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梁佑民又来到陈汉章家里，对陈汉章说：“陈站长，告诉您一个消息，乡里要准备召开党代会了。”
陈汉章摇了摇头，无所谓地说：“他们开他的会，与我有什么关联？”
“您也是党员呀！这次党代会要选举产生新的党委班子，选谁不选谁您也有权力的。您想，要是没有一个好的领导来掌管我们松江，还是象毛子力一样只晓得利用权力为自己谋利益，对群众的痛苦不闻不问，那老百姓还有什么想头？”梁佑民开导他。
“可我们又能怎么样？”陈汉章苦笑着说，“毛子力在松江几年干了些什么？这样的混蛋干部我们又能把他怎么样？中央的干部政策十分英明，可是到下面总是变味，就说开党代会吧，还不是要按照区里的要求，定了哪个就得选哪个，就是你另外选出一个人来当书记，他区里能承认？”
“那也说不定，只要代表们齐心协力，如果硬是另外选了一名书记，过了半数的话，我想区里是必须得承认的。”梁佑民笑着说。
“这个很难很难。”陈汉章摇着头说，“我参加过几届党代会了，代表们不可能有这么齐心，开会之前，区里就会强调，不许搞小团体，不许串连，不许搞非组织活动，代表们就是明知这个候选人有问题，可谁也不敢公开反对。更不敢公开与大会唱对台戏。”
“当然，您说的这些有道理，可是您要晓得，现在群众的觉悟提高了，对那些有问题的领导也敢于同他们对着干了。报纸上就经常有党代会人大会的代表们联合起来否定了原来的候选人，选出了新的领导的报道。问题就在于我们的代表和群众有没有胆量，敢不敢同歪风邪气做斗争。”梁佑民悄声地说，“就象我们松江的毛子力，其实从乡党委班子到普通干部，许多人对他是非常不满的。上次您到乡政府找他，要他过问派出所的事被他拒绝时，周乡长就对您非常同情，背地里说过毛子力的不是。听说后来在乡党委会议上，周乡长还提出过要督促派出所抓新伢子，只是被毛子力否决了。说实在话，要是不把毛子力赶走，您这个案子就很难得到公正处理。因为毛子力与吕世国是一伙的，他得了他们的好处，只能为他们说话。”
陈汉章沉思了一会，说：“我现在退休了，他们不可能再选我当代表，也不能参加投票，能起什么作用？”
“召开党代会时，有一个最好的机会，就看您敢不敢利用。”梁佑民笑着说。
“什么机会？”陈汉章问。
“我们松江乡是市里乡党委班子换届的试点单位，党代会开会时，市里和区里的领导，以及电视台和市报社的记者都会来，您要是在会场外面把您的案件和毛子力与吕世国的勾结情况公之于众，一是代表们都明白了情况，在选举时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二是上面的领导明白了情况，就晓得毛子力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会再信任他了。”梁佑民低声地说。
陈汉章点点头说：“我反正退休了，去闹一下也无所谓，可是我闹完了，要是没把毛子力拉下来，我怎么办？不是会被他打击陷害得更厉害么？就算把他拉下来了，新的领导会同情我，帮我把问题处理好么？”
“这个您放心，我刚才同您说过，反对毛子力的不是您一个人，乡里一大批领导和干部以及相当大一批党代表都对他有意见，只要您同他闹起来了，大家都会向着您。退一万步说，就算拉他不下来，您已经退休了，又不需要他提拔升官，又不是他给您发工资，他能奈何您么？要是把他拉下来了，您就为乡里立了功，新上任的领导是要感谢您的，肯定要对您有所表示的。”梁佑民安慰他。
“那好，我信你的，到时候去闹一场看，只要能把毛子力拉下来就行。不过，你晓得我没有多少文化，那搞材料的事得你出面才行，我不想把儿女们拉扯进来，那样对他们不好。”陈汉章提出了要求。
“行！我来给您准备材料，可是您得替我保密，不能将我泄漏出去。”梁佑民说。
“这个当然，你放心，就是天大的担子都是我一个人担，决不会让你陷入麻烦，丧失你的前途。你年轻又能干，前途大得很，以后我还要靠你多关照哩。”陈汉章握住梁佑民的手点了点头。
10月24日，是松江乡党委换届党代会召开的日子。这天，乡政府一片五彩缤纷，墙上贴满了各种标语，几个大氢气球飘在空中，挂着几条长长的大条幅。广播喇叭里响着轻快的音乐，食堂里飘来浓烈的肉香。
