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没有，真的没有。”晴小多的声音颤抖起来，她失望得哭不出声来，全世界的人都不信我也没有关系，只有你不能怀疑我，哑着的喉咙说出来的解释，虚弱得没有威慑力。
“那钱去哪里了？”晴母歇斯底里。
豆大的雨“哗啦啦”地打在窗户上，雨滴想蜗牛在玻璃上爬着，留下一道道黏黏的痕迹里微微存在的呼吸声和微弱的啜泣声。
“小多，如果拿了，就拿出来，哥不怪你。”晴哲无力地看着晴小多，心在动摇，在家里人义无反顾的坚持和晴小多杯水车薪的反抗里，找不到支撑的点。
“我没有。”晴小多抬起头，停止了啜泣，眼神开始有了恨意。
“要么把钱拿出来，要么给我滚。”晴父指着门，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好。”晴小多释然地笑出了声，“我滚。”心里蔓延的伤悲，像一个无底洞，填不满。我，从来都不属于这个家，从来都不属于，即使我讨好般苟且地生活着，也依旧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而他，我深爱的晴哲。曾经说一辈子守护着我，曾说过不离不弃的他，一份信任也吝啬施舍，甚至在最后关头，连一句挽留也不曾说过。晴小多拉着大大的行李箱，步履维艰。黄豆大的雨粒“啪啦啪啦”砸在脸上，随风袭来的阵阵寒意，寒彻入骨，让她忘记了痛。
晴哲伫立在窗前，注视着渐渐远去的背影。晴小多，你回头，你回头吧，我不该对你凶，可是当听到爸说你是捡来的东西的时候，我所有的怒火都冲到脑子里，你是我的家人，我不要别人这样说你，在面对着爸爸和你，原谅我的懦弱。可是，小多，我该信你么？该义无反顾地相信你么？
“我告诉你们，你们会为你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晴小多竭尽全力的嘶喊充满着痛彻心扉的恨，她拖着行李箱，一个人在雨里行走，瘦小的肩膀不住得颤抖，她义无反顾地渐行渐远。她没有眼泪，只带着自己的倔强走了。了无踪迹的两年，晴小多带着“许晴”的面具出现在眼前，她经历了什么？
“晴哲，你们班主任找你。”杨率的头露在窗户边沿，轻快的声音将晴哲飘渺的思绪捡回来，“晚上一起吃饭。”
晴哲目触到了许晴安然地做着作业，心想着相处的尴尬终于可以缓解。一天里，他不敢轻易离开座位，他害怕许晴以为他讨厌她，但是沉默地无言以对，揪着晴哲的心。
才一进办公室，责骂声披头而来。
“你还有没有规矩？昨天说走就走，太目中无人了吧？”欧阳老师手里握着教鞭，言语讽刺，“成绩不是资本，尊重别人才能得到尊重。”
晴哲听着很头疼，心想好不容易逃离了一场尴尬的气氛，却又陷入了一场煎熬里，要不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提出换座位的申请呢？“欧阳老师。”程穗影捧着一堆习题册站在办公桌旁，她没有看晴哲，直接对着欧阳老师抱歉地说：“昨天我奶奶病了，晴哲他一着急忘记请假了，我事后也忘记和你说明，真对不起。”
“你奶奶没事吧？”欧阳老师点点头，语气立马缓和下来。程穗影把习题册放在办公桌上，“没什么大碍了，老师，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去上课了。”说着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脚步匆匆，依稀听得见身后欧阳老师苦口婆心的劝诫。
“穗。”在走出很多路之后，晴哲身后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
程穗影一直加快的步伐终于慢了下来，她扶着走廊，深深地呼吸一口，听着晴哲小跑靠近。“走这么快？都不用等等我。”晴哲嘟囔着嘴，不快地说。
“我看欧阳老师要训你很久的样子，我想我的作业还没有做好，就赶回去上课。”程穗影目光闪烁，轻飘飘地不敢集中眼神。
“晚上小帅帅同学说一起吃晚饭。”
“我不能去了。”有些情绪，明明暴露得很明显，却不能被轻易发觉，程穗影压着喉咙。让自己想哭的声音听起来活泼一点，“之前就先和杨之然约好一起吃晚饭，帮我和杨率说抱歉呐。”
“好吧。”晴哲眼神低低下沉，嘟囔着嘴，有些小失望，“为什么别的女生都是重色轻友，你却总是把朋友放在第一位呢？”
“哲。”程穗影牵起晴哲的手，欲言又止，一肚子的不安说不出口，握住的手越来越紧。
放完学的学校，零稀着几个人的身影，背着书包走马观花的是好学生，在做完值日或者完成家庭作业赶回家吃妈妈的晚饭，嬉笑打闹的像是被老师留下来的调皮学生。
“怎么这么晚？”晴哲搭着杨率的肩膀，问。
“别提了。”杨率无奈地摇摇头，“昨天早退，刚被班主任骂得狗血淋头。”
“昨天又去上网了？”
