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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跟踪

周四新几次三番带信让白菜心为闵旅长唱戏,白菜心都拒绝了。

这天早晨,白菜心提了一个箱子,正要出门,差点和周四新撞个满怀,她怔住了:“咦,这不是周爷吗?”

周四新一笑:“小白啊,你架子不小啊,我请了好几次,就是请不动啊!”

“周爷,最近一段时间,我身体不太好,就是在戏园子里也唱得不多啊,得罪了!”白菜心赔笑,又向后面喊,“关旭,有客人来了,你出来招呼一下!”

“唉!”关旭应声而出,一看是周四新,就冷了半张脸,站着没动。

白菜心化解尴尬:“来,来,周爷请坐,关旭,给周爷倒茶!”

周四新坐下来,关旭极不情愿倒了杯茶,往桌子重重一放,茶水溅了出来。

周四新笑道:“怎么了,小关?还记着我的仇啊!”

关旭哼了一声:“只要能不看见你,我就烧高香了!”

周四新说:“小关哪,就这么恨我?不要有抵触情绪嘛,要白菜心去唱戏,这是别人做梦都想不到的美差啊,你晓得,要听戏的是哪个?”

关旭有点不耐烦:“不就是个当兵的吗?”

周四新用戴着一只绿宝石戒指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年轻人,你是小看了这位闵旅长,他可不是一般的兵啊,我把你当兄弟,跟你说句真心话,这个莲城不是王京甫县长的,更不是我周四新的,却是这位闵旅长的,他手下有几千号人几千条枪呢!这年头,谁的人多枪多,我们就得听谁的,是不是?如果和他搞好关系……”

关旭轻蔑一笑,打断他的话:“哼,我们小老百姓,一不想当官二不想发财,溜须拍马舔屁股的事,做不来!”

周四新不快地说:“你是话中有话啊?我好心好意给你们引荐贵人……”

白菜心从一旁打圆场:“我家关旭没别的意思,他是个老实人!”

周四新软中带硬地说:“小白,我是为你着想啊,谁要是得罪了闵旅长,日子怕是不好过!比方说,他可以禁戏班,封戏园……”

关旭越听越气:“这恐怕都是你周四新的主意吧?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啊!”

周四新干笑道:“你错了,这世道还是有王法的,闵旅长就是王法,他点名要听你家小白的戏,你们不赏脸,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菜心说:“周爷,这事可以商量!”

关旭瞪了白菜心一眼:“商量个屁,你要是敢去,我打断你的腿!”

白菜心看了看周四新,面露难色。周四新干咳两声,站起身说:“小白,这事你自己拿主意,要想好,后天吧,希望你能去找我!”

周四新带着随从走出大门,关旭朝他们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

白菜心忧虑地看着关旭:“该怎么办?”

关旭对她喝道:“怎么办?坚决不去!送上门去卖艺,也太他妈贱了!”

白菜心有点不高兴了:“别说得这么难听,人家这不是来请了吗?”

关旭冷笑道:“哼,请?你难道看不出来,姓周的根本是不安好心!”

白菜心不说话了。

一天下午,白菜心从戏园里怏怏地回来了,关旭关切地问:“怎么,病了?”

白菜心摇摇头,将手中的箱子往地上一丢,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叹了口气。

关旭又问:“你今天没唱戏?”

她点点头。

关旭有些急了:“我的姑奶奶,到底是怎么了,说句话啊!”

白菜心说:“我们的戏班被禁了,不准进戏园子演戏了!”

“为么家?”

“闵旅长有令,说戏班里混进了赤匪,要干爹休业整顿!”

“这不是明摆着冲你来的吗?”

“是啊,戏班的人都晓得,这事就是冲我来的,姓闵的铁了心逼我去唱堂会,我不去,他是不会罢休的!”

“这个王八蛋!”关旭骂道,“你干爹陈老幺怎么说?”

白菜心说:“戏班子的一家大小都是干爹带着,都指望着他吃饭,姓闵的来这么一手,干爹虽然嘴上没说,但是我晓得他也是很为难,不好对我发作,唉,我一个人饿肚子不要紧,害得大伙都跟着挨饿!”

说罢,她眼圈发红,用袖子去拭泪。

关旭见她一哭,也心烦意乱起来:“这个姓闵的也欺人太甚,我就不信,这几天,你哪都不去,他还敢逼上门来!”

晚上,两口子睡得比较早,等快到天亮时,白菜心就醒了,想着烦心事,怎么也睡不着了。忽然,她听到后面院子里好像有动静,像风吹动旗帜的呼啦啦的响声,她推醒关旭,让他听。

关旭睡得迷迷糊糊,嘟哝着说:“树枝被风刮得响吧,大惊小怪!”

白菜心躺了一会,吸了吸鼻子,还是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一股烧糊了的味道。”

忽然她听到后面隐隐有人在喊:“失火了哦,失火了哦!”

她连忙披衣下床,刚走出房门,就见后面阁楼窜进来一道火苗,火苗狂舔着屋梁,屋梁开始烧着了,她连忙大叫:“关旭,不好了,失火了!”

关旭从床上跳起来,穿着短衫赤着脚跑出来,火势越来越大,房顶的檩条也被引燃了,火光照亮了整个堂屋。接着,关旭听到大门被拍得山响,他急忙打开大门,门外站了好几个提着水桶拿着水盆的乡亲。

乡亲们冲进屋灭火,关旭与白菜心跑进房里抢东西。火显然是从后院烧起的,火势随风向前面的屋子蔓延开了,街上有人敲起了报警的铜锣,锣声夹杂着急促的呼叫:“关家失火了,快来救火啊!”

一条街的乡亲们陆续赶来,提水的提水,泼水的泼水,火势渐渐被控制住,但房子已烧去大半,天也大亮了。关旭两口子只抢出了几件好衣服和两床被子。

亦莲闻讯火急火燎赶来的时候,白菜心坐在地上抹眼泪,她连忙扶起来白菜心。

“妹妹,你看,我这日子怎么过呀!”白菜心哭道。

“偷不完,抢不完,一把火全烧完!”一旁的街坊老大娘也抹着眼泪叹息。

“我要找周四新算账,肯定是这个狗日的放的火!”关旭提了一把菜刀,在大声嚷嚷。

“你说他放火,哪里有证据?”几个男人拉住他。

“我不管,我要跟他拼命!”关旭继续嚷。

“哥,你冷静点,即使真是他放的火,你也不能跟他拼命,就凭你这把菜刀吗?”亦莲说。

“那,那妹妹你说,难道房子就白白给人烧了?”关旭一怔。

“哥,这事我们要从长计议,没有证据之前,你和谁急都没用!”亦莲夺下菜刀。

关旭黯然。在众人的劝说下,他一屁股坐在一条长凳上,痛苦地抱着头,不再吱声。

卢皓月也匆匆赶来了,她揪心地看到三间屋几乎化为灰烬,问亦莲:“是失火还是纵火?”