下午是选举，3点半左右，参加会议的代表们陆陆续续来了，大家互相谈笑着往会场里走。几辆小车开到了乡政府门前的坪里，市里和区里的领导们走下车来，与前来迎接的乡里的领导们握手寒暄。市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们也拿起家伙，准备采访。这时，只见一个老头胸前吊着一块纸牌，上面写着：还我责任田来！强烈要求逮捕打人凶手！老头来到会场门口，将手里的一叠传单一张张发给在场的每个人。
这时，毛子力恰好从办公室出来，见此情形，心里发了急，忙过来说：“陈站长，你这是搞什么名堂？你也是共产党员，还要不要组织纪律？”
陈汉章大声说：“毛子力，你不要吓唬我，我是共产党员，就是要把你这号腐败分子拉下马。你不管群众疾苦，只晓得与大款吃喝玩乐，把原则做交易，你在松江乡几年，把乡政府搞得乌烟瘴气。你以为群众不晓得，其实群众心里清清楚楚，只是不敢说而已。今天我就是要当着领导和全体党代表的面揭露你这个伪君子的真面貌。”
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们赶紧把镜头对准了他，拍下了这难得一见的好新闻。
陈汉章越说越来劲，把手中的传单一张张往身旁的人群里送，大声地叫了起来：“我的责任田被人强占，我多次向你反映情况，你根本就不给我作处理，得了吕家的好处就纵容那种强盗行为。我被吕世新无辜打成重伤，派出所却不抓罪犯，我向你反映，你不闻不问，任罪犯逍遥法外。你说，你这是一个共产党的书记的作为吗？”
毛子力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当着这么多人和领导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好陪着笑说：“陈老，您对我有意见也好，以后我们再当面交谈好吗？现在我们是开党代会，市里和区里的领导都来了，你不能干扰我们的会议。”
这时，乡长周红兵走了过来，笑着对陈汉章说：“陈站长，来，您老同我到办公室去谈好吗？”说着，扶着他就往办公室走。
陈汉章边走边把手里剩余的几张传单塞到旁边几位领导模样的人手中，说：“请领导们看看毛子力的真面貌。”
周红兵把陈汉章扶到办公室，热情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包芙蓉王烟放到他的手里，客气地说：“您老人家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等下有领导要来征求您的意见的。”说完，他就走出办公室，到会场里去了。
不大一会，一个40多岁的中年人和一个30岁左右的小伙子走进办公室，对他说：“您就是陈汉章老人吧？”
陈汉章点了点头：“对，我就是陈汉章。”
“您对乡里现任党委书记毛子力同志很有意见，是吧？能不能请您具体谈谈您了解的情况？”中年人问他。
“行！”陈汉章就开口说了起来，他将梁佑民告诉他的有关毛子力的所有奇闻轶事一点一滴地说了出来。
那青年人拿出个小本子，快速地记了起来。
陈汉章说完，对中年人说：“领导同志，象毛子力这样的人，还象个共产党的书记吗？你们还能让他在这里干下去吗？”
中年人笑了笑，说：“老同志，你这种精神非常好，值得我们学习，可对您这个问题，我不好回答你，一是对一个领导干部的处理问题，要区委常委讨论才能决定；二是您反映的这些问题，当然都与其个人品质有关，但都不是很重要的原则性错误，要提到处分程度很难。我只能给您这个答复了。”
陈汉章听了心里闷闷不乐，这么多问题都处分不了，要真是拉不下他，还是他在这里当书记的话，那我的日子就真不好过了。他心里不仅有点后悔起来，后悔不该听从了梁佑民的唆使，来这里造这个反，更加得罪了毛子力。两个问话的领导走了后，他本想回家去的，可又想看看选举结果，就在办公室里一支一支地抽那芙蓉王烟，喝那热开水。
过了一会，就听到会场里轰动起来，梁佑民从门外冲了进来，高兴地对陈汉章说：“陈站长，好消息，选举结果出来了，毛子力落选了，周红兵当选为书记。”
“真的！”陈汉章跳了起来，兴奋地说，“菩萨保佑，我不用担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