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一朵蔷薇
蔷薇花语：美好的爱情和思念。粉色蔷薇花语：我要与你过一辈子。
墙角，一朵蔷薇在哭泣……
一
我打电话给小薇的时候，她刚刚到家。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旅途颠簸，似乎能看到她一身风尘，面带倦怠。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嘶哑，刻意表现出来的轻松，我能感觉到，如果有微笑，也很勉强吧？四月，应该是蔷薇盛开的时节啊！
听到她要回来的消息，我有些吃惊，因为之前联系时，并未听她说有回来的意图。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年华已逝，叶落总要归根。
孤身一人，漂泊万里，远走天涯，在异国他乡打拼。这一走，就是七年半！那忍泪远去的背影，无助而凄凉，至今仍清晰地浮在眼前。
二
园子里，一朵迎着朝阳绽放的粉色蔷薇，晨露在花瓣上滚动，娇艳欲滴，散发着迷人的芬芳。彼时的小薇，如蔷薇花般美丽，俨然骄傲的公主，曾引得多少青年才俊“香车系在门前树”。小薇从众多的追求者中找到了他的白马王子，那个喜欢蔷薇花的男人。花前月下，他拥她入怀，温情脉脉：“我会永远爱你，嫁给我吧！”她醉倒在他的怀里……在他们的新婚相册里，小薇身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撑一把碎花的伞，站在海边，柔柔地笑着，嘴角写满了幸福，就像相册扉页上，那朵粉色的蔷薇。那是他特意挑选的相册，花朵下面有他工工整整的笔迹：我要永远与你过一辈子。
婚后最初的日子是幸福而甜蜜的。公婆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宠着儿媳，丈夫更是像捧着宝贝样爱着妻子，小薇以为，童话中的美好生活，不过如此吧？
怀胎十月，是充满希冀与喜悦的日子。公婆为孩子的降生做了足够的准备，丈夫也查字典、问朋友为未出生的儿子起了无数个名字。然而，女儿的诞生，把所有的喜悦击得粉碎。三代单传的家庭，日思夜想盼着抱孙子，梦想破灭了，爷爷奶奶的脸上没了笑容，丈夫的温存也不见了，小薇成了这个家的罪人。幸福而甜蜜的日子，被平淡、琐碎和不满填满。那朵被泪水打湿的蔷薇，已不似往日的娇艳。
三
稍感安慰的是，女儿的血管中流淌着夫家的血脉，毕竟还有血浓于水的亲情。渐渐地，活泼可爱的女儿，成了家里的开心果，爷爷奶奶越来越喜欢，丈夫似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对女儿宠爱有加，家里仿佛恢复了以往的宁静。
然而丈夫回家越来越晚，直至夜不归宿。小薇打电话过去，每次都说是跟朋友在一起打牌喝酒，可电话线那端，寂静无声，打牌喝酒的场合竟然集体失声？谎言，明显的谎言！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小薇泪流满面。到了最后，连谎言都不需要了，电话通了就被掐掉。小薇的心里，刀割似的疼，直入骨髓。揽着熟睡的孩子，泪水止不住地流，湿了枕巾。只要丈夫没有回来，她是无法入眠的。于是，回忆，成了她每日必做的功课。蔚蓝的大海边，有他们奔跑的足迹；幽深的峡谷中，有他们喊给大山的誓言；皎洁的月光下，有他们的低语缠绵……常常，一盏孤灯，伴她到天亮。早上醒来，看着镜中红肿的双眼，憔悴的面容，小薇似乎不认识自己了，一朵花渐渐枯萎。
四
那本写着誓言的相册，成了小薇精神的寄托。一幕幕甜蜜的瞬间，在眼前闪现。
善良的小薇以为，丈夫仅仅是暂时迷失了方向，隐忍着，等待着，她相信丈夫终有一天会回到她身边。她依旧默默地为他做着一切，家依然一尘不染，他的衣物依然干净整洁，孩子依然健康活泼，夜里依然为他点亮一盏回家的灯……
曾经骄傲的公主，已经放下了自尊，把自己降低，再降低，一直降到尘埃里。她爱，从未改变。她相信，温柔可以融化石头，丈夫终有一天会回到她身边。
孩子一天天长大，公婆也重又接纳了她，可是一颗流浪的心，已然被外面的风景吸引，不再留恋这个家了。丈夫的眼神再也不见往日的温存，小薇知道，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也回不来了。爱，已随风而逝。