亦莲把她拉到一边说:“有些怪,有人故意放火,又并不想烧死人。”

卢皓月陷入沉思:“放火者一定另有居心!”

亦莲点点头。

卢皓月看见白菜心哭红了眼睛,忙上前安慰,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白菜心:“大姐,这是我们普善堂的一点意思,帮不上太多的忙。”

白菜心不肯接,卢皓月硬是将银票塞给了她:“你们俩没地方住了,要是不嫌弃,就到我家住几天吧,我爸再三叮嘱过我的!”

旁边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卢姑娘真是好人啊!”

卢皓月回头一看,是和自己交过手的马铁成,他的旁边站着武黑皮。马铁成现在升了保安团的副团长,所以卢皓月说:“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马大团长啊,怎么?不忙着捉拿赤匪,倒有闲心逛到这里,是幸灾乐祸看热闹呢,还是准备落井下石呢!”

马铁成笑着说:“卢小姐啊,在你眼中我们就那么坏啊,我们就没做过一件好事吗?”

卢皓月说:“你们自己说说,从娘肚子里出来,做过哪桩好事?”

马铁成说:“今天我们就是来做好事的!”

武黑皮接话道:“对,听说白大小姐家失火,周团长令我们送来五百元,以表慰问!”

说着,他拿出一叠可以直接兑换现洋的纸券,递到白菜心面前:“周团长听说白大小姐的房子被烧了,非常痛心,特派我们前来看望,收下吧!”

白菜心正在推让,关旭突然冲过来,夺过纸券往空中一扬:“去你他妈的臭钱,放了火,又来充好人!给我滚!”

纸券纷纷扬扬洒落一地,关旭抓住武黑皮的衣襟,将他往外推。

武黑皮拨开他的手,问白菜心:“像吃了枪药,这么凶,是你家里那位吧?”

“你管老子是哪个?”关旭举拳向武黑皮打去,武黑皮一闪,拳头被一旁的马铁成拿住:“小关啊,你可别冤枉人啊!这个罪名我们可背不起!”

关旭被他拿住动弹不得,又恼又怒,脖子涨得通红。卢皓月轻移脚步,食指与中指并拢,点了一下马铁成的手腕,他的手就像蜕掉的蛇皮一样松软下来,关旭趁势挣脱,操起一条长凳,向马铁成劈过去:“狗日的,放火的不是你们是哪个?”

亦莲抢上前来,一把拉住他:“哥,别冲动!和狗腿子打架,不值啊!”

“好,好,小关,看样子,我们之间有误会,今天是说不清了!我们走,我们走,还不行吗?”马铁成摆摆手,像想起一件事,走到白菜心跟前说,“白大小姐,我们周爷是诚心诚意,请你去为闵旅长唱戏,您务必赏光啊……”

关旭见马铁成还在与白菜心磨蹭,怒气又起,将手中那条长凳朝马铁成掷了过去:“王八蛋,还不快滚!”

马铁成身子一低,长凳从他头顶飞过,“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赶忙拉上武黑皮,快步溜走了。

亦莲拿出一包银洋,塞给白菜心:“嫂嫂,我没多少积蓄,就这点东西,你们建房子,我只能添几块砖了!”

“妹妹,谢谢你了!”白菜心接在手里,拉着亦莲的手,眼含泪花,“这场火多半是周老虎放的,他要我给姓闵的旅长唱戏,不是一天两天了。哎,现在戏班演不成戏了,房子也烧了,要是你哥答应我去唱,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他的脾气总是那么犟,你要劝劝他!”

亦莲说:“嫂嫂,哥不让你去,也许是对的,现在世道不太平,人心难料,不得不防啊!”

白菜心说:“不要紧的,我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就是唱唱戏,我不相信,他们能将我怎样!”

亦莲担忧地说:“你真的打算去给他们唱戏?”

白菜心点点头:“再不去,我不晓得还会发生么家事,已经连累了好多人,姓闵的禁了我们民众戏班,不能让大伙跟着我饿肚子啊!”

亦莲叹道:“唉,嫂子,你也有你的难处,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不过,你真的要去唱戏,可千万要小心,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白菜心说:“好妹妹,只有你理解我的难处!”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亦莲要走了,她与卢皓月一起离开。

一路上,亦莲想着嫂嫂白菜心刚才的话,不由心事重重,卢皓月看在眼里,便说:“亦莲,又有些日子没看到你了,好想你啊,真的,哥嫂的事你就想开些,天有不测风云啊!”

亦莲说:“皓月,这火来得很是蹊跷,我先前跟你说过,放火者并不想弄出人命,最近一段时间,周四新逼我嫂嫂去为姓闵的唱戏,恐怕跟这事有关。”

卢皓月听到“周四新”三个字,怒道:“这个大混蛋,老是和修民哥作对,现在又到处做坏事,总有一天,我要好好收拾他!”

亦莲听她提到贺修民,不由心跳加快,但脸色依然平静:“皓月,我前几天看到一张悬赏告示,说捉住贺修民有重赏,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你要盯紧点,有消息,就早点告诉修民哥!”

卢皓月说:“这事,我早就晓得,不过,亦莲提醒得对,是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姓周的重金悬赏,利欲熏心之徒怕早就瞄准了修民哥!”

两人并肩又走了一程,就到了十字街,要分手了,卢皓月忽然神秘兮兮地说:“亦莲,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她点点头,卢皓月凑到她的耳边说:“我听人家说,你和贺金水,并没有拜天地,也不在一张床上睡……睡觉,是不是啊?”

她很是吃了一惊,脸蓦然红了:“鬼丫头,听谁说的?”

卢皓月顽皮地眨眨眼:“哼,你不管我听谁说的,你先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她迟疑了一下,说:“妹妹,你不是别人,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跟金水还没正式拜过堂呢,结婚那天,周四新带人来抓他……后来我与他约定,我把他当哥哥,他把我当妹妹。”

卢皓月很是不解:“那你怎么不离开他!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不管怎样,容易被人说闲话啊!”

亦莲惆怅地看了看远处:“有些话,我现在没法跟你说明白,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己,也许,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卢皓月撅着嘴说:“以后,以后!以后你都老了,我也老了,唉,你现在还可以重新开始,我敢保证,愿意娶你的男人一抓一大把!”

亦莲扑哧乐了:“皓月,你才多大啊,就提‘老’这个字,真是笑死我了!”

卢皓月关切地看着她:“亦莲,你要是没地方去,就到我家来,现在就可以!”

亦莲叹口气说:“谢谢你,皓月!不过,你还是先操心你自己,对了,你该找婆家啦,不能整天迷着刀啊剑的,得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啦!”

卢皓月一撇嘴:“我才不急呢!”

亦莲望着她饱满光洁的前额,说:“皓月,你很美,真的,追求你的人应该很多吧,你说你不急!是有意中人了吧?”

卢皓月眼里蓄满向往,俏皮一笑:“有啊!就是不晓得他喜不喜欢我?”

