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守范眉头紧皱，伸出双手，将圣旨缓缓的摊开。
刘鼎新急忙站到他的身边，和他一起阅读圣旨，脸色顿时就好像是凝固了。
没办法，圣旨的内容并不长，只需要一眼就能扫完。而圣旨想要表达的意思，似乎也是没有太深奥的地方。
陈守范努力的抑制住内心的波澜起伏，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鼎新也是匪夷所思的说道：“锦衣卫上千户所？怎么可能？”
陈林面无表情的说道：“两位，这是圣旨！”
这在明白无误的提醒他们，不要在无谓的问题上浪费时间了。
既然圣旨都已经下来了，再说什么可能不可能，完全是没有必要的。这个问题没有必要继续争论。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将这道圣旨利用好，如何趋利避害，如何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同时避免自己受到利益上的损失。简单的说来，就是好的方面要收下，坏的方面要尽量拒绝。
“这简直……不知道是谁的建议？简直是太太耸人听闻了！”陈守范悻悻的说道。
“玉成才是多大的孩子啊？就能执掌锦衣卫上千户所了？这是在开玩笑吗？他是汪直第二吗？这是故意陷害吗？”
“我的儿子，要是到这个上千户所正式上任的话，就算是锦衣卫的人了。他的身上，会烙印有锦衣卫的痕迹。以后再想考科举，几乎不可能了。还想出相入阁，更是不可能了。”
刘鼎新委婉的说道：“虽然是坏事。倒也有好的一面。”
陈守范悻悻的说道：“我怎么就看不出什么好事来？这分明是坑我的儿子啊！”
在自己的儿子和皇帝之间，陈守范明显的是选择了前者。为了自己的儿子的前程，他连至高无上的皇帝都忌恨上了。
他是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锦衣卫继续有任何的瓜葛。因为，这对于陈林日后的仕途来说，是非常不利的。甚至，是毁了自己儿子的前途。不要看这个锦衣卫千户，人前风光，人后风光，其实不长久。锦衣卫的差事，注定是不长久的。
皇帝需要你的时候，会重用你。一旦皇帝不需要你了，就会一脚踢开。根本不需要经过任何其他人。完全有皇帝操持。
就算是你能得到皇帝的信任，那也是不长久的。因为，明朝皇帝的寿命，通常都不是很长。一般在位数年或者十数年都龙驭归天了。换了下一个皇帝登基，还会信任你？几率肯定不大。到时候，肯定得靠边站。
而一旦靠边站，估计就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刘鼎新缓缓的说道：“玉成掌管的是昭狱，批捕、审讯、关押大权。”
“虽然他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事实上的权力，却是和锦衣卫指挥使差不多。”
“你想想，抓捕什么人，不抓捕什么人。要怎么审讯。要不要动用大刑。要羁押多少年。要不要砍头。等等，都是由上千户所做出决定，再报告给皇帝定夺的。只要锦衣卫指挥使不干扰的话，那就是直接面对皇帝了。”
陈守范皱眉说道：“你的意思是，赞成玉成接受这道圣旨？”
刘鼎新意味深长的说道：“永律啊，这是圣旨啊！圣旨有你不接受的时候吗？”
陈守范说道：“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靠谱啊！你说皇上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会任免玉成去掌管昭狱呢？”
“锦衣卫昭狱里面关押的，都是有品级的官员啊。有的品级还是相当高的。比如谁，顺天府丞杨守随，就是正三品的大员啊。他在锦衣卫昭狱里面，已经关了好几年了。你说，让玉成去掌管昭狱，他怎么开展工作啊？”
刘鼎新微笑着说道：“这就是皇帝陛下高明的地方啊！”
“他初登大宝，各方面的根基，都还没有完全稳妥，千头万绪，百废待兴。”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直接下旨释放杨守随，又或者是其他人，势必惹来万氏一党的反弹，适得其反。”
“不要看万贵妃已经死了，先皇帝也已经龙驭归天了，朝堂之上，万氏一党的实力，还是很强大的。万安依然是内阁首辅呢。李孜省依然是通政使。梁芳依然是东厂提督。万通依然是锦衣卫指挥使。撤换他们，需要一段时间。”
“皇帝陛下需要将忠诚于自己的臣子，都安排到来合适的岗位上，才能对万氏一党动手，将他们彻底根除。”
“这些安排过程，都是需要时间的。不管是李东阳、谢迁、刘健等人，还是王絮、戴珊等人，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接管京城的政务。在局势完全稳定下来之前，操之过急，显然是不恰当的。但是，锦衣卫昭狱不能不管啊！”
“诸如杨守随这样的官员，皇帝陛下肯定是要保的。但是，怎么保，必须是讲究策略，不能起反效果。”
