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阳三人下到四楼的时候，曹东池正在积极地吩咐陈医生准备手术的事宜。
陈医生的眼神掩饰不住一阵惊诧，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萧阳三人的方向。
太过反常了！
当他见到曹东池急匆匆跑下来的时候，本以为他是要来大发雷霆，毕竟，在曹东池下来之前，陈医生还看到了一个衣裳稍微凌乱的护士急促地跑下去……被打扰了好事，现在来算账？
不料，曹东池一开口便直接让陈医生傻眼。
“立即准备手术！那个植物人病者可不能出现什么状况。”曹东池催促一声，“救人要紧。”
救人要紧？
陈医生更加发懵了，他想不到这么一个蕴含着良心的词汇会在曹东池的口中道出。
曹东池一贯的作风是救人要‘紧’，‘紧’的意思是让病者家属勒紧点腰带，榨多点油水下来。
“还愣着干嘛，开始手术啊！”曹东池忍不住声音加大了几分。
“哦……哦！”陈医生立即转身跑去准备了。
见萧阳三人下来，曹东池脸庞拱出了微笑，“三位，不如先到我办公室喝杯茶。我们医院的医生都是国内一流的，相信手术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各位大可放心。”
话虽如此，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能够成功的手术！况且，凌鱼雁等人对眼前这位大腹便便的曹院长极度的反感，当即是摇头拒绝了曹东池的邀请，曹东池自讨没趣，塞了一张名片给萧阳后，旋即便快步溜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手术需要一点时间。”凌峰转脸看着凌鱼雁，“雁儿，不如，你先找个地方休息……”
“不用了。”凌鱼雁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不过，此刻的心头也稍微放了下来，轻轻地摇头，“我不累。”
“我出去给你们买份夜宵吧。”萧阳轻微一笑，“你们兄妹慢聊。”
“哎，萧阳，不用了。”凌鱼雁虽然急忙开口，不过萧阳身影已经走远……看着萧阳的背影，凌峰的眼眸也露出了几分欣慰，“雁儿，妈如果知道你找了个这么好的男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闻言，凌鱼雁脸颊顿时添上一抹粉红，轻啐了一声，“哥，你胡说什么。”
凌峰一笑，目光带着溺爱地看着妹妹，“丫头，哥从小照顾你，还不知道你的心思？萧阳可是在你身边出现的第一个男生，而且，还是大半夜的……”
“哥，真不是……”凌鱼雁辩解道，“我和萧阳真的不是那种关系，他是我们学校的门卫，刚才你也看到，他是个非常热心助人的好人，今晚只是送我来医院而已。”
“真的？”凌峰半信半疑。
“嗯。”凌鱼雁轻咬嘴唇，“更何况，他……已经有喜欢的人。”
凌鱼雁每次看到萧阳看着君铁缨的眼神，都会心中产生一阵悸动，她明白，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才是萧阳的最爱。
这也是女人的直觉。
“你爱萧阳？”
平静了半会，凌峰突兀开口。
凌鱼雁怔了一下，眼神一阵流盼轻轻划过，半会，沉默不语。
“如果爱的话，就坦然地面对吧。”凌峰微笑地轻抚了下心爱的妹妹的秀发，“你已经长大，感情上的事，哥可帮不了你多少。”
凌鱼雁轻咬着红色朱唇，缓而点头。
气氛安谧了下来……一阵清脆的铃声打破了走廊的安静。
凌峰拿起手机，神色霎时间有些难看起来。
“哥，怎么了？”凌鱼雁不禁问了一声。
“没什么……”凌峰勉强地笑了一下，“你嫂子的电话。”
“哦。”凌鱼雁这时也不再出声。
“什么事？”凌峰接了电话，半会，脸色略微低沉着，“在哪？……好，我这就过去。”
凌峰挂了电话。
“嫂子让你回去？”凌鱼雁语气不重不轻地问了一声。
“不是，她来了。”凌峰轻拍了下凌鱼雁的肩膀，“你在这等会，哥去接你嫂子过来。”
说罢，凌峰转身便走向了楼梯口的方向。
一转弯，一道身穿着裙子的女子身影此时赫然已经在楼梯口的位置，穿着高跟鞋，双手抱肩，见凌峰过来后，立即跨步上前，挽了下肩上的手袋，不好气地开口，“那老不死现在怎么样？”
“淑娥，你怎么这样说咱妈。”凌峰眉头一皱。
“难道还让我问候她不成？”林淑娥撇了撇嘴，“对了，峰，今天晚上的住院费……”
凌峰神色略微低沉着，半响，深呼了口气，沉声说道，“妈现在正在动手术，手术费……三十万！”
“三十万？？”林淑娥的语气瞬间尖锐了起来，满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凌峰，“你疯了！我们去哪来的三十万……”
“借的。”
“什么？”林淑娥的眼神顿时间怒意腾升，“凌峰！你……你真的疯了！你竟然……竟然去借了三十万……去救一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你……你……”
“够了！”
凌峰朝着林淑娥怒吼了一声。