“谁呀,能告诉我吗?”亦莲心里一沉,已猜到八九分。

“这个人你认识的!”卢皓月的脸上溢出甜蜜。

“我怎么会认识?”亦莲佯装不知,摇摇头。

“就是他啊,我们刚才说到的这个人!”卢皓月在她耳边小声说。

亦莲停住了脚步。

“是修民哥,我从小就喜欢他!”卢皓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那你还不抓紧时机向他表白,让他娶你呀!”

“可是,他老是把我当妹妹啊,你说有么办法啊?”

卢皓月显然没听出亦莲话里的酸味,很苦恼地说。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亦莲的心里在想事情,差点和这人撞了一个正着。

这人穿一身军装,亦莲本能地避闪着。

卢皓月却叫起来:“黄心安!”

黄心安两眼炯炯放出惊喜:“原来是卢大小姐,急急地要到哪去啊?”

他看了一眼亦莲,问道:“这位是?”

卢皓月嘴角漾起一丝调皮的嘲讽:“黄大团长,莲城的第一美人,你都不晓得?”

亦莲脸一红,用手打了一下她:“鬼丫头,又瞎说!”

黄心安看着亦莲,搔了一下脑袋:“你就是关亦莲?”

卢皓月喝道:“黄心安,别看呆了!”

黄心安一笑:“亦莲姑娘美,卢小姐也美,你们是莲城的并蒂莲花!”

卢皓月摆摆手:“去,去,几时,连你都学会肉麻了!受不了!”

黄心安走后,亦莲打趣卢皓月:“这个黄心安,对你有好感呢!好像喜欢你!”

卢皓月嗤笑道:“他?亦莲,你在说笑话,怎么可能!”

亦莲说:“凭感觉,这人不错,至少不那么讨厌。”

回到金水那里后,亦莲很不宁静,她发现,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金水的情绪好像有点不正常,他现在除了常去魏老幺那里泡茶馆,还特别喜欢到酒馆里喝几盅。

那天,他喝醉了,一边蹒跚着走进屋,一边说:“他们都说我是背了个名,划不来啊!”

亦莲去搀扶他,柔声责怪他:“怎么,又喝多了?背了个名?你自己到外面说了么家吗?”

金水看到亦莲,酒就醒了一大半,忙说:“没说,没说,就是喝了二两酒!”

这天下午,金水又出去泡茶馆了。亦莲准备做针线活,她不想吃金水的闲饭,她早就开始自食其力帮别人做针线活了,虽然金水反对,但她执意要做的事,金水拦不住。

亦莲坐在靠窗的椅子,刚打开箱子拿出针线篓,门外走进来两个人来。这两个人的脚步好轻,只到他们的身子遮住了光线,她才发觉。

抬头一看,是柴云飞和朱军师。

柴云飞笑吟吟地端详着她:“我们的关大美人,阳湖一别,一晃就几个月了,现在可好啊!”

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托你的福啊,暂时还死不了!”

见她坐着一动不动,朱军师自我解嘲道:“大美人好像不欢迎我们啊?”

他拖出一条板凳,让柴云飞坐下:“老大,你坐着说话。”

柴云飞走了两步,嗅到她的身边,贪婪地瞅着她的脸说:“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呢,哎呀,老子后悔了,不该把你送给金水!”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目光从她的满月般的脸游移到曲线毕露的胸脯上,他伸出手来,想在她的下巴捏一把,她站起来,厌恶地推开他的手:“有话就说,别动手动脚!”

柴云飞眉毛拧了一下,蛮横地说:“咦,老子也不是第一回动你,现在就动不了吗?实话告诉你,你最终还是老子的人,插了翅膀都飞不了!”

她望着他,眼里喷射出黑色的火焰:“如果有这一天,我就去死,可以了吧?”

“死?”柴云飞一愣,哈哈一笑,“大美人,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朱军师从中打圆场:“亦莲姑娘,老大今天来是和你谈正事的,有话好好说嘛,别死啊死的,多不吉利!”

她冷笑道:“正事?不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吗?你们还有正事?”

柴云飞扯出一个干瘪的笑:“把我们想得这样坏啊!呵呵,好吧,我问你,金水呢?”

她说:“茶馆里去了。”

柴云飞哼了一声:“小日子还过得蛮悠哉啊,这小子!”

朱军师在一边酸酸地帮腔:“谁叫人家赶上了两桩美事呢?得天下至宝而藏之,得绝色美人而蓄之,不亦快哉!”

“军师,你又来了,文绉绉地,打住,打住!今天我们不是来吟诗的,你把我的意思跟她说清楚!”柴云飞不耐烦地说。

朱军师说:“亦莲姑娘,我们老大今天专程来,是想问你,那件事进展如何了?”

亦莲装作不知:“么家事?”

朱军师说:“金水那些宝贝藏在哪,打探得怎样啊?”

亦莲轻描淡写地说:“他哪有么家宝贝?我看都是传说!”

柴云飞很是不满:“好啊,关亦莲,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点动静也没有,还在敷衍我!”

亦莲说:“这也怪不得我啊,他的城府深着呢,如果真有宝贝,他一定看得比命还重,那藏宝的地方,能轻易告诉我吗?你们高看我了!”

朱军师背着手踱着步,笑道:“亦莲姑娘,我听说,他很喜欢你,只要你开口,他哪有不告诉你的?”

亦莲说:“世上无人不爱财,我算哪棵葱!”

柴云飞插话道:“我听说,你和他没有真正结成夫妻!你们只是兄妹,没拜堂,没同睡一张床,是不是有这回事!”

亦莲细眉一挑,问:“谁说的?”

柴云飞说:“还有谁,当然是贺金水,他自己在外面说的。”

亦莲淡然一笑:“那是我们自己的事!”

柴云飞很是不满:“可是这影响了我,坏了我的事!”

亦莲反问道:“这是哪跟哪?”

朱军师慢条斯理地说:“哎呀,亦莲姑娘啊,老大的意思是,你没有和金水结成夫妻,金水呢,就不会跟你掏心里话,他那藏东西的地方啊,就不会告诉你了!”

亦莲脸上掠过一丝嘲讽:“结成夫妻,他就能对我说真话?你们也想得太简单啦!夫妻同床异梦,面和心不和的还少吗?”

柴云飞拍了一下桌子,说:“关亦莲,我不管你用么家办法,给你一个月时间,把金水藏宝的地方弄清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你就准备回我的阳湖吧,哼,这次回去了,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哈哈!”

亦莲迎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我先前就说了,你硬是要逼我,我就去死,这点权利,我总有吧?”

朱军师见两人又弄僵了,就劝道:“亦莲姑娘,我佩服你!你真硬气!俗语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干吗非得要去死呢!其实我们可以合作,如果找到了他藏着的那些东西,我们可以分成,你得三,我们得七,怎样?”

亦莲冷冷地说:“没兴趣。”

朱军师说:“这下我更服你啦,你不爱财,没关系!不过,我知道,你不光是个大美人还是个聪明人,是个有心计的人,你知道怎样做的,不管你和金水是什么关系,我敢肯定,不说你跟他撒个娇啊,发个嗲什么的,只要你给他递个眼色,他就会乖乖地什么都告诉你!”

