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医者身份低下,军中亦是如此。然而军队出征却少不了军医,秦汉时期,军医从巫医中逐渐分离出来,隋文帝下令,军中常设尚医和药童,赢得世人称赞。
楚青天踏入重伤营,一股股刺鼻药草味飘来,不禁捏紧了鼻子。走在路上,见营帐边的人冷漠的看着自己,心里突然有些害怕,一些惨叫声时不时传入耳朵,内心不禁缩了缩。
一个人头枕着木块,抚着肚子,两眼空洞地看着楚青天。
楚青天细细一看,胃中翻滚不已,险些呕吐了出来,只见那人肚皮被割破,肠子都流了出来,嘴唇发白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心生不忍,跑了过去,呼道:“来人,来人啊,这位大哥快要不行了。”
一个药童从营帐内走出,捧着满是鲜血的木盆,姗姗来迟,一脸冷漠说道:“不用叫了,他这种情况,必死无疑,没得救了。”
楚青天心中冒起一股无名怒气,脑门一热,上前纠着药童的衣领,“这可是鲜活的生命,是我长丘寨的兄弟,为了粮草出来征战,现在还有气息,为什么没得救。”
那人双眼一亮,没想到楚青天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想到自己的命运,双眼不禁湿润起来。
这情景,药童见得多了,每个要好的兄弟都会为受伤的兄弟争取一些活命的机会,不急不徐地道:“这也没办法,军中医师人手不足,况且缺少药草,那些药草还是给能活命的人,像伤成这样的,只能让其自生自灭了。”
一个医师听得争吵声,从营帐内走出,道:“那么大声做什么,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吗。”
楚青天指着地上的人,大声道:“你们为什么不给这位大哥治疗,他还活着!”
医师认识楚青天,寨主钦点的十个小将之一,听闻在战场上勇猛异常,寨主和军师深爱之,不敢太得罪楚青天,道:“小哥有所不知啊,军中医师少,人手不足,我这正准备去给接骨呢。”
楚青天气之不过,只不过人家医师也是在救人,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嘟囔了一下,道:“你说吧,这个大哥要怎么救,我亲自动手好了。”
医师闷笑一声,“这个好办,你只要将他的肠放回他肚子里,然后用针线将肚皮缝上,再敷一些上好的金疮药,或许能活命。”
楚青天听医师说得头头是道,自己又不会,不信也得信了,道:“我没有针线,借来用一下。”
医师对药童点了点头,药童取下腰间的针线递给楚青天。
楚青天拿过针线,蹲了下来,看着花花肠子,胃里翻滚直想吐,道:“大哥,我帮你医治,要是弄痛你了,可得忍忍。”见大哥眼珠转了转,便动手将肠子塞入其肚子,取出针线,一针一针的缝了起来。
医师看了直摇头,晃着脑袋走了。
半个时辰后,楚青天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看着歪歪斜斜的,自己都看不过眼了,取出金疮药,涂抹在上面。不一阵,伤口开始愈合,楚青天看得吱吱出奇,“这加了太阳草的金疮药果然神奇,这么快就开始起效了,要是普通金疮药,没个一两天还看不出效果来。”
那人觉得肚子上痛痒难奈,聚起一点力气,伸手就要去抓。
楚青天摁住他的手,道:“大哥,这可是上等金疮药,你的伤口正在愈合呢,痒是正常的,你用手去抓的话就白费了,忍着点吧。”
四周之人见楚青天手中的金疮药如此神奇,纷纷围上来,一人道:“你是楚青天楚小兄弟吧,我兄弟肚子也被敌军捅了一刀,现在快要死了,求你发发好心,救救他吧。”
楚青天:“好!”
另一人拉着楚青天,道:“楚小兄,我兄弟身上被敌人砍了十六刀,刀刀见骨,求你先救救他吧。”
楚青天深吸了口气,连中十六刀还不死,肯定是英勇异常的好汉,长丘寨的英雄,非救不可,道:“好。”
一人说道:“楚小兄,救救我兄弟吧,他为了救俺,大腿被戳了一个窟窿,脚掌也是,正疼得死去活来的。”说罢还带着哭腔。
楚青天不禁竖起拇指,“够义气,好,这就去。”楚青天可不是什么侠士,做好事不留名的那种,对地上的大哥道:“大哥,我叫楚青天,要是你回到长丘寨,来找我就是了,我要去救其它人了。”
那人没有说话,目送楚青天离开。
楚青天在重伤营里转了半周,身上的金疮药没了,听着四周哀嚎声,心中不忍,对大伙道:“大家等等,我这身上金疮已经没了,得回去拿,大伙稍等。”
大伙见楚青天如此热心救助重伤之人,心存感激,纷纷说道:“楚小兄,谢谢啦。”
楚青天心中升起一股自豪感,微微一笑,走出营帐,天色已晚,营帐四周不得点火,整个军营黑乎乎的,刚才答应大伙拿金疮药来,只是自己的已经用完了,只得找寨主借了。
刚来到中军帐,一骑飞来,楚青天急忙躲闪。
马背上斥候飞身下马,走入帐内,呼道:“报!”
