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人神秘一笑,不再与她多言。
推开这里的天字第一号客房的大门,一股茉莉芳香铺面而来,还是年纪最小的小童子最先发出惊叹。
自打他出世以来,这里可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地方了。
入门第一眼,便是整齐的青石地板,踩上去,与山谷里凹凸不平的土地孑然不同。精致的红木桌椅,雅致秀丽的屏风,屏风后还有浴桶,右手边有着三层珠帘,珠帘后才是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
这一切,都是小宝在山谷中从未见过的。
上官恩用手指抹了一下桌上积累的薄尘,叹道,“恩,除了有点尘,其他都很不错耶!”
“娘,这里好漂亮啊!”小童子手舞足蹈地在房间里欢悦起来。
黑衣女人鲜少见到小宝这般活泼的模样,想到仅仅一间上好的厢房便能让他雀跃至此,自己这些年来,真是委屈了小宝了。
“小宝喜欢,娘就让小宝在这里洗一个澡,然后香香地睡一觉好不好?”
“好啊……”小宝开心地跳进了黑衣女人的怀中,“娘最好了,小宝最喜欢娘!”
黑衣女人见儿子这般开心,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她扬手一挥,房间之内所有物件沾染的灰尘全部消失,房间之内焕然一新,连同浴桶里也注上了热水。
上官恩看的目瞪口呆,只顾着惊叹。
小童子三两下脱了衣裳,光溜溜地就像一条小鱼,扑通一声跳进了浴桶。
他站在水中,玩耍着水,任由娘亲在他身后为他轻轻地擦身子。
“娘,小宝最喜欢的人是娘,那娘最喜欢的人呢?”
黑衣女人的脸色有了变化,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最喜欢的人……她想起了那个冷静深沉,骄傲尊贵的男人。
大约,他如今已经得偿所愿,做了天帝了吧……
“娘……”小童子突然泪眼汪汪地哀怨地瞪着黑衣女人,“娘最喜欢的人不是小宝吗?”
黑衣女人哭笑不得地忙拭去他那豆大的眼泪,安慰道,“当然是小宝啦!不哭哦,小宝不哭!娘现在啊……最喜欢的人就是小宝,谁也不能把小宝从我身边夺走。”即便是你亲生父亲也不能。
两母子沐浴更衣之后,上官恩也享受了一回,随后,上官恩和小宝便躺在床上睡觉。
黑衣女人坐在床边的一张贵妃椅上打坐,闭目养神,耳听六路。
时值夜半,床上响起上官恩和小宝的微鼾声,而黑衣女人也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怪风穿透紧闭的门窗而来,吹动了烛焰轻晃。
黑衣女人猛然从浑浑噩噩中惊醒,这房间,甚至整间客栈,都笼罩在一股浓郁的魔气之中。
据她所知,人间的妖怪,绝无这般纯正的魔气。
这妖精定是出自魔域,在人间为非作歹的。
不一会,楼下响起了一阵打斗声,黑衣女人见床上的两人睡得沉,若是叫醒一定多有不便,便在这房间设下结界,并且清除房间了房间内的魔气。
随着楼下一声尖叫,“太子……”黑衣女人暗道不妙,立即神色慌张地冲下楼去。
楼梯横断,看来是打斗中损坏的,她纵身跳下楼,又看到了大厅内一片狼藉,她警觉地感觉到柜台后尚有人声。
她上前一看,掌柜的手脚乱舞,恐惧地尖叫道,“不要杀我,大王,不要杀我,大王饶命!”
“我问你,那两个道士去哪里了?”
“后、后院……求你,别、别杀我!”
黑衣女人心中担忧佩无的安危,恨毒了地紧握着双拳,瞬间朝后院飞去。
一脚踏入后院,便觉得地里生出的怨气幻化出千手百爪,紧紧的扼住了人的脚踝。
惊心触目的鲜血流了一地,几乎是涂满了地面,染红了一地枯萎的落叶。
“师傅……”佩无仰天长啸,跪在地上。
他怀中的老道士身上被切开多处,皆是体内血脉中枢,鲜血汩汩地往外冒,佩无用手按住伤口,丝毫不起作用。
“师傅,徒儿没有……徒儿没用,害了师傅。”佩无垂着头,悲伤的屈辱压得他连师傅的脸都不敢看。
眼泪混合着鼻涕从他一张脏兮兮的脸上流下,他顾不得擦,自责地无助地紧紧抱住怀中师傅
黑衣女人看向佩无,他浑身是血,脚上、肩上都划出了深深的血口。
“佩无啊,你不用自责,师傅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呐……只可惜,师傅没能保护你周全……咳、咳……”
一股黑色的魔气聚集在一起,腾飞在空中,叫嚣着要吞掉佩无与他师傅。
佩无惊恐地望着那妖怪,手脚都受伤不能做出反抗,只有充满了仇恨和不甘地瞪着那妖怪。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黑衣女人手指快速地结印,一束金光从天而降,朝那妖精冲去。
那魔物显然没料到竟然有人敢背后突袭,被黑衣女人打得措手不及,翻转了几个圈子,朝黑衣女人逼近。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出手伤我!”