亦莲说:“朱军师不愧是军师,能说会道的,照你这样一讲,我好像成狐狸精了!不过,有一点,你们要记住,千万不要逼我!”

柴云飞的脸色稍缓:“那好吧,给你两个月时间!实话告诉你吧,老子只有这个耐性了。等个三年五载,可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这时,窗户外面发出一声响动,好像有人在窗下鬼鬼祟祟地偷听,柴云飞拔出短枪,警觉地冲到墙角,叫道:“谁!”

外面脚步杂乱,有人叫道:“柴云飞,你被包围了!识相的话,出来投降吧!”

柴云飞锐利的目光投向亦莲,举枪对着她:“外边有人?是谁?”

亦莲冷冷地说:“我怎么晓得?”

柴云飞与朱军师跑出了屋子,刚拉开后院的门,几颗子弹就飞了进来,柴云飞急忙拉朱军师趴下。

柴云飞又从腰间摸出一把枪,对朱军师说:“跟我来!”说着,他猴子般一个跃跳,上了院子里的一棵大柳树,蹲在树丫间,朝后院门口双枪齐发,只听几声惨叫,有人应声中弹。

柴云飞快速跳下,拉起朱军师,猫着腰冲出院子。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后面传来一阵叫嚷声,柴云飞回头开了几枪,又有几个追赶者仆倒在地。

待枪声完全消失,过了好一会儿,亦莲才走出院子。

这时候,周四新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武黑皮的一只胳臂被打伤了,鲜血直流。马铁成喘着粗气满脸汗水向他报告:“团长,小的该死,让柴云飞跑了!”

周四新骂道:“混账,他妈的都是吃干饭的,要你们有屁用?十多个人还抓不到两个土匪!”

武黑皮疼得龇牙咧嘴:抱着胳膊,垂头丧气走过来:“没想到柴云飞那个狗杂种枪法还很准!”

马铁成则往自己脸上抽了两耳光:“团长,都怪我无能,指挥无方!”

周四新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让你们盯了这么久,还是给溜走了,唉!可惜了!”

亦莲见是这一帮人,就准备转身走进院子,周四新喝住她:“关亦莲,给我站住!”

亦莲慢慢转过头,问:“么家事啊?这么凶!”

周四新走上前,恶狠狠地说:“我手下死的死伤的伤,你敢说跟你没关系吗?”

亦莲觉得很荒唐:“这些人,难道是我打死打伤的吗?”

周四新说:“但,都是因你而死伤!”

亦莲显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愿闻其详!”

周四新说:“你和湖匪柴云飞互相勾结策划阴谋,我们盯着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亦莲哈哈一笑:“周四新,你这不是太抬举我了吧,按你这么说,我不成了女魔头啦!那你倒说说,我和他策划了哪一出阴谋,不妨在青天白日之下说清楚!”

周四新一愣:“反正,你们之间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你跟我们到县政府走一趟,调查清楚再说!”

亦莲说:“你说得这样难听,那我问你,证据呢!”

马铁成跳出来说:“你和土匪头子柴云飞在房里谈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亦莲不屑地说:“那你说说,我们说了么家?”

周四新一时语塞,马铁成摸摸脑袋:“你们说了要报复县长王京甫!”

亦莲嘴角撇出一丝冷笑:“马铁成,我真服了你,编故事也编得像一点嘛!”

马铁成自知编得拙劣,不做声了。

周四新一挥手:“马副团长,少废话,带她走!”

马铁成上来拉亦莲,亦莲甩开他的手:“走就走,还怕了你们!”

周四新等人押着亦莲刚进县政府,正遇见王京甫要出门。

周四新趋步上前:“县长这是去哪?”

王京甫见到亦莲,有些惊异,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问:“你们这是?”

周四新说:“在金水家围捕土匪柴云飞,结果让他跑了!我们怀疑关亦莲勾结土匪,现在将她带来,交给县长大人审一审!”

王京甫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亦莲,频频点头:“周团长,你做得很好!这个关亦莲,你说她勾结土匪,我看她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审一审!”

周四新对王京甫眨了眨眼睛,向他鞠了一躬说:“王县长,人交给你了,那,我就走了!”

进门后,两个团丁打算将亦莲带往审讯室,王京甫叫道:“慢着!人交给我处理,你们回去吧!”

亦莲略微诧异地望着他,他笑道:“亦莲,不知可不可以这么叫你,别来无恙?请你到办公室喝杯茶,行吗?”

亦莲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王大县长,不是要审我吗?怎么会有这份闲情雅致?你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他连忙说:“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啊!”

他殷勤地将亦莲让进办公室,说:“请坐!”

亦莲不坐:“有事现在说吧!”

他走到那张气派非凡的红木办公桌后,一屁股坐下:“哎,过去我对不起你啊!”

亦莲抬眼看王京甫,见他头顶高悬着一张“廉政亲民,励精图治”的横幅,觉得有几分滑稽,就揶揄道:“看样子,现在的王县长已经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王京甫尴尬一笑:“亦莲啊,我们呢,以前有些误会,现在沟通一下,就好了!”

他叫了一声“来人”,进来一个仆役。是林三。

林三谄笑道:“七奶奶,以前的事,真的,真的很是对不住!”

亦莲哼一声:“谁是你的七奶奶?”

林三抽了自己一耳光:“我该死,掌嘴,对不起,关小姐!”

他恭恭敬敬地为亦莲倒上一杯茶,放在茶几上,然后弯着腰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王京甫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个林三,整天只知道赌钱,不长进,三十几了,还是光棍一条,见他可怜,就把他弄到这里来,跟我跑跑腿、端端茶、递递水什么的!”

亦莲接过话:“端端茶,递递水,再合计起来干点坏事?”

王京甫眯着眼笑道:“亦莲,怎么老是把我想得那样坏啊,我对你,可是真心的!”

亦莲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佩服你!真会装啊?干过的坏事这么快就忘了?哎呀,和你还真没话好说,我走了!”

王京甫刚将一口茶吞到口里,连忙站起身,茶一下子吐出来:“你,你,别走,我真有重要的事!”

亦莲极不情愿地坐下来:“要说快说吧!”

王京甫咳了几声,说:“嗯,以前的事呢,我们都不要提了,现在我们可以合作干一件大事!”

亦莲觉得可笑:“合作?跟你合作?”

王京甫诡笑道:“对,跟我合作!柴云飞不是让你找宝贝吗?”

亦莲冷冷道:“这也被你晓得了?”

王京甫又叹道:“唉,亦莲,我一直很关心你!时刻都在关注你!”

亦莲冷笑:“关注?得了吧,是在监视我吧?说说吧,把你晓得的都说出来!”

“柴云飞对金水使了个美人计,这恐怕连金水自己都知道,但金水不是傻瓜,他来了个将计就计,满以为能和你生米煮成熟饭,哪料到,正要拜堂的节骨眼上,金水被我们抓走了,加上他自己身体的原因,直到现在,他都没能和你结成真正的夫妻,你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但不在一张床上睡觉,是不是?”

