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拉山脉大部分被幽暗的密林覆盖，密林中栖息着数不清的怪物与野兽。
人类区分怪物和野兽的唯一标准就是，它们是否怕火。
人们相信火把可以驱避怪物野兽，但是怪物以泯灭天性为代价，换取无畏无惧。如同暗精灵，如同狂战士。
“出卖灵魂的堕落生物。”大部分人类对其总是不屑，他们从不会过问那些生物的痛苦。
如果冷漠也算一种堕落的话，人类已经坠入无底深渊无疑。
也许正如许多人类认为的那样，戈拉山脉的动物如此嗜血残暴是受了暗精灵的蛊惑。它们帮暗精灵发现和击退入侵者。所以暗精灵才可以在地下城里高枕无忧。
利用或奴役其他生物，本就是生物的天性。看看高唱圣歌的人类对暗精灵的所作所为，你就该知道明光与黑暗就是镜子的两面，一面给予看似真实的光洁假象，一面却有着难以启齿的粗糙阴暗。
牙已经与吉格相处了几天，吉格喜欢在教授他鬼剑