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薄如蝉翼吻轻轻落在我的唇上，不停的有氧气传来，我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拼命的吮吸着这生命的源泉。
神志渐渐清明，我恍惚中听到一阵强烈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山洞里显得异常清晰。我才意识到，他紧紧的将我圈在怀里，我则伏在他的胸前，渴望的吮吸着他的嘴唇，我如梦初醒般迅速挣脱开，向后退一步，急促的喘息着。
“我们快离开这里。”他说，然后打开一个火折子，光亮很小，却能隐约看到斑驳的墙壁，磕磕绊绊的山路，他将火折子递给我，我接过来，却一个踉跄被他抱起，我就这样挂在他的身上。
“放我下去。”我急促的喊着。
他却不管不顾，抱着我往前走，“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我还可以撑个一时三刻，可你已经没有力气，你想出去，就老实点不要动，拿好火折子，照清楚路。”
我没有再说话，虽然呼吸已经调整，但是确实如他所说，身体酸软无力。我尽可能的将火折子向前伸着，照着前面的路。
在山洞里不知走了多久，在他怀里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我躺在一片草地上，我遥望四周，虽然还是在山里，但是景色已经变得陌生，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走出寨子，翻过了山，到了山的另一面，而那不远处的建筑群，是，是城镇！
我惊喜的站起来，身边的李承裕此时也醒了过来。
“这里是皇城，是不是？”我有印象，这里就是我和业子最后走过的道路，城镇前面是骊山，我们爬到骊山顶峰，又跌落山崖到了山的另一面。而现在，故地重游，物是人非事事休。
“嗯，这里是皇城。”李承裕拍拍身上的土，走到我身边说，“你心心念念的皇城。”
“你身体无碍？”我问。
“还好，也许是多年累积下来，体力好些。你虽然醒了，但是，身体有没有事还需要断定，这毒素很特殊，会潜藏很久。”
我点点头，指着城镇的方向，“我要去那里。我们就此别过吧。”
李承裕笑着看着我说，“那你能告诉我，别过，我要去哪里吗？”
我有些怔忡，他要去哪里，寨子里必然已经热火朝天的沸腾了，那里虽然是他的家，但是已经毁于一旦，他唯一的亲人也因我而死。
“那你准备如何？”我问他。
“跟你走。”他笑着说，指指城镇，“你要去那里，那么我也去那里。”
“可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跟着我必然会很危险。”回去之后我要面对的有很多，复仇需要计划，路还会很长，这其中随时可能遇害丧命，困难险阻重重。
“危险？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跟着你。”他抿起嘴唇，没有笑，我在那晨光照射的俊逸脸颊上，又看到了那类似业子的影子。
“你很像他。”我喃喃的说。
他仍是遥望着远处，对我说，“哥哥吗？”
“嗯。”我应着。
“那么就当是，我在陪着嫂子你，这样可以吗，我可以跟在你身边吗？”
我想也没有想就“嗯”了一声，不知道是思想迟钝了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思想太飞速所以直觉就做出了选择，我想让他跟着，出于自私，出于自欺欺人，能让我感觉到，像他，在身边。
我们向城镇的方向走去，城门很高，还是老样子，有士兵把守。
一切如此熟悉，那时我和业子牵着手，以为能够那样白首偕老。城门外，我趴在他的背上，笑着和他栽倒在雪地里，我说，生死无悔，全为有你，他就那样深情的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融进骨髓。也是在这个城门，我们遇到李世民的军队，在这里厮杀，从这里狼狈的逃跑，从此，天人永隔。
站在高大的城门外，我久久没有挪动脚步，踏进这座城，我就告别了七个月的闲云野鹤的生活，踏进这座城，我就要开始带好面具，收起良知，用血祭奠源源仇恨。
李承裕在我身后伫立，轻声说，“如果想好了，就勇敢的去面对。如果现在想退缩，也没有任何人会怪你。”
没有任何人会怪我，不，业子会怪我，怪我没有为他报仇雪恨，我会怪自己，怪自己怯懦怪自己逃避。
“走吧，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些话。否则，你自动消失。”
“把面纱拿下来吧。”李承裕说。
我回过头看他，他继续说，“你的脸已经好得多了，疤痕也浅了很多。倘若带着面纱，守城的人反而会觉得你可疑，不如光明正大的进去。”
他说的有理，于是我轻轻扯下面纱，确实，一直在擦抹瓦风天制的药，溃烂的疤痕已经减了不少，只剩下一些红斑。
我和他涌入人群，顺利的进了城，没有人拦截。
李承裕走在我身边，我抬头看他。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他没有了从前猎人那种傻兮兮的样子，现在有的是睿智冷静，还有一股霸气，但是他似乎很懂得隐藏自己，走在路上还是一副傻气横秋的模样，只有我看的出，那目中的神色已经透露出一个消息，李承裕正在一点点找回那王者的资格。
“你不恨我？”我目视着前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
他笑了一声，说，“恨你什么？”
我说，“你爹因我而死。”
停顿了一会，他说，“爹是心甘情愿的，虽因你而死，你却不是凶手。况且，他告诉我，要我好好活着，不要被仇恨所累，我就一定会做到。”
我没有吭声，他继续说，“念紫，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错的一塌糊涂，因为这个世界还有更重要的事，比仇恨要重要很多的事。”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说的话，我想过，可是千万遍的想，我却不能放弃，我不知道前路如何，黑暗或者光明，坎坷或者顺利，都不是我所能决定的，我知道的只有，我必须一往无前，因为这条路我既然踏上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