王京甫一边说,一边观察亦莲的反应。

亦莲面无表情。

王京甫继续说:“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现在,你和金水则正好相反,进了一家门却不是一家人。这样,如果金水真的藏有宝贝,他也不可能告诉你!”

亦莲反唇相讥:“金水告不告诉我,好像由不得你来操心吧!再说,你说的么家宝贝,我没兴趣!”

王京甫说:“你没兴趣,但柴云飞有兴趣,如果你不能给他提供有用的信息,处境怕是有些危险哦!”

亦莲很是不屑:“你在威胁我?”

王京甫摇摇手:“不,不!我是在提醒你!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有了合作可能嘛,对柴云飞,你只要撒一个小小的网,就大功告成了,收网的事就交给我了!”

“想得倒很美,算盘打得真精!”亦莲点点头,“我帮你抓住了匪首柴云飞,你这个县长就可以立大功了,可以向上级邀功请赏,升官发财了,是吧!”

王京甫一愣,随即笑道:“亦莲啊,也不能完全这样说,柴云飞的存在,对你也是一个威胁!柴云飞一日不除,你一日也得不到安宁,所以,我主要为你考虑啊!另外,我也是为莲城百姓着想,百姓受柴云飞滋扰多年,苦不堪言,我这个做县长的,脸上无光啊!”

亦莲鄙夷地说:“啧啧啧,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又是为我考虑又是为百姓着想,真把自己当作廉政亲民的父母官啦?”

王京甫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亦莲身边,很沉痛地说:“莲,我们以前发生过不少误会,不过,你要知道,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喜欢你!那件事后,我一直深深地悔恨和自责,你落到柴云飞手里之后,我曾想千方设百计去救你,直到现在,我都不能说服自己不去爱你!”

亦莲站起身,剜了一眼他:“王京甫,这话我听着就想吐了!”

他着魔似的凝视着她,表白得更深情了:“莲,你不相信我吗?其实,我现在可以什么都不要,和你一起离开莲城,跑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那地方谁也不认识我们,没有流言也没有闲言碎语,我们可以重新生活!”

他下巴上那颗黑痣随着他说话一动一动,她觉得十分滑稽:“王京甫,我真佩服你,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连一个磕巴也不打,我可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就是把河水说得倒流,把太阳说得从西边出来,我们永远不可能有故事发生的,我和你,是两条道上的车,你跑你的,我跑我的!”

他伸出手想揽住她的肩,她像拂苍蝇一样拂开他:“自重点,别动手动脚的!”

他叹口气:“唉,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没权力阻止我喜欢你!你就这么厌恶我吗?我现在想好了,如果我们没缘分,我也不会亏待你,只要你帮我抓到柴云飞,我代表县政府,奖励你五千大洋!你就可以从金水那里搬出来啦!反正,你们本来就没拜堂,算不上夫妻。我再以县长的身份担保,恢复你的名誉,你就成了自由之身,想嫁谁都可以,光明磊落地嫁,名正言顺地嫁,轰轰烈烈地嫁!”

她嘲讽道:“你不会说,到时跟我当主婚人吧?”

他又是一愣:“呃,有这个可能,只要你瞧得起我!不过,到时,我可能是最痛苦的人了!”

她冷冷地注视他:“别说这些酸溜溜的话了,我可没想这么远,不过,抓柴云飞这件事,我倒可以跟你合作!”

他很是惊喜:“这么说,你同意了,好,只要你答应做内应,抓住姓柴的,那是笼里捉鸡——十拿九稳了!”

她向门口走去,说:“那我就走了!”

他流露出舍不得她走的样子:“再坐坐,晚上我请你吃饭?”

她自己拉开门说:“没空啊,我还有事!”

他在后面跟出来:“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她头也不回地说:“不用了!”

他呆呆地望着她曼妙如柳的身姿消失在楼梯拐角。

自家中失火后,关旭与白菜心没了住处。受父亲之托,卢皓月来请夫妇二人到普善堂住,关旭觉得唐突,便婉拒了,两人在废墟上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

这天,干爹陈老幺与张琴师来看白菜心,一看这个棚子,不由叹息:“这怎么住人啊?”

他们带来了在戏班里凑的一点钱,白菜心眼圈红了,直摆手:“干爹,这个我不能要,本来我就连累了大伙!怎么能再给大伙添麻烦呢?”

陈老幺叹口气说:“再苦,我们都没你苦啊,现在你连个住的地方也没有了!”

白菜心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簌簌落下来。

陈老幺问:“我听说,这把火是周老虎放的?”

白菜心说:“我和关旭是这么看的,当然,只是怀疑。”

陈老幺继续说:“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今天,我和张师傅来,是跟你商量一件事的!”

白菜心含泪望着他:“干爹,我听您的!”

张琴师说:“你干爹的意思是,周老虎和那个姓闵的一再相逼,一味躲避和回绝,也不是办法,不就是唱唱戏吗,看他们能把你怎样?”

白菜心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果不是关旭,我早就去了,也不至于让周老虎封戏班,这几天,我想好了,不管关旭拦不拦我,我都要亲自会一会他们!”

陈老幺百感交集地看着她:“我的好女儿!这事委屈你了。我们想今天陪你一起去,合适吗?”

白菜心说:“好,你们到外面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白菜心换了一件粉红缎绣花上衣,系了一条湖绿色暗花黑边的裙子,裙子上面绣着牡丹和蝴蝶,看上去妩媚温婉。

三人来到周四新的家门前,两个持枪站岗的士兵拦住了去路。恰好,这时,马铁成带着几个人要出门,见到是白菜心,大喜过望:“哎呀,原来是我们的白大小姐啊,贵客,贵客啊!”

马铁成低首弯腰,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把他们让进前院:“请稍等,容我去向周团长通报一声!”

周四新听说白菜心来了,略感意外:“哦,真的是她?”

马铁成压低声音讨好地说:“团长,还是您的主意高,我们放了一把火,就把她烧来了!”

周四新沉下脸来,喝道:“嗯,马铁成,不是给你叮嘱过吗?这话不能乱说,在闵旅长面前也不能说!除了我、你、武黑皮三个,有第四个人晓得了,我撕烂你的嘴!”

马铁成连连点头:“是,是!团长!”

周四新到前院去迎白菜心,还隔着好远,他就嚷开了:“我们的白大美人,大驾光临,周某有失远迎啊!”

陈老幺与胡琴师向他鞠躬请安,客套一番后,周四新瞟一眼白菜心:“小白越来越好看了!难怪我们的闵旅长日思夜念,点名要听你的花鼓戏呢!刚好,闵旅长今天没出门,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他!”

在自家的宅院里,周四新给闵成杰专门设了办公室,办公室四壁为板材结构,地上铺着红黑相间的木质地板,会客室、餐室、卧室也一应俱全。闵成杰对这样的安排显然相当满意,不外出的时候,就待在办公室里打发时间。

一听说白菜心来了,闵成杰眼睛一亮,忙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快叫她进来!”