“如果皇帝陛下泄露了自己的内心想法，说不定杨守随就会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昭狱里面。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了。”
“任命玉成为锦衣卫上千户所千户，掌管昭狱，大家目光的焦点，就会盯在玉成的身上，只会关注锦衣卫内部的权力斗争。对于昭狱里面的囚犯来说，这显然是一件好事。”
陈守范皱眉说道：“拿玉成去做挡箭牌？”
刘鼎新毫不掩饰的说道：“不，玉成是草船借箭的稻草人。”
他的眼神，慢慢的落在陈林的身上，慢悠悠的说道：“的确，玉成是一个合格的稻草人。”
陈林苦笑着说道：“刘伯伯，你当真是看得我啊！万一我箭没有射到，反而是被射死了，那怎么办呢？我才有几斤几两的本事啊？”
刘鼎新微笑不语。
陈守范有些好奇的问道：“咋了？”
刘鼎新淡淡的说道：“玉成有很多秘密，都没有告诉我们两个。”
陈守范诧异的扭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半信半疑的说道：“真的？玉成，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是在欺瞒我们的？”
陈林摇头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欺瞒过你们好不好？”
刘鼎新淡淡的说道：“那就是皇帝陛下和他身边的人都全部眼瞎了。”
陈守范眼神深沉的盯着自己的儿子，缓缓的说道：“玉成，你到底做了什么事，让皇上都留意到你了？”
陈林眼看掩藏不住，只好是将传国玉玺的事情，还有护送善宁公主躲避高一捷的追杀，还有其他的一些和朝廷有关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简单的描述了一遍。最后悻悻的说道：“皇上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刘鼎新脸色凛然的说道：“果然是有缘由的！”
陈守范恼怒的说道：“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居然什么都不说？”
陈林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可怜兮兮的说道：“这种事情，我能随便说出去吗？我不要脑袋了？”
陈守范和刘鼎新都顿时语塞。也是，他提到的所有的事情，都是非常敏感的。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哪怕是自己的亲爹，还有未来的岳父老爷子，能不知道就最好是不知道。万一他们不小心说漏嘴……真的会出人命的。
传国玉玺四个字，向来都是忌讳，轻易都是没有人敢提到的。
而公主殿下居然在雷池差点被水贼强暴，更是耸人听闻，想想都觉得后怕。
恰恰好，他们清剿的就是雷池水贼。要是这件事情暴露出去，他们两个及家人，估计全部都要被灭口。
“玉成，你准备什么时候上京？”刘鼎新说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建议你早点上京比较好。最好是抢在万通回去北京城之前，将昭狱给完全掌控起来。”
陈守范皱眉说道：“需要这么着急吗？”
刘鼎新说道：“我说的掌控，是彻底的掌控，而不是单纯是权力。”
“你需要确保昭狱的每个看守，每个能够接触到犯人的锦衣卫力士，都是自己的心腹，都听自己的话。”
“昭狱里面，经常都会发生囚犯无缘无故死亡的案例，往往会成为无头公案，即使是皇帝陛下，也是追查不到。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我不希望以后继续出现这样的案例。否则，好像杨守随这样的官员，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
陈守范眉头紧锁，有点不高兴的说道：“要堵死所有的漏洞，你说的倒是轻巧了。这岂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刘鼎新肃然说道：“我估计这就是玉成被任命为锦衣卫上千户所千户的根本原因。不管是皇帝陛下，又或者是李东阳等朝廷大员，都不希望昭狱里面出现任何的莫名其妙的人员死亡案例。”
陈守范就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陈林郁闷的说道：“爹，你看着我做什么啊？”
陈守范说道：“爹是想问你，你能做到吗？你真的能够彻底的掌控吗？”
陈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会努力的。但是，我暂时不会去上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