雨夜，一朵蔷薇在哭泣。
五
小薇默默地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为孩子准备了几年的衣服被褥，为身体多病的公婆买了按摩椅，为丈夫织了一件厚厚的羊绒衫。然后，给丈夫发了短信：回来吧，我们去民政局。
没有要孩子的监护权，她工作的工厂，快发不出工资了，她无力抚养孩子。离别的时候，她紧紧抱着孩子不肯放手，吻着孩子的小脸蛋泣不成声。突然地，她把孩子往奶奶怀里一送，猛一转身，快步走在风里，身后是孩子哭着找妈妈的声音。
小薇走了，带着那本相册，去了遥远的澳洲，在华人开的超市做了收银员。
六
听到他再婚的消息时，她几乎晕倒。把自己关在租住的小屋里，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昏睡了两天两夜。醒来后，她整理好工装，来到超市，依然微笑着迎来送往。
凯文，那个喜欢在买中国食品的银行职员，在小薇消失的两天里，已经心急如焚。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小薇绝不会休息的。他自从见到小薇后，就被她身上的某种气质吸引了。她总是微笑的脸上，掩饰不住眼神的忧伤。他忍不住心疼了，这个年过30岁还未结婚的澳大利亚男人，一直相信缘分，见到小薇，他以为这是上帝安排好的，生命中的她出现了。
而小薇，在优雅礼貌的服务后，总有一种难以融入的拒绝。凯文不解，是自己不够优秀吗？是怀疑自己的诚意吗？有一次，凯文等在小薇下班的路上，双手扳住小薇的肩：“看着我，小薇。我可以把手放在圣经上发誓……”“不，我不要听……”小薇推开凯文的手，快步离去。
回到家里，小薇抱着那本相册痛哭了。她的心里，已经没有别人的位置了。
七
小薇身在澳大利亚，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女儿，准备稳定下来，把女儿接过去。在与女儿通电话时，她总忍不住要问：“爸爸呢，爸爸好吗？”直到有一天，女儿说：“爸爸住院了。”
肝癌晚期，饮酒过多引起。在单位担任中层领导的他，应酬不断，成了酒场上的英雄，终于瘫倒在酒桌下。
她没有犹豫，马上买了回国的飞机票。可是，老板告诉她，如果离开，收银员的位置将由别人代替。她无奈退了票。她要生活，要为女儿挣钱，要为他挣救命钱。一张大额汇款单飞到国内，她的心也飞了回来。
再多的金钱和高超的医术也没能留住他的生命。在最后的一次电话中，他说：“对不起，我错了……”
八
这次回来，小薇不准备走了。几年来，她就像一片在秋风中飘零的叶子，无依无靠，找不到大地的怀抱。遥远的故土，永远是她的牵挂。这里，有她的亲人，有她的爱。她要叶落归根，还可以离他近一些。
面容憔悴的小薇坐在我的对面，轻轻搅动着手里的咖啡，咖啡厅里低回着忧伤的曲子，我看到她眼里闪动着泪花。她打算在这个城市开一家小型超市。“然后呢？”我问。“然后——”电话响了，“hello！小薇——”是凯文。凯文说，他已经在悉尼的机场，飞往北京的班机就要起飞了。
小薇眼中的泪水没能控制住，扑簌簌滚落下来。可我分明看到，她泪眼后的微笑。
窗外细雨濛濛，像一首诗。雨中有一朵蔷薇，真美！
最动听的辞
V吧的经理罗伯从自己的办公室行动快捷地来到我的跟前，伸出手与我相握，“您叫安迪？”
我有点紧张，回答“是的”。此刻我觉得我像一条不会言语的橡胶，天知道我会到这来面试呢。
“嗯哼，不错。”罗伯上下打量我，“海伦已经通知我，说您今天下午会来。”他是荷兰人，语速相当快，我只是个过了四级的家伙，嗨，难为我了；可是我得感谢李阳，他让我的口语并不至于太糟糕。
“是的。”你看，我如此紧张，以至于只能一味地说“是的”。真悲哀。
“您在这等十分钟，总经理的秘书会来带你上去办公室。”
罗伯在说这番话之前已经面试完我，他对我很满意，真让人兴奋。他转身走掉，他说他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临走时还给我解释为何要等十分钟之久，说是秘书在吃汉堡之类的；我是新人，但愿这些理由是真的，即便不是，我奈何呢？