“去上网之前一定会编好很多理由的，哪里会被抓呢？穗没有和你说吗？她奶奶昨天突然昏倒了，她哭着来找我，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冲出学校了，幸好奶奶没事，不然真的不知道穗会怎么样。”杨率说起来的时候，还是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
“奶奶真的病了？”晴哲诧异极了。
“对啊。昨天情况紧急，我也没有来得及问，我见她眼神迷离，支支吾吾说你好像回家了。”杨率转了转眼珠，无奈地耸了耸肩，“你最近是不是不怎么关心穗啊？女人需要多关心的。”
这几天，许晴的到来像一枚定时炸弹打乱了平静的生活，心情乱七八糟得无心顾及周围的人和事。
“哲，你听着。”杨率把晴哲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拿了下来，一脸严肃地说，“穗是我的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你有一天如果让她受了委屈，我会揍死你的，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继而沉默的氛围里，思绪万千。
学校旁边的咖啡厅里，情侣相视而坐，许晴和杨之然各自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谁也没有说话。许晴给的那颗糖还握在手心，一颗大白兔奶糖罢了，程穗影的心泛起一丝丝波澜：“奶糖黏牙，之然你吃吧。”
杨之然接过糖，迅速地剥开糖纸，一把塞进嘴里嚼了起来，边嚼边挣扎着口齿清晰：“的确很黏牙！”
“之然。”程穗影手托着腮，眼神迷离地看着窗外，“我怕我会一步一步失去晴哲。”
“为什么？”
“因为许晴回来了。”程穗影心头空空的，泛起不安的情绪。第一眼，穿透的不仅仅是表面，讲台上许晴倏尔的眼神，身后晴哲的心猿意马，看得出，感受得到，不安与苦楚都在心底。
阳光透过层叠猫咪我的树叶，印在草地间斑斓的圆点。
“即使许晴不来，你始终会在后来的路上遇到很多个‘许晴’的影子，你一样会不安，关键根本不在许晴，在于你内心蔓延的不安，有些事你迟早要面对，时间的早晚罢了。”杨之然语重心长地看着程穗影，无奈地摇摇头。
“是。”程穗影“扑哧”笑出了声，“你又看透了我，在你面前我总是担心，所有我隐藏的你都能看透，每次见你，我都觉得自己没有穿衣服一样。”
杨之然低着头，摆弄着咖啡杯子里的汤匙，顿时又陷入沉默里。咖啡的香气混在停滞的空气里，侵入喉咙，有些哽咽。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程穗影托着腮的左手，趁着不注意，大拇指向上顺势抹去了眼角渗出的泪水。
“相信晴哲，相信程穗影。”杨之然咧开嘴笑开了，“昨晚做梦当红娘，上月老公公家把你们俩的红线打死结了，没有人能解开的。”
“噗”笑声继续，眼泪也喷涌而出，瞬间挂满了程穗影的脸。“之然，谢谢你一直默守我。”程穗影看着杨之然，把话压在心底。
路灯听从夜的命令，泛黄泛黄地照亮了一路的苍凉。夜深了，咖啡厅的服务员在打扫卫生，准备打烊了，程穗影和杨之然理了理背包，要走了。她们的小区南北相隔，咖啡厅就是分界线，程穗影说再见，往左走，杨之然说回见，往右走。
头也不回。杨之然无声地哭着，手紧紧捂住嘴，生怕微小的动静也会惹起他人的留意。她抬起头，望着闪烁几颗星星的夜空，努力让眼泪不要留下来：“程穗影，我欠了你的。”
走在回家的路上，程穗影按了按有些生疼的头，理了理凌乱的思绪，一脸憔悴。爱情有时候给不了人快乐，反而给予了一肚子的烦恼。
“杨率，我明天要去改名字了。”程穗影被现实的声音拉回思绪，她停下脚步往周围扫了扫，看见杨率和葛彤彤在八号居民楼下，牵着手，摇着摇着地在交谈，葛彤彤小鸟依人般，声音微微有些纤细。
“改名字？葛彤彤挺好听的。”杨率温柔地抚了抚葛彤彤额头前的头发，言语温和。葛彤彤认真地摆摆手，一副倔强的样子：“我想我们一直在一起，所以我们任何东西都要相配，你的名字是两个字，所以我的名字也只能是两个字的，这样我们才能一直在一起。”
“噗”程穗影一下子没有忍住，笑出了声，刺激了在甜言蜜语里的情侣。
“谁？”杨率警惕地试探着，程穗影收了收笑脸，从暗色的灌木丛旁暴露在灰黄的路灯下，示意着点点头：“抱歉，不小心路过。”杨率看见程穗影苍白的脸，急忙扔开葛彤彤的手，小跑过去：“晚上找你吃饭，你居然敢不来，害得我一个人对着晴哲，很无聊。”
“之前就和之然约好了。”程穗影抬起头，看着葛彤彤一个人面色在远处变得很难看，无奈地看了眼毫不知情的杨率，匆匆敷衍着，“你们聊着先，我回家做作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