黑衣女人不与它分说,便与它展开了争斗,攻防兼备,身法之快,叫旁人看的目瞪口呆。
魂印一出,那魔物被打得节节败退,黑衣女人趁势将那魔物打出原型,竟是蔺蛇一族的蛇妖。
“我爹是魔君座下魔将蔺蛇,你敢杀我,就是与魔君为敌,与三界为敌!”
黑衣女人鄙夷地瞥他一眼,便以手代刀,扫出一记当年魔君亲传的流光手刀,打中了这蛇妖的七寸,刹那间,哀嚎声滔天。
“等等、先别、别杀他!”
黑衣女人错愕地看向佩无,他恭敬的放下师傅的遗体,步履蹒跚地走到这蛇妖旁边。
“你是魔宫中人?”说话间,佩无灰暗如死寂的眼中有了光芒,“那你可听过一位叫洛萱的凡间女子?”
黑衣女人与那蛇妖同时为之一震。
随即,蛇妖冷笑一声,存心戏弄他,“魔域之中,只有魔后叫洛萱,只可惜……她早就死了!”
蛇妖的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让佩无亮起来的眼眸,坠入了无尽的黑暗。
黑衣女人张了张口,想要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忽然,蛇妖趁机从地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冲向佩无。
黑衣女人迅速结印,将月光聚集在指尖,以光代剑,生生切断了蛇妖的脑袋。
佩无怔怔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失神愣在原地。
他本是没有抱有很大的期望,所以,如今的绝望并没有原来的那般痛苦。
那个女子,本就不属于自己,只是,曾经心动的感觉,依旧是那般的清晰。她清纯明净的笑容,浮现在他脑海中,怎么也无法与那肮脏残忍的妖魔联系在一起。
他回首看了一眼躺在冰冷的地上,正在渐渐冰冷的师傅,眸子里百感交集。
黑衣女人朝地面一指,翻起一方泥土,挖出一个洞来。
“将你师傅葬了吧,这蛇妖已死,有这蛇妖陪葬,你师傅泉下有知,一定会瞑目的。”
佩无扑通一声跪在师傅遗体跟前,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突然,时间瞬间被凝结。
一片金光之中,黑衣女人看见一个元神从师傅的遗体中飞出,转眼进入了佩无的躯体。
瞬间,一切恢复了原样。
佩无继续他的悲伤,丝毫不曾察觉方才之事。
他葬了师傅之后,便对黑衣女人说道,“多谢夫人出手相助,救命之恩,佩无无以为报,只好叩首以表感激!”
黑衣女人见佩无下跪,立即将他扶住,“太……道长,小女子惶恐……报恩也不必了,我们萍水相逢也是有缘……不知道长今后有何打算?”
“天地失去秩序,人妖之界被打乱,我决定继承师傅遗志,在人间降妖伏魔,守正辟邪……”
“……”黑衣女人犹豫着,心中不忍。
佩无太子法力低微,遇上普通妖精,都怕不能抵挡,更何况是魔域中出来的妖怪。
他这一抉择无非是送死……
说起来,人间如今陷入这番混乱景况,自己逃不了干系。皆因自己当年为了儿女私情,罔顾天地纲常,让人间百姓陷入这番苦难之中。
“这样也好,小女子愿意追随道长左右,助道长一臂之力!”
“这……男女有别,虽然夫人一番心意,请恕贫道不敢从命。”佩无忙惶恐地拒绝。
他这般迂腐不化,黑衣女人也不愿为难他,只顺服地福了福身。
“既然如此,小女子也不敢强求。”
两人又聊了会,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才各自回了房间。
清晨,黑衣女人送上官恩前往瑞阳城,而佩无则是启程朝福安城的方向走去。
黑衣女人在佩无的身上种下追踪令。
上官恩抵达瑞阳城之际,城中的乡绅父老看见她,以为诈尸,吓得屁滚尿流。
黑衣女人因装束怪异,走在街上引人侧目观看,三人来到上官府,询问之下,才知道上官老爷为城中人排挤,已举家迁往京都。
曾经的上官府大小姐,一瞬间,沦为一个无亲无故的可怜女子。
黑衣女人不忍心就这样将她丢下。
“如果觉得难过,就靠在我肩上哭会儿吧。”
“洛夫人。”上官恩泛着红丝的眼睛看向那张鬼魅面具,好奇在那张面具之下,藏着怎样的一张脸。
她相信,一定是一张温柔的脸。
上官恩微笑,扑进黑衣女人的怀抱,哽咽地说着,“谢谢!”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降下倾盆大雨,天空中闪电雷鸣不绝。
敏感的她觉察到此中的不寻常,黑衣女人的身子颤抖着,抬眼看向了那乌云密布的天空。
一双深沉冷酷的眼睛在云层中隐约浮现,即便是乌云亦是无法遮掩琉璃眸的光芒。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队骑兵从驾着枣红大马,朝上官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