闵成杰的目光完全被白菜心吸住了,周四新向他介绍:“这位就是莲城花鼓戏头牌白菜心小姐,这两位呢,一位是他的干爹陈班主,一位是拉胡琴的张师傅。”

闵成杰这才回过神来:“来,来,都请坐!哎呀,白姑娘啊,早就听说你是莲城三大美人之一,今天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白菜心低首含羞道:“闵旅长抬举了!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闵成杰很高兴,吩咐道,“来人,看茶!”

一个卫兵从外面进来,给每个人倒上一杯茶。

陈老幺坐下后连声说:“谢谢旅长!谢谢旅长!”

闵成杰瞟了一眼陈老幺,问:“你是白姑娘的干爹?”

周四新插话道:“也是她师傅,民众戏班的班主。”

陈老幺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惭愧,惭愧,老朽才疏学浅,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我这个民众戏班,全靠她撑着呢!”

闵成杰笑吟吟地看着白菜心:“刚来莲城,我就听到一句话,说是‘拆了屋子卖了梁,也要看白菜心的《站花墙》’,这个评价很高啊!白姑娘现在能否赏脸,给我唱一段呢?”

白菜心看陈老幺,陈老幺点头说:“既然旅长有这个兴致,那我就来扮杨玉春,让张师傅为你拉琴,你就唱一段吧!”

白菜心向闵成杰欠身致意:“小女子献丑了!”

她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唱道:

冬月雪花飘,冬月雪花飘。

飘来飘去数丈高,飘一个雪花比奴家容颜还娇。

太阳出来照,太阳一出雪花不见了。

早晓得露水情,悔不该怀中搂抱。

早晓得露水情,悔不该怀中搂抱。

……

未修全来未修全,叫声道童站跟前。

一更鼓来二更天,三更四更进花园。

赐你的金子斤半两,赐你的银子两半斤。

斤半两来两半斤,金银不差半毫分。

金子拿回买田种,银子拿回攻书文。

大官小官求一个,来接你妻王美蓉。

……

闵成杰跷着二郎腿,手指在桌上打着节拍,眼睛一眨也不眨。

白菜心时不时轻提一下那条暗花裙子,配合着胡琴的抑扬顿挫,边唱边做手势,宛如一只五彩的鸟儿闪动绚丽的翅膀。

一曲终了,闵成杰拍手笑道:“白姑娘嗓子圆润甜美,就像用鹅毛掏耳朵,真舒服啊,扮相也迷人,听你唱戏,简直是超级享受!”

白菜心低首答道:“旅长过奖了!”

陈老幺趁势说:“闵旅长,有件事要求您,那就是我们民众戏班,根本没赤匪。我手下的十多个人,我都知根知底,再说,我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隐藏赤匪啊!所以,戏班被禁的事,还请您通融通融啊!”

闵成杰手一挥,哈哈笑道:“这是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只要白姑娘隔几天来我这儿唱两出,什么事都好说,好说!这样吧,我宣布,从明天起,你们,什么民……民众戏班,就恢复演出!”

陈老幺连连鞠躬:“感谢闵旅长,感谢闵旅长!白姑娘唱戏这事,我可以做主,您么时候叫她,她就么时候到!”

闵成杰别有深意地瞟一眼白菜心,大笑:“陈班主,爽快,这话我爱听!只是不知白姑娘是否愿意啊?”

白菜心低首不语。

周四新在一边说:“白姑娘不说话,就是同意啦!只要您有空,不用您吩咐,我每天派专人去接她!”

闵成杰说:“那就辛苦周团长了!”

周四新说:“还有一事,我得向旅长汇报一下,那就是白姑娘最近没地方住了。”

闵成杰皱了一下眉头:“哦,怎么回事?”

周四新故作沉痛地说:“前几天,一场大火,将她的家烧成了废墟!可怜夫妻俩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

张琴师感叹道:“一把火全烧光了,正所谓‘建业千日功,火烧当日穷’啊!”

陈老幺在一旁说:“是啊,作孽啊!”

闵成杰略一沉思,对周四新说:“这样吧,我调拨两千元还有一个排的兵给你,五天之内,把白姑娘的新房子建起来,没问题吧?”

周四新拍胸保证:“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白菜心既惊诧又感激:“这,这怎么好意思麻烦闵旅长?”

闵成杰笑道:“白姑娘,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还这么客气?”

“圣心”天主教堂位于莲城南门,是典型的仿哥特式建筑。教堂由砖木与钢筋水泥混合构筑而成,尖塔高耸,竖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拱门为尖形,拱梁呈八角形。教堂旁设有一座附楼,原本是传教的教室,后来,由教堂的神父倡议,在这里办起了一所女护士学校,专门招收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学生,为社会培养护士及助产士。

中午放学的时候,一群女学生从学校里走出来,她们身着白衫黑裙,腰身窄小的大襟衫袄与喇叭形的袖口,勾勒出她们青春苗条的身体。她们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有说有笑地谈论着什么。

走不多远,路旁斜冲过来几个兵痞,一下子拦在了她们前面:“小美人们,到哪里去啊!”

看样子,他们似乎在这里守候多时了。

女学生像受到老鹰攻击一般的小鸡一样,惊叫着打算逃开。兵痞们嬉笑着:“小美人,别跑啊!”

他们横住长枪拦住她们的去路,色迷迷地盯着她们看。

“咦,这个不错!”

“这个也美!”

“这个皮肤真嫩!”

他们动手动脚起来,有的还去捏女学生们的脸蛋,摸她们的屁股,乱成一团的女学生发出惊慌愤怒的呼叫,像炸了锅一样。

其中有一个少女,最是俏丽俊逸,从未遇到这种场面,又羞又怕,粉脸如一片红霞,她左冲右突,兵痞们死死地盯着她蹦跳起伏的双峰。

一个兵痞叫道:“这个最靓,最浪!弄回去给旅长当老婆去!”

其他几个兵痞哄笑着说:“对,就这个!旅长一定看得中!”

他们一起上来拉拉扯扯:“女学生,愿不愿意去当旅长太太啊!”

少女又羞又恨:“你,你们这些混蛋,流氓,别碰我!”

一个兵痞上前抱她,她咬了一口兵痞的手,兵痞痛叫:“哎哟,疼死我了,你她妈敢咬我!”

另一个兵痞嬉笑道:“这小美人还是一匹烈马呢!”

几个兵痞蜂拥上前,抱腰的抱腰,扭胳膊的扭胳膊,连拖带拽,将她拉上了路边的一辆敞篷马车。她发出呜呜的哭声,高声呼叫:“救命啊,救命啊!”

一个兵痞捂住了她的嘴。

她拼力挣扎,兵痞们死死地夹住她,她呼呼喘息着动弹不得,那个先前被咬伤胳膊的兵痞,十分无赖地在她身上嗅来嗅去:“好香啊,美人!”