高士达和李密正在研究四周地形,道:“何事?”
斥候禀告道:“彭城营寨内火把通知,似乎在紧急调动,一队两千左右人马离开大营。”
李密挥手让斥候退下,道:“今晚彭城军必定来劫营,这两千人马恐怕是要在哪埋伏,又或是绕个大圈,直接攻击我们兵营。”
高士达对这些谋略的事不太懂,道:“军师就直接说了吧。”
李密道:“点将吧。”
高士达对亲兵道:“去,请众位将军入营议事。”
一个亲兵走了进来,道:“寨主,楚青天求见。”
“哦,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让他进来。”
楚青天走进中军帐,见李密也在,道:“寨主,我来是想向你借点金疮药的,加了太阳草的那种,回寨后一定奉还。”
“哦,炼制成药时,不是给了你十瓶的吗,没带来吗?”
楚青天道:“不,我刚才到重伤营去了,见我长丘寨兄弟重伤哀嚎,心中不忍,便将身上的金疮药用来医治重伤的兄弟了。”
高士达一阵肉痛,加了太阳草的金疮药,在世上卖到几十上百银两,楚青天这小子竟然用来治疗那些重伤的人,虽说是长丘寨的兄弟,为了粮草而战,可是都重伤了,死了更好,可这不能明说,道:“这个可以稍缓一下,现在长丘寨正是生死之际,先商议紧急军情!你先到一边去。”
众位将军鱼贯而入,楚青天看了不便多问。
李密见众将到齐,走到几案前,拿起一块军令牌,道:“马三保听令,率领两千兵马在苇子泉伏击,让彭城军通过,截断其后路。”
“是!”马三保领命而出。
“李子通听令,率领三千兵马绕过后象山,经西马领到彭城军侧营,我想,彭城军只会留少数人马留守大寨,李将军夺了营寨后原地待命,伏击溃败回来的彭城军。”
“是。”李子通领命点兵去了。
“梁师都听令,率领军中弓箭手三千,在大寨前一里处设伏,听到寨中鼓响,万箭齐发。”
“是。”梁师都领命而出。
李密道:“其余众将在寨内列阵以待彭城军。”
众将拱手,各自准备去了。
楚青天见人都走了,没自己的事,急忙道:“军师,那我呢,我也可以上阵杀敌的,别漏了我呀。”
李密摇着鹤羽扇,眯着眼道:“你右手受伤了,还是在兵营休息休息吧。”
楚青天一听,急了,双手握拳,舞得虎虎生威,道:“看到了吧,一点事都没有,休息什么,这不是浪费嘛。”
“既然如此,你就去马三保将军那里报到吧,在苇子泉设伏,拦截溃退大军。”
楚青天是有仗可打就行的人,管他是在哪里打,道:“谢过将军,我去也。”
李密见楚青天走出营帐,摇道微笑:“小孩子好骗,这话题一转,就忘记刚才的事了。”
高士达颔首:“这楚小子心肠不错,肯为我长丘寨兄弟着想,只是未免有点妇人之仁,大局观不强啊。”
“小娃儿是这样的了,多加磨练,方能成大器。我们也准备准备。”
“嗯。”
半夜,苇子泉,楚青天听着不远的泉水声,昏昏欲睡,一阵寒风吹来,冷得不禁打了个寒颤,转眼间又要睡着,晃了晃脑袋,走到马三保处,道:“马将军,这彭城军到底来还是不来的,这都三更半夜了,除了我们,半只人影都见不着。”
马三保回头看了一眼楚青天,道:“军师每算必中,耐心等待就是了。”
楚青天正要再问,忽而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借着浅浅月色和白雪反身光芒,隐陷可见是彭城军人马,少说有五六千的样子,一想到将要激战,体内莫名的兴奋,双手快要渗出汗来,握紧了,深吸了口气,道:“马将军,上还是不上?”
马三保摇头道:“看这样子,彭城军至少来了几千人马,就凭我们这两千人马,怕是难以撼动,况且,我们的任务只是拦截溃兵,还是别打草惊蛇了。”
楚青天看着走过一半人的彭城军,热血慢慢冷却,无限叹惜:“好吧,就让他们再活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