人力资源办公室前面人来人往，员工通道挤满了应聘者，很多人哭丧着脸离开，我在预想着我的结果如同他们一般，这也许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不想跟别人说，我是被动来面试的，至少我不能浪费海伦的一番苦心。我想，我目前暂时不需要一份稳当的工作，我想自暴自弃一段时间，这也许可以用来证明我个人生性懒惰的原因，恰像俄国的奥勃洛摩夫般，最终在饱食终日的状况下死去。
他们看我的眼神，诡异而妒忌，因为我有机会去见总经理，这是为什么他们沮丧的原因。这是中国，这是中国的国企，我是靠着关系进来的，虽然我厌恶一切不靠实力加官晋爵的行为，只是我又很矛盾仅凭一己之力去以卵击石，最终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嘿，你叫——”她拉长了声音，以示动听。我看着她的名牌，连忙回答，“苏珊，我叫安迪，梁。”
“哇哦，来应聘服务生？”她有点诧异，“本科？”
“算是。”我直截了当。她容颜姣好，身材高挑，语气上扬，眉飞色舞。我无心与她闲聊，做秘书的美女，皆无脑子。
“可真有点浪费咯。不过，我们真的很开心你能前来面试，衷心希望你能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她代表酒店很官方地表示对我的期许。
我不语。只是笑，表示我的谢意。
她在酒店里面有“话事”的权力吗。最忌枕边人，兴许，在这个层面上，她是有的。我多想我一开始就巴结她，对她说尽了溢美之词，相对于罗伯，苏珊更难应付。
我当时对罗伯说，你很年轻。他笑得合不拢嘴。
苏珊问了我的年纪，惊讶我们竟然同龄，我打趣她说，我们薪金相差一大截。
她说话的时候带有浓重的东北口音，后来得知他是LN人。
“这是X总。”苏珊终于带着我左弯右拐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苏珊对着我堆笑，表示祝我好运。
笑容很假，但是我很受用。
把我安顿好，苏珊扭着屁股从我的跟前离开。我目送她离去：没有脑子的女人，照样活得风生水起，谁言女人一定要知书达礼，内外兼修的？各有各的活法罢！
“梁安迪！”一个约摸三十岁的发福青年对着简历喊我的名字，“你是怎么跟罗伯认识的？”
“难道这是我有机会见你的原因？”我当时有点激动，亦有点忘乎所以，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于是我说，“是我之朋友海伦在酒吧认识你们这的经理罗伯，于是，我才有结识罗伯的机会。”
我其实真的想自食其力，以一己之力打入五星级大酒店，即便做个小服务生我亦甘愿。可是，我并无这种才能，于是，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当然，这并不意味我非他不可！
夏日阑珊，春寒刚过。
室内开了冷气，发福青年相当惬意，我身子单薄，微感寒冷。窗外潺潺的流水声音，绿荫如画，草长莺飞；午后下学了，中学生们在打闹中匆忙回家，那是我就读的高中。我仿佛看到了他们的未来，就如我此刻，在发福的男人面前如坐针毡。
“噢。”X总叹气，“你本科学历，为什么想到来酒店做个服务生呢。难道仅仅是罗伯给你一通电话，你就拼命前往？”
我想说，第一是为了不辜负海伦的美意；第二，我近来确实有点无所事事，我在家里会变成一具类似橡胶的尸体，然后发臭，谁于心何忍！
我不语。
我认为他还有话要问我，“你知道吗，我也认识作家！”果不其然。
天！我曾几何时说我认识作家了？！简历上只是说写作只是我的兴趣。当然，我还能为你写发言稿，我知道，这是你脑满肠肥的短板；还有，新闻稿，诸如此类，诸如此类……
“是吗。”我开始有点不屑，我意识到我将被淘汰，“那改天请X总引荐。”
我真不要脸！是，他也知道我不要脸！当然，我亦希望他知道我不要脸！
我很想知道，罗伯与发福青年在后面是怎么议论我的。兴许我应该像海伦说的那般大度，“小毛孩，你以为你是谁？”
