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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南采苹把怨毒发泄完毕,伏在地上无声的啜泣起来。

元清离开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她哭完了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王聪明蹲在她的面前,目光惋惜而失望。

她知道,尽管她把他布置的台词全部念了,可是这场表演与他期待的截然不同……可是这又怎么样?她已经死过两次了。尽管她野心勃勃,但她明明什么也没来得及做,明明一直在那么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们和她们,为什么总是无缘无故的被谋害被牵连?她已经再也忍耐、伪装不下去了。

曾淑珍死讯刚传来,邵敏就发起高烧。元清不愿再在她住的地方杀人,便命将南采苹送回承光宫。

太监们将四面门窗都用砖和木条封起来,屋子里一点点暗下去。

渐渐的敲打声也消失了,四面一片死寂,昔日布置淡雅的房屋如坟墓一般令人恐惧起来——事实上它已经是一座坟墓。

知道自己一事无成而又死期将近,南采苹并不觉得难过——她甚至倦怠的连求生的渴望都没有了。她只是希望能死得体面一些。

很奇怪的,这个时候她想的既不是元浚也不是元清,甚至不是邵敏与曾淑珍,而是由贵。她想,她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他,哪管他莽撞的推开窗子,将她费尽心思养起来的花全部打烂。哪管他赔礼送来的皮子上还能揉出新鲜的血水来。哪管他当着其他妃嫔的面就拦住她,说出够让她死一百次的情话来。

哪管他只是个滥情好色又见异思迁的外族流氓。

她往床架上系披帛的时候,平静的想:如果死前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至少单独为他跳一支霓裳舞,告诉他她对他的真实感受。

这个时候她听到窗外传来敲打声,片刻之后,一只套着毛皮的胳膊伸进来,像撕破纸那般把木条和窗框扒拉开。

南采苹对上窗外探进来的那张脸,忽然间觉得自己还是想活下去的。

元清抱着腿坐在床上,面前摆放着两个袖炉。

一模一样的绣球菊花的底座,炉盖上万字镂空,当中各有一枝桂花,方向一左一右,显然是照一个花样儿做出的两个成品。

元清命人去查过,这是隆熙六年冬天,御造坊呈上来的样炉。只有两样儿四只,因为都沾了个“桂”字,并没有再做成品。只英宗与朱贵儿一人用了一个。当日邵敏随安阳公主入宫,被元浚拉去凤仪殿,朱贵儿见他们两小无猜,是一对璧人,便将另两只分给了他们——南采苹说这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原也不假。

那年冬天,元清被带去见英宗。英宗看他衣着单薄,手上冻痕累累,便将自己随身带的那只给了她。邵敏与元浚的自然各自保留着。而朱贵儿那只已随葬在墓中。

那日去凤鸣湖,他见元浚拿着邵敏的袖炉,原以为只是邵敏无意中落下,被他捡了的——谁知他们竟是真的互相赠送了。

元清知道邵敏一贯自持,就算她心里真的有元浚,也不会做出密会、幽约这等败坏天伦的事来。南采苹不过是信口污蔑她罢了。如果他真的去质问去核实,邵敏该如何自处?

可是见了这两只袖炉,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去证明,邵敏与元浚是清白的——否则便总有什么扎在心里面,让他每一次喘息都纠痛不已。

邵敏迷迷糊糊的睡着,梦里隐约有人走进来,那人一身素白衣裳,头发垂落下来,漆黑如缎。她颈上缠了条白绫,静默的立在床前的望着她,目光漠然里带了丝惋惜。邵敏先是以为她是曾淑珍,后来又觉得是林佳儿,而后她脑海中闪过各种各样的人脸,最后那人挥手拉开了帏帐。天光入室,一瞬间她的面目清晰无比。

邵敏看清了,那个人是她自己。

她惊醒过来的时候,铃音正跪在她的床前啜泣。

邵敏眨了眨眼睛,只觉眼睛干涩,浑身酸疼。却还是无奈问道,“怎么了?”

铃音道:“陛下要奴婢把娘娘临写的字画都送去。”

邵敏倦倦的笑道:“那你就给他送去,算得上什么事?”

铃音禀道:“陛下召见过南美人,南美人说……娘娘有诗信写给寿王,陛下要看娘娘的手书,万一……”

邵敏揉了揉太阳穴,挣扎着坐起来,“他那点小心思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不明明白白亮给他看,他是不会放心的。你再在这边磨蹭,他反又要疑心我遮遮掩掩……你还是赶紧送去吧。”

铃音道:“南采苹敢信口雌黄,必然是有所准备,万一她动过手脚……”

邵敏沉默了一会儿,厌倦的挥了挥手,“陛下这点聪明还是有的。”

——如果没有,也只能说她遇人不淑。

他想要验证她的忠贞,她由他。可是感情上的试探与考验,从来都不会是单方面的。

但是也许她给他的考验太大了些。

因为她自己随便回忆一下,都能一把一把的抓出会让人误会她与元浚暧昧不清的细节。甚至除夕前一天,元清还在她面前碰到了元浚派来的人——而元清当时为了证明她的清白,甚至不惜伪造她的手书。被背叛、被愚弄、被欺瞒,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负面信息在他哪里可信程度也许会翻倍。

