“是这样的，”吕世新从堂屋桌子上的茶罐里倒了一碗茶喝了，接着说，“中心小学的食堂为了获取经济效益，从下个月起对外承包，只要交5000元承包保证金，就可以承包食堂一年。我计算了一下，中心小学有600多师生就餐，每天每人只赚他一角钱，一天就是60元，一个月就是1800元，这是稳赚。我刚才已报了名，只要在三天内交了5000元保证金，我就有了食堂的承包权。”吕世新一脸的得意。
“你想得这么轻松，”吕世国不屑地说，“你的饭菜要达到什么水平才有钱赚？要是饭菜质量不行，学校会要你干下去吗？老师们在你那里吃饭你能赚他们的吗？还有油盐菜米之类的东西，要到县城采购，你一个人顾得过来吗？”
“这……我慢慢摸索就是。”吕世新明显地底气有点不足了。
“新伢子你莫乱来，要是食堂有钱赚，人家早就抢走了，怎么会轮到你来承包？”长禄婶从门外进来，听了儿子们的对话，便数落小儿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你那5000元承包保证金从哪里来？”吕世国笑着问。
“我……我向你借呀！”吕世新低着头说。
“我没有钱，没有一分钱借给你。”吕世国一句话就封闭了弟弟的所有希望。
“新伢子你莫异想天开了，还是同你哥哥到县城基建队去做事吧，一个月好歹能拿到几百元钱。”长禄婶劝儿子。
“我不去！”吕世新赌气地回答一句，冲出门外，跑了。
“这孩子，怎么这样不开窍呢？”长禄婶叹息着摇了摇头。
“娘，你还不知道，新伢子这么要到学校去承包，这么不愿离开村子，还不就是为了一个人？”吕世国苦笑着说。
“为了谁？”长禄婶不解地问。
“下边屋里秋红妹子呀！”
“你怎么晓得的？”
“村组里好多人都晓得了，就您蒙在鼓里。新伢子想秋红妹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两人是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在一块长大的，有想法是难免的，只是新伢子一直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是热不起来的呀！”吕世国一脸无奈地叹息一声。
“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怎么想得到人家，真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你明天把他带到城里去，免得今后生出事端来。”长禄婶交待大儿子。
吕世国摇摇头说：“娘，你也想得太简单了，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我强行带他走也管不住他呀！他反而会恨死我了。你让他自己去撞南墙，撞倒了南墙算他有本事，撞不倒让他碰得头破血流他自然会回头的。”
“叹！”长禄婶无奈地叹息了声，“他那种想法是万万不行的。”
“你们莫在这里嚼舌根，新伢子说不定比你们都强。”吕三翁妈提着猪潲桶从灶屋出来，不满地说，“秋红妹子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民办教师吗？说不定我家新伢子将来出息要比她好。”
长禄婶和吕世国都不做声了，他们明白新伢子是祖母的心头肉，说多了祖母就会不高兴。
吕世新跑出门来，一口气跑到溪边的石桥上，坐在一块光洁的石头上，望着对面小学校屋顶上高高飘扬的国旗发呆。他多想到学校去啊！昨天下午，他在乡学区帮会计搬书，听会计同学区支书讲，中心小学食堂要对外承包，他非常高兴，立即跑到中心小学找到刘校长打听。刘校长证实了会计的话。吕世新便向刘校长要求承包食堂。刘校长把承包的要求和条件告诉了他，如果他能拿出5000元风险抵押金，就考虑把食堂承包给他。吕世新不加犹豫地答应了。他之所以要承包食堂，并不是为了要赚钱，他甚至没有算过任何账，根本没有去想是赚钱还是亏本，他的主要目的是能与陈秋红呆在一起，有了与她经常接触的机会。他本想说服哥哥借给他5000元风险抵押金，他就可以到中心小学去大干一场了。谁知才刚刚开口，就被哥哥泼了一盆冷水，把他的希望彻底地浇灭了。怎么办？没有风险抵押金，承包是不可能的了。吕世新感到十分懊丧，把眼光投向桥下的溪水，看到几条游鱼在水面游来游去，心里就想，人要是能变成鱼多好啊！没有拘束，没有忧愁，没有烦恼，可以自由自在地游遍江河大海。人是多么地可怜啊！自己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想做的事无法去做，还要处处受制约。
