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个叫做游小北的女人，接到我的电话之后很是欣喜，当天下午就来了我的店里，告诉前台说，她应约来领她中奖得来的面值八万元的消费卡。
我亲自接待了她，首先向她推荐了美容美体的几个项目，而后跟进说：“反正八万块够做很长时间了，不如再做一个卵巢护养吧，一个疗程也只要两千八。其实这种内在的健康对女人来说很重要的，对你以后生孩子也有好处。”
她笑道：“还生什么孩子呀，我已经生过了，我女儿现在已经上幼儿园了。”
“哦？真的吗？那还真看不出来！你身材这么好！你是早婚吗？”
“呵呵。林小姐真会奉承人！三十好几的人了，孩子上幼儿园再正常不过了！”
2
又一阵徒劳地纠缠过后，黎云朗歉意地对我笑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平常，不是这样的……”
我很疲惫，俯卧在床上一动不动。黎云朗穿好衣服，轻轻离开。
门关上了。只一道门，就将黎云朗与我隔离到两个相距甚遥的世界。
我像猫一样蜷起身体，在床上趴着，顺着云朗方才肌肤所及的每个地方，拼命地嗅着他尚存的气息。拼命拼命地嗅着，直到肺里。
他的汗味、烟草味、微微的脚臭味……却没有一丝丝，哪怕一丝丝，那样的暧昧。
我****着身体，无力地靠在床头，点燃一根烟，然后拨通了电话。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过来。”
半个钟头过后，阿离过来了。他抱紧我已经发凉的身体，用他的火热温暖我。
我其实已经冷却，甚至变得有些麻木。可是我固执地想要。
有那么一种剑客，刀一出鞘，必要见血，哪怕没有可杀之人。
也有那么一种女人，想让身体证明爱情，就必要有所行动，哪怕没有可做之爱，哪怕欲望早已冷却。
阿离觉察出我的冷，于是分外温柔。他热热地吻我，他的手指光滑而修长，在我身上抒情地弹奏着。我终于略见波涛，可是心神还是不能集中，目光呆滞。
他突然停下了动作，痴痴看着我：“你在想什么？”
我无意遮掩，甚至故意揭穿：“我在想，黎云朗，和他妻子做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阿离狠狠地吻住我，咬住我的唇，一阵生生地疼痛之后，我满嘴咸咸的味道。我知道，那是血腥的味道。
一种叛逆的亢奋教我热情高涨，我十指死死扣进他肩背的肌肉里，而他更火爆地回应着我，向着疯狂的至高点挺进……
3
云朗的那个问题，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
两年了，我做他情人两年，他待我不薄。我现在经营的这家全市最好的美容院，也完全是依靠他的资金开起来的。
可是，我们的情人关系，却是有名无实。说来真是笑话，从来只听说过有名无实的夫妻，却还真没见过有名无实的情人。
劝他去看医生，他只道：“我应该不是有病吧。我在家很正常的。”
心痛。他说，他在家很正常的。
啜一口咖啡，我点开了一个性健康网站，开始注册。
4
云朗在一个雨夜再次敲开我的门。
他一进门就拥住我，告诉我：“我有感觉了。刚才想到你，突然就有感觉了！我们试试！”
我推开他，道：“不用了。”
“怎么了？”他诧异。我这是第一次拒绝他，以往，我总是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尝试的机会。为了唤醒他，我甚至不耻于做任何可以令他有快感的事情。
而这一次，我推开了他。他从门外带来的寒气，袭得我真丝睡裙里裹着的身体也感到有些许凉意。
“我去过性健康网站，也咨询了专家。专家说，这种情况叫做‘外遇型阳痿’，有这类情况的男人，大多是深爱并且尊重自己的妻子，强烈的愧疚感使得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
云朗呆呆地看着我，不知所措。
是的。他不爱我。这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只是，我不知道他如此地深爱着她。
爱她，却又为何还要找我？
一个男人，花大价钱包养一个情人，却又……却又和她并没有最直接的接触……这无疑是本世纪最荒唐的笑话。
5
游小北的所有项目，都是我亲自在做。做完了一个疗程的骨胶原蛋白面膜后，我们已经很熟了。而太空舱美体过后，由于赤身相见，我们更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友，无话不谈。
接下来，是卵巢保养和耳烛香薰。
游小北的皮肤很细腻，且富有弹性。很难想像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还可以保持如此曼妙的体型，除了乳房——经过了哺乳期的女人乳房大多晕色晦暗、乳房松软。
看来，接下来应该为她安排一个****的项目。
我的双手在她的小腹上搓揉着，不禁有些神思恍惚，想起了床笫之事，想起了黎云朗。我突然有点心跳加快，于是转移注意力道：“游小姐子宫弹性很好呢，看来夫妻生活一定很美满吧！”
她轻叹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
“哦？怎么说？”
“结婚前我并不是太爱他的，不过他追我太紧。我有一次和男朋友闹别扭，没有把持住，和他有了一次，就这一次，让我有了孩子。我只好与男友彻底分手，与他奉子成婚。这段婚姻的开始方式让他耿耿于怀。他是爱我，想得到我，可是，他遗憾我不是因为爱他才嫁给他。”
“那么，现在呢？现在你爱他吗？”