只怕那些事在元清心里的种下的小疑虑,在经过南采苹的刻意引导后,此刻正蓬勃的萌发,已经长成了盘根错节无法拔除的猜忌。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她单单以为元浚只和南采苹有资金往来,真是太蠢了——或者说,太把元浚当正常人了。

邵敏开口叫住了铃音:“顺便替我给陛下带个话吧。”她头昏脑胀,闭目养神了片刻,道,“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疑虑可以直接来问我。我言无不尽……”

她觉得自己还是该加把劲争取一下——毕竟小正太他娇软好捏别扭讨喜。而且,敢在熊掌前把她扑倒的男人,也许终此一生她都不会再遇到了。若因为些三流的伎俩错过了他,简直是坑爹。

时隔小半年,元清终于从刘安时口中得知了邵敏“中毒”的真相。

果真如南采苹所说,不过是一些扰乱脉象的药,目的只是让邵敏不能侍寝。

但不管是不是邵敏自己下的,她无疑都顺便利用了这个机会,让元清不敢碰她。就算她不是为了元浚,也必定是为了其他什么人——否则她都已嫁给他了,为何还要守身如玉?

元清心里难过,越发沉默不语。连发脾气的心情都没有,只挥了挥手,让刘安时退下。

他手指上卷着邵敏送他的络子,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铃音把邵敏的手书送来时,元清道:“朕不看了,拿回去吧。”

铃音见了他便有些胆战心惊,结结巴巴道:“皇后娘娘有话带给陛下。”

元清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坐起来,翻了翻铃音呈上来的东西。

然后一眼就看到那句“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当即便再次蔫吧下去,“让皇后好好休息。朕……稍有些忙,过两天再去看她。”

他话没说完,外面已经通禀“皇后驾到”。

元清心里明明是怨她的,可是听了这话竟然觉得心虚,下意识就想找地方藏起来,各种边边角角找了一圈,最终还是再次学鸵鸟,用被子蒙住了头。

邵敏扶着个宫女的胳膊,摇摇晃晃的走进来。她是那种轻易不生病,病来如山倒的人。不过一次小小的感冒,只觉得头重脚轻,双腿虚软,眼前一阵阵发黑,站都站不稳当。

平日里她来找元清,不用走到门口元清便已经殷勤的扑出来见他。今日一直曲曲绕绕走到他床前了,他却蒙着被子假装自己是枕头——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南采苹的话只怕他已信了一半,只是他对她的感情过于不对等,狠不下心伤她,只能郁卒憋在心里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这么零零碎碎的压抑着,有朝一日爆发出来,恐怕要十倍反弹到邵敏身上去。

邵敏扯了两下被子,没拉开,自己反而脱力倒下去。

干脆便在他身边躺下,问:“南采苹说了什么?”

床上那个龟壳僵了一会儿,终于立起来,露出脑袋身子。

铃音和王聪明见此情形,赶紧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她说皇后与寿王有私……”

邵敏道:“她胡说。她空口无凭说这么一句,你就信了?”

元清愣了愣——邵敏否认的太顺口了。

“她——她说皇后不想侍寝,就给自己下药……”

邵敏叹了口气,开始脱衣服。

元清吓了一跳,赶紧往后蹭,“朕没有那个意思。敏敏不愿意,朕,朕……”

邵敏闻言果真停下来,揉着眉心疲惫的道,“瞧,我用得着下药吗?”

元清刚刚有些粉红泡泡的心瞬间被丢到尘土里踩了两脚,“……你就是仗着朕喜欢你……总这么拿捏朕,朕也是有脾气的。”

邵敏道:“我自然知道,又不是没见过……我只是没力气了。你要还气不过,自己来脱。”

元清跪坐着,一动不动,只喘息里渐渐带上鼻音。

邵敏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当初不愿意,是因为你还小。女子年十五及笄,男子年二十而冠,这之前都只是孩子。”

元清委屈道:“你就知道把朕当孩子,你自己才多大。”

邵敏掰着手指开始算,元清气不过,扑上来要她的嘴唇,邵敏笑着推他,道:“等等等等,先把话说清楚了。我总看你这么憋着……”她伸手捧住元清的脸,目光中笑容淀积,透出柔情来,“我心疼。有什么不能抹开说的?互相喜欢本来是件开心的事,把自己弄这么委屈,何必呢?”

元清伸出手指卷住她的头发,酝酿了好久,终究还是无法问出,她是否与元浚有过私情。

邵敏无奈,只能提起力气解开自己的衣带,而后吻住他,翻身将他推倒,像一只煮熟的青蛙一样压在他的身上,天旋地转道:“我不行了,剩下的你来。”

元清心里怨气早消得差不多,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哭笑不得,伸手揽住她的后背,嘀咕道,“病了就好好休息,把朕说的跟禽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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