很久很久以后的一个我无法忆起的午后，我向海伦道歉。我给她出了一个脑筋急转弯，这是她最喜欢的玩意，我接着说，“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因为某人某事某物伤害了彼此友谊，只一句话，那是一场误会”。后来，海伦没回复我的留言，再后来，她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我面试前的当晚，我跟她有一点争吵，我误会了她的意思，海伦说她要去做总经理的秘书。我激烈地反驳她，“你怎么能跟苏珊一个德行？做他的秘书，你除了上床就是微笑，于你有什么意义？”海伦气愤得无法言语，切掉电话线。明日，我才明白，原来她只是想过去帮他的朋友罗伯的忙。呵，我真对不起她！
最动听的辞，就是对不起！如若无所谓，唇舌百结，倒也无足轻重；若是在乎，倒会举轻若重。
礼物
今天是小雅和他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他早就说过要送她一分特殊的礼物。
傍晚时分，摆上一个大蛋糕两瓶葡萄酒三双筷子五根蜡烛八个盘子算是庆祝。
说起来小雅和他的婚姻还真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小雅在一家医院当护士，他在一个工厂里当了一个小头目。他们既非亲戚又非熟人，按照传统的媒婆说亲的方式他们相识了。
他大小雅两岁，却天生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他整天嬉皮笑脸的，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养起猪，打起圈，娶起老婆管起饭；一肚子，两肋巴，脑袋里还有一疙瘩；没啥别没钱，有啥别有病；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还总喜欢模仿别人的一举一动，且模仿得惟妙惟肖，特别喜欢在人多的时候模仿戏里的轿夫抬轿子，让大家笑得流出眼泪求他停下才肯作罢。
他文化水平不高，性格外向，按说和小雅不是一路人。也许是性格互补吧，他们见面后谈得挺投缘。
他们的交往，也很顺利。
小雅长相俊秀，学识渊博，是这一带有名的美人和才女。她虽为一个厂子的职工，但文学、音乐、书法无所不通，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具有商业头脑。她感情丰富，但性格内敛，双方交往时总不善也羞于表达，但双方竟相处的非常融洽，三个月后，他们在别人的诧异声中结了婚。
夜深了，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圆圆地挂在树梢。
孩子早已经睡了。
小雅和他相对而坐，谁也没有说话，默默的享受着这份静谧，他们轻轻地啜着红酒，似乎都有点醉了。
酒过三寻，小雅首先起身到内屋，取出了那块她倾其所有在超市精挑细选的瑞士手表，漫漫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他向往已久的东西，只是一直嫌贵，没有舍得买。上班一组，特别是事业有成的男人，腕上如果没有一块名贵的手表，那怎么可以？
他呢，高兴之余，则让小雅闭上眼睛，然后回屋去取礼物。
此时的小雅可真有点心驰神往了。
他会送一份什么礼物呢？一只口红？不对，他知道我不喜欢化妆；一件漂亮的衣服？也不对，回家时没看到他带什么大盒子；肯定是我向往的那套名著，他知道我心仪已久。
当小雅睁开眼睛时，那半醉迷离的眼睛是再也合不上了。
小雅怀疑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细看，没错！千真万确，她看到的分明是一张向她甜甜微笑的陌生女人的彩照！
瞧那丹凤眼，那柳叶眉，那抹着浓浓口红的诱人犯罪的双唇，那五官分布的只有那么恰到好处了。天哪，那女人不只要比自己要美上多少倍！难道老公有了外遇？二奶要上门“执政”了？老公借今日之机和我摊牌，我这个傻瓜还被蒙在鼓里？
小雅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恼羞成怒地给了老公一个嘎蹦脆的耳光，就赌气跑向卧室，并把门响亮地关上。
他几次敲门，想解释什么，小雅哪里肯给他解释的机会。
小雅想放声大哭，可又怕惊醒熟睡的孩子，就努力压抑着，只任那不争气的眼泪自由倾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