“其实婚姻里面，很多时候是很难看清爱情的形状。因为它已经和亲情相融在一起，不分你我。现在我只能说，我爱他、需要他、离不开他！这种爱，我已经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爱情。”
“那还不一样的。你已经爱他了，他应该释怀了吧？”
她凄然一笑：“他——有了别人。”
6
我终于忍不住灌醉了自己，然后拨通黎云朗的电话，为上次的事，说对不起，说我爱他，还有其它很多的很多的话。说到最后，我哭得不成人形。
云朗说：“小柔，你出来吧，我想见你。淮河路，上岛咖啡。好吗？”
黎云朗，他不是来看我，而是约我出去。
他是想，是想放弃与我的****，所以避免与我独处一室。
只因为我一次的拒绝，他就放弃了所有努力。
7
我没有去上岛，而是拨通了阿离的电话，还是那两个字：“过来。”
阿离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醉倒在床边，手里还握着手机，脸上，泪痕斑斑。他抱起我，轻轻地放在了床上。我勾住他的脖子，道：“我要。”
“你要休息，宝贝。”
“我要。”
“我先给你放点水，你洗个热水澡会好点。”
“你也不要我了吗？”
“怎么会！”
“那我要你为什么不给？”
“宝贝。我要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身体。”
“呵呵。呵呵呵。”我笑得面目可憎。
我用力地扳倒阿离，然后主动向他进攻。
今天，我要把他当作黎云朗，当作我心爱的，却又无法真正得到的男人，为他做一切！
是的，我很醉了，并且衣衫不整。可是如果他爱我，这样的我照样性感，不是吗？
我娴熟地脱掉他的衣裳，在他滚烫的胸膛印上我热烈的吻，像猫一样，顺势而下地舔噬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仿佛舔噬世上最美妙的灵魂，舔噬爱情。
我可以清醒地感受到阿离体内的躁热，可是他却满脸受伤的表情。他突然重重地推开我，拼命地敲打着床，喊道：“怎么会是这样！”
我朝他诡异地笑，把他当成一个不乖的孩子，继续挑逗着，试图令他臣服。
他毕竟不是黎云朗，很快缴械投降。翻身而上擒住了我，云端之上，水面之下，又是一阵晕眩地游荡。
8
和游小北再次谈到她先生的婚外情。
游小北道：“我忍不住会胡思乱想，想像他和别的女人在床上的样子。有时候，我觉得他很脏，我希望和他断绝关系，希望他碰过别的女人之后不要再来碰我。可是，我已经离不开他，我害怕把事情捅破。那样，我就真的失去他了。孩子也失去了父亲，或者母亲……”
我道：“别总往坏处想啊。你知道有一种‘外遇性阳痿’吗？如果他真的很爱你，他有可能会有这种病的。我听专家说的。”
其实，专家并不是说很爱妻子的男人都会得这种病，只不过说，得这种病的男人大多有责任感或者很爱妻子。
我故意反着说，不过是一种安慰。
“其实我不怪他，真的，因为错先在我。只是，我心里不平衡。我知道他在外面找情人，也是因为心理不平衡。爱情的世界里，也存在着生态平衡，稍有不平，就足以令人疯狂。这是一个怪圈，我们不幸都掉了进去。”游小北道。
这时手机响了，是短信。游小北的同时也响了。
我正看着，游小北道：“是说你的号码中奖了吧？我的也一样，群发的骗人短信。”
我有些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我也奇怪，现在这种骗人的东西这么多，我打电话告诉你中奖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呢？我起初还担心你不相信呢。”
游小北幽幽地看着我，半晌，冒出一句话来：“因为我见过你的号码，在他的手机短信上。”
手心一颤，香精油瓶跌落地上，精油散了一地，满屋弥香。
9
心情很差，决定顺着街走走，散散心，却看到了阿离。他不是一个人，身边，是一个很清纯的女孩子。
看到我的那一刻，阿离呆住了。可是旋即，他丢下身边的女孩，朝着我奔过来。
“有女朋友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啊？”我不冷不热地问道，却掩不住其中的酸味。
毕竟我曾以为，阿离，他是我的，他是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私有财产。
“小柔，她不是——我爱的是你！”
“呵呵。”
“真的！”
“那你们搂那么紧……”
“对不起，小柔。我快要崩溃了。”
“我答应过你，给你时间让你选择，我努力说服自己在你的情感世界里充当一个卑微的替代品。可是，我高估了我的承受能力，我只有，只有……”
“也去找一个替代品，是吗？”
阿离被我一语言中，他看向我，说不出话来。
这真的是一个怪圈，云朗掉了进去，游小北掉了进去，连阿离也掉了进去。而我，更是早早地卷入其中。
游小北，应该是第一个掉进的那个人吧，她选择了黎云朗，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我，才有了阿离、那个女孩……
何苦呢？一心想求得一份平衡，却偏偏又制造了更多的不平衡。如一个食物链，无耻地啃噬着人们可怜而斑驳的爱。
10
黎云朗来电话了，我没有接。铃声响了几声之后，周围的空气又归于宁静。
我拿起手机，拨给了阿离。不再是那冰冷的两个字，而是娇嗲道：“阿离，我想看电影！”
阿离，亲爱的，如果哪一天，我真的爱上了你，请相信我的爱！但愿我们之间，不要再重蹈黎云朗与游小北的覆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