面对此情此景,几个路人无可奈何地叹息道:“这个姓闵的,一到莲城,就把莲城搅得鸡飞狗跳,真是个大祸害啊!”

马车溜之大吉,其他几个惊魂未定的女学生,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女生说:“快!快去找卢小姐救小昭!”

白菜心在唱戏,闵成杰微闭着双眼,打着拍子,陶醉般地欣赏着。

那天去到了山门外玩耍,

见一位年幼冤家,

他把两眼瞧着咱,

咱把两眼瞧着他,

两人秋波留情下。

尼姑牵挂,

咿哟,哎哟,

想念于他。

冤家手举弹弓打,

一弹子打下来,

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不轻不重,

轻轻浇在尼姑心下。

我双手捧着它。

想冤家到了黄昏时候,

小尼姑诉不尽终身苦愁。

咿哟,哎哟,

诉不尽的苦愁。

“几个‘咿哟,哎哟’,唱得我心都酥软了!”闵成杰走到白菜心面前,盯着她俏丽的脸发痴。

他又拿起她的手,说:“这手,真是就像你的名字白菜心,真白,真嫩!”

白菜心红了脸,想抽出手来,他拿出一只翠绿色的玉镯:“手这么漂亮,不戴一点东西,不是太可惜了吗?”

玉镯晶莹剔透光泽清亮,一看就是上品,他要给她戴上,她推辞道:“旅长,这个我真受不起!我不能要!”

他故作生气:“你,这不是瞧不起我闵某人吗?”

她不再推让,让他戴上。他将戴了玉镯的手抬到她的眼前:“喜不喜欢?”

她点头。

他说:“你自己看看,这戴上去就是不同嘛,人都显高贵了!”

她抽回手,向他微微躬了一下身子:“谢谢旅长!谢谢旅长!”

他打了个哈哈,摆摆手说:“谢什么哦,这算什么?对了,你家的房屋建起来了吧,怎样,还满意吧!”

她赶紧说:“亏得旅长出手相助,三间大屋比我们原先那房子,亮堂宽敞多了,谢谢您!”

他顺势提要求:“不用谢!不用谢,只要你把《小尼姑下山》给我再唱一遍!”

她笑道:“旅长可能不晓得,我们莲城有句老话,叫做‘话说三遍无人听,戏唱三遍无人看!’”

他哈哈笑道:“你白菜心的戏,我就是看三百遍,也不厌!谁叫你这么迷人呢!”

他正想伸出手来,在她脸上掐一把,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之声。

闵成杰打开门,走到台阶上,白菜心随后跟了出来。

门前,卢皓月和那几个兵痞理论着。

一个兵痞嘻笑道:“哈哈,这个比刚才更俊,送上门来,给我们旅长做老婆正好!”

卢皓月一听就怒了,飞起一脚,就踢倒了这个兵痞,其他几个见状,舞拳弄腿,一拥而上。卢皓月娇叱道:“来得正好!”她沉肩坠肘,双掌齐出,左右开弓,指上打下,指东打西,不一会,就将几个兵痞打得东倒西歪。这时,闵成杰的数名卫兵赶到,一起端起枪对准她:“哪里来的小蹄子?敢在旅长驻地撒野!”

他们拉响枪栓,逼近卢皓月。

只听一声惊叫:“别开枪!”

卢皓月抬头一看,是白菜心,很是意外:“大姐,你怎么在这儿?”

闵成杰有些惊讶地问白菜心:“怎么,你认识她?”

白菜心把两人互相作了介绍,闵成杰盯着卢皓月的脸,双眼发直,然后,拍起了巴掌:“卢小姐真是绝世佳人,绝世身手啊,刚才我那几个兵,简直像陀螺,被你玩得团团转!”

然后,他瞪了一眼持枪的卫兵:“还拿枪对着卢小姐干什么,都给我放下!”

卢皓月并不领情,她步步靠近闵成杰,眼中忽闪着怒火:“你就是闵成杰是吧!上司派你驻军莲城,为的是保民平安,你却指使手下抢夺民女,真无耻!”

闵成杰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愣住了:“你在说什么?什么抢夺民女?”

周四新不知什么时候赶到了,他用双手拦住卢皓月,好像防备她随时行刺闵成杰:“卢小姐,这是我们的大旅长,你不能对他这样说话!更不能乱来啊!”

然后,他转身弯腰对闵成杰说:“旅长,我来迟一步,让您受惊了!”

卢皓月鄙视地看着他:“周四新,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的话还没问完呢!”

周四新来了火:“卢皓月,你还真是无法无天了,你也不看看,这是在谁家里!凭你这赤手空拳,也不掂量掂量?”

白菜心担忧地看着卢皓月,叫道:“皓月……”

卢皓月冷笑道:“周四新,你别威胁我,早晚我会收拾你!现在,我先要问问闵旅长,是我无法无天,还是你们无法无天?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强抢女学生!”

闵成杰略为一惊:“哦,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卢皓月哂笑:“你就别装了,说是为你抢的人,给你做姨太太呢!”

闵成杰喝问那几个兵痞:“可有此事?”

一个兵痞战战兢兢地来了一个并不标准的立正:“报告旅长,的确是弄了一个女学生,旅长刚才在听戏,不敢打扰,还没来得及报告!”

闵成杰大怒,抬手就是一耳光:“混蛋!老子什么时候要你们弄女学生,关在哪里?快给我带到这里来!”

几个兵痞灰头土脸,你看我,我看你,说:“是,是,是,旅长!”

闵成杰露出和善的笑容:“卢小姐啊,你都看到了,这是一场误会!驻守一方,就要保一方平安,这是我们军人的职责啊,我怎么能带头扰民呢!”

卢皓月哼了一声,扭头不看他。他的视线却绕着她高挑苗条的身子打转:“我们的卢小姐,还真有侠女风范!我闵某人实在佩服!”

卢皓月不理他。

不一会,兵痞们带着那个女学生来了,女学生头发零乱,脸色苍白,一见到卢皓月,就大声呼叫:“皓月姐,救我!”

女学生雪白的手上现出几道深红印痕,卢皓月忙问:“小昭,他们用绳子绑过你?”

小昭点点头。

卢皓月走过去,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小昭,他们欺负你了吗?”

小昭勾着头嘤嘤地哭泣起来。

那几个兵痞十分委屈地对闵成杰说:“旅长,我们根本没动她,她咬我们,我们就绑了她的手……”

闵成杰喝道:“没出息的东西,谁叫你们这样做的!啊?”

然后,他背着手踱到卢皓月面前,问:“卢小姐,和这个女学生认识?”

卢皓月气鼓鼓地不理他。

周四新忙凑过来说:“她在家里成立了一个女子自卫队,这个女学生是她的队员,刚刚加入没几天。”

闵成杰睁大眼睛,竖起大拇指:“哎呀呀,了不起,女子自卫队,我们卢小姐美艳绝伦,身手不凡,巾帼英雄,叫人佩服啊!”

卢皓月白了他一眼:“闵旅长,别把我夸得天上去了!我要问你,这几个家伙公然强抢民女,按照你的军法,该如何处置啊?”