“新伢子，你坐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一个声音喊他。
吕世新抬头一看，连忙站起来喊一声：“章叔，您回来啦？”
陈汉章点点头，说：“你今天怎么坐到这里来了？”
“我……我刚才在田里施完肥，坐到这里休息一下。”吕世新赶忙编了一个理由。
“哦，”陈汉章想了想说，“新伢子，你这么大了，要想想办法搞点副业，抓点收入，将来成家可要钱用啦。”
“那是，如果章叔有赚钱的门路，请你多指点指点。”吕世新恭敬地点了点头。
“这要靠你自己拿主意，不过乡里和村里会有这方面的措施出台。”陈汉章说着，从他的身后跨过去，走了。
望着陈汉章远去的背影，吕世新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烦躁，自己对陈秋红的追求还没任何效果，说不定这位岳父大人才是最大的阻碍哩。每次碰了面他就把你训一顿，要想办法搞点副业抓点收入，这话谁不会说，可你到哪里去搞副业？怎么才能抓到收入？不是说几句话能解决问题的。吕世新觉得不管怎么说还是得想办法抓点收入，袋子里有钱才好说话呀！没有钱，怎么能得到陈秋红的亲睐呢？不要说陈家人看不起，自己的底气也硬不起来呀！吕世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各种各样抓收入的方式，可是又一一予以否定，想了半天，一点头绪也没有。这时，天上的太阳已走到西边的山尖尖上了，一抹夕阳从云缝里射向大地，给大地镀上了一层火红的亮色。吕世新的眼睛四下里扫了一遍，看了田野看夕阳，看了夕阳看桥下的流水。猛地，他的眼睛瞪圆了，他看到桥对面山坡下出现了一个穿着水红色花连衣裙的人影，正往这边走来。是陈秋红放学回来了！慢慢地陈秋红越走越近，来到了桥边。吕世新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说：“秋红，你放学啦！”
陈秋红笑着点点头：“是呀！你怎么在这里？”
“我刚刚在田里干完活，在这里休息一下。”吕世新忙着解释。
“世新，上个星期感谢你救了我和肖雄伟，我一直想到你家里向你致谢的，因为这几天学校搞检查抓得较紧，没有时间，所以今天我特意抽时间早点回来，想到你家去，既然你在这里，那我就在这里向你表示感谢好吧！”说着，陈秋红向吕世新鞠了一个躬，将手里一个鼓鼓的塑料袋放到吕世新手中，“这是我托人到城里买的一双皮鞋，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吕世新慌忙推开，说：“那是我应该做的一点事，何必记在心里。更不能让你花钱为我买东西。”
“这双鞋你必须得收下，要不你就是看人不起。”陈秋红把袋子硬塞到他的手里。
“这怎么好呢？这怎么好呢？”吕世新手里提着袋子，心里却是十二万分地激动：她给我买鞋子啦，我的娘啊，我好高兴哟！
“世新，现在从城里到乡下都在提倡搞副业，你要是能想法搞点副业抓点收入，那你的生活就要好多了。”陈秋红开导他。
吕世新点点头：“我也想过，可搞什么副业呢？心里没有底不知搞什么好。”
“我给你提个建议，”陈秋红笑着说，“你有的是劳动力，可以做砖窑烧砖呀。我们这里煤炭多的是，又方便又便宜，村里到城里的公路也修通了，到城里也不远，泥土多的是也不要钱。你做几窑砖租车拉到城里里去不就是钱了？况且听说我们学校下半年要扩建，也需要大量的砖呀。”
“那是。”吕世新连连点头，“你这是个好主意，我一定要干起来。”
“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你认为行就干，认为不行就当我没说。”陈秋红笑笑，从吕世新身边走过去，说，“那我走啦，再次向你表示感谢！”
望着陈秋红婀娜多姿的背影，吕世新心里激动得差点不能自持，她给我买鞋子啦，她给我提建议搞副业啦，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同我说这么久的话呀！我……我有希望啦！吕世新提着塑料袋手舞足蹈地往家里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