林淑娥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不可思议地看着凌峰，“你竟然吼我？凌峰！你这个混蛋！”
“林淑娥！”
凌峰连续深呼了几口气，目光紧盯着林淑娥，一字一顿地开口，“你老实回答我，这两天……你到底有没有给咱妈准时换药水！”
“你怀疑我？”林淑娥睁大着眼睛。
“不是我怀疑。”凌峰的语气中遏抑住极其浓烈的怒火，他可以忍受一切，却绝对无法忍受自己母亲受到半点的伤害，他和妹妹一样，相信始终有一天，母亲会醒过来！“是陈医生诊断出来的。”
“还有，我出差的这两天，陈医生说，你根本没有来过医院取药水！”凌峰的声音加重了几分。
没有药水维持生命，母亲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而这一切，却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自己的妻子，亲手造成！
凌峰此刻的内心无比的沉痛，悲怆，愤怒掺杂在了一起，眼珠都几乎变得血红。
“她是我的母亲！亲生母亲！你知不知道！”
“我……”林淑娥支吾了几下，半响，似乎是豁出去一般，声音陡然间尖锐了起来，“没错！是我没给她拿药水！我是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庭好！”
“我知道，她是你的母亲，但是我更加清楚的是，她是我们这个家庭的负担！累赘！”林淑娥咆哮了一声，“凌峰，你想想，这个老家伙每个月维持生命的医药费，就占了你的工资的一大半！我们家里几乎连米都下不了锅了！你知不知道！”
“你这是在草菅人命！”
“她一天不死，我们就休想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你……”凌峰睁大着眼睛，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知道林淑娥不喜欢自己的母亲，但是却没想到，她对自己的母亲也憎恨到这样的地步！
恨不得她马上死！
“三十万！现在你还借了三十万去救这个老不死。”林淑娥似乎得理不饶人，“你到底有没有为这个家着想过，我……我当初怎么就嫁给你这个窝囊废了！”
“嫂子……”此时，转角处，凌鱼雁的身影突兀地走了出来，神色平淡，平静道，“这三十万，我会还的。”
“这可是你说的。”林淑娥眼睛一亮。
“雁儿。”凌峰立即喝住了凌鱼雁，“我是家里的长子，这笔债，理应我来背负，你安心读书便好……”
“凌峰！你真的疯了！”林淑娥的声音尖锐无比，“为了那个老东西，还有供你这个妹妹上学，你已经是负债累累，现在，你竟然还说出这样的话……男人穷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懂得赚钱之道，你怎么老是在做亏本的事情！”或许是三十万刺激了林淑娥，此刻她已经彻底地豁出去了。
“男人穷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有尊严。”
一道平静的声音在楼梯口下方响了起来。
萧阳一手提着一个袋子，迈步走了上来，目光淡然，“而且，还要有骨气！”
“他是谁？”
没有人回答林淑娥，此时的萧阳已经走到了三人的身旁，目光先是扫了一眼林淑娥，旋即看向凌峰。
“你们之前的对话，我听到不少。恕我直言，我只有四个字送给你……”
萧阳冷视着林淑娥，一字一顿，冰寒地落下。
“此妇当休！”
休！
声音宛若惊雷般乍起，轰地响彻在所有人的脑海。
“休了我？”林淑娥怒极而笑了，看着凌峰，“凌峰，我倒也真想看看，你敢不敢对我提离婚两个字！”
见此一幕，凌鱼雁准备出声，却被一旁的萧阳直接拉扯了一下制止了。
“凌峰！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林淑娥的声音尖锐之极，指着凌峰，“当初我真的是瞎了眼看中了你！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当初我，你能有今天的工作吗？在你最落魄最贫穷的时候，是谁帮助了你？可是，你今天竟然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来职责我！你……你不是人！”
“够了！”
凌峰怒喝了一声！
眼神已经尽是难以置信，“在你的眼中，今天的事，只是一件小事？林淑娥，几年前的林淑娥到底哪去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眼中只有金钱的女人……你……太让我失望。”
“你敢这样说我？”林淑娥尖声道，“我眼中只有金钱……是因为你家穷！我嫁到你家，已经穷到怕了！这个老东西一天不死，我便要一天陪着你受穷！你知不知道，我连买点化妆品的钱都没有！”
凌峰的眼神尽是失望。
“你不会再跟我受穷……”凌峰一摆手，深呼了口气，“你走吧！”
“你……”
“走！”声音陡然间扩大了数倍，语气中饱含着怒火、悲意，还有决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