闵成杰高声说:“剥了这几个混蛋的狗皮,赶回老家种田!”

那几个兵痞全都跪在地上告饶:“旅长,请您手下留情!放过我们吧,下次不敢了!”

几个卫兵冲过去三下两下就剥了这几个兵痞的军服。

闵成杰对卢皓月说:“卢小姐,这下,你满意了吧!”

卢皓月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拉起小昭,说:“小昭,我们走!”

闵成杰望着卢皓月婀娜远去的背影,久久才收回目光。

这时,白菜心向闵成杰告辞道:“闵旅长,我也先走一步了!”

闵成杰这才回过神来:“啊,啊,那好,小白,明天这个时候,你记得来啊!”

周四新凑到闵成杰耳边嘀咕了一句,闵成杰露出兴奋的神色:“好,周团长,我们屋里谈!”

两人进屋后,闵成杰哈哈笑道:“哎呀,知我者,周团长也!我还真是看上了这个小丫头!我就喜欢这种傲气,哈哈!”

周四新说:“旅长,这个小丫头是我们莲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啊,再加上,卢介康就这么个宝贝女儿,如果能娶她,陪嫁大礼应该很可观啊!”

闵成杰喜上眉梢:“那这个事,就麻烦你周团长为我牵线啰!事成之后,我一定会好好酬谢你!”

周四新摆摆手:“旅长见外了,帮您办事,是属下的职责,都是我应该做的,应该做的!”

闵成杰眯着眼睛问他:“周团长,想不想当县长?”

周四新愣了一下:“想!怎的不想?但我哪里够格啊?”

闵成杰说:“只要你办成此事,我就帮你活动,莲城县长就是你的!”

周四新满脸感激:“谢谢闵旅长!我一定尽全力,争取早日让您抱得美人归!”

闵成杰叮嘱道:“不过,有一条,你不能用强,再说了,这美人,会点功夫,性子有些烈,如果用强,怕是会出事!”

周四新拍了拍胸:“闵旅长,此事交我去办,您放心,我自有分寸,明天我就到卢家跟您提亲!”

周四新带着亲信马铁成与武黑皮,大步往普善堂走来。

卢介康一见三人,有些意外:“哎哟,是周团长啊,怎么,又来我这里查赤匪?”

周四新满脸堆笑:“卢老板,您这不是打我的脸吗?我啊,今天,是专门,哦,不,不,是代我们的闵旅长,专门看您来了!”

卢介康满脸狐疑:“闵旅长?”

“对呀!”周四新努努嘴,“黑皮,快将闵旅长的心意奉上!”

武黑皮掏出两根黄灿灿的金条,放在桌上:“卢老板,这是我们闵旅长的一点心意!”

卢介康觑了一下那两根金条,说:“这么贵重的心意,我卢某人可受不起,周团长,有事就直说吧!”

周四新落座之后,看了看四周:“卢小姐在家吗?”

卢介康微微一惊:“你找小女有何事?凑巧,她今天不在。”

周四新问道:“令爱芳龄几何啊?”

卢介康说:“周团长,怎么操心这个啊?”

周四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令爱一天比一天出落得如花似玉,依她的条件,依您的实力,怎么也得找个体面的郎君吧?我今天,就是专为令爱的婚姻而来!”

卢介康装作饶有兴致地问:“哎呀,周团长公务繁忙,整天忙着抓赤匪,几时有了这等闲情,为小女的婚事操起来心来了!只是不知,这位体面郎君是谁啊?”

周四新忙说:“这位郎君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闵成杰闵大旅长!令爱天生丽质功夫了得,闵旅长心下十分爱之,自古以来,红粉赠佳人,美女配英雄,而今,闵旅长带兵雄踞莲城,日后前程远大,不可限量!令爱与旅长门当户对,如能喜结连理,实为天作之合,周某人不才,愿做一回月老牵线搭桥!”

卢介康叹息道:“周团长说得天花乱坠,可惜啊,可惜,小女怕是没这个富贵命啊,不敢高攀,也高攀不上!实话对你说吧,就在半年前,我已将小女许给别人了!”

周四新脸上浮出诡秘的笑容:“呵呵,你不说,我也晓得,这个‘别人’,可是你的宝贝徒弟贺修民?”

卢介康问:“哦,你怎知道是他?”

周四新沉下脸来:“卢老板,如果是贺修民,我要提醒您四个字——悬崖勒马!贺修民是谁?他是政府通缉的要犯啊,没看到各城门口贴的悬赏告示吗?”

卢介康摇摇头:“没看到,真没看到!”

周四新挥挥手:“马副团长,你把那张告示,给卢老板背一背!”

马铁成背诵得很熟练:“活捉贺修民者,人头有多重,赏黄金多重,官升两级。打死贺修民者,赏光洋五千块,官升一级。密告贺修民者,赏光洋两千块,官升一级。隐藏、窝藏不报贺修民者,全家诛戮!”

卢介康仰头哈哈大笑:“全家诛戮,吓死人啊,吓死人啊,没想到,我这个徒弟脑袋这么金贵啊!”

周四新告诫道:“所以,卢老板,如果您执意要将爱女许配给贺修民,就是把她往断头崖上推啊!这可不是儿戏,说不定,会给你们家带来灭顶之灾!”

卢介康哂笑道:“周团长,你现在抓赤匪抓出了癔病啊,我是说已将小女许给别人,没说许给了贺修民啊!再说,贺修民以前是我徒弟,但我们几年没有联系了,现在连他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周四新伸长脖子,问道:“那,敢问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在哪发财?又是哪里修来的福气,能做卢老板的佳婿啊!”

卢介康沉吟笑道:“看来,周团长还是不信我,既然你有兴趣,我就告诉你吧,他姓叶名华生,父亲与我是至交,在湖南长沙做药材生意,如若不信,尽可调查!”

周四新打了个哈哈:“相信,我相信!卢老板经商多年,诚信的口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难道会骗我不成?只是您就这么一个宝贝千金,舍得让她嫁那么远吗?我看,卢家和闵旅长联姻这件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卢介康说:“周团长,刚才你也说了,经商要讲诚信,这个做人也是一样啊,悔婚这种事,我们卢家做不出啊!”

周四新打了个哈哈:“卢老板,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令爱现在嫁给闵旅长,大小是个旅长太太,马上就是师长太太、军长太太,以后说不定就是司令太太!嫁给小商人有么家出息啊!”

卢介康淡然一笑:“周团长,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供一方神,人各有所求啊!小女可从来没有奢想过什么荣华富贵,嫁给小商人过平静的生活,有何不好啊?”

周四新说:“卢老板,路不能走绝,话也不能说死,我们旅长有这份心,您还是掂量掂量为好!”

卢介康说:“听你话中有话,我也把话说明白了,我卢某人最反感别人拐弯抹角的威胁!周团长,你是个大忙人,就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我还有事,恕不远送!”

说罢,他高喊一声“送客”,出来一个伙计,他吩咐伙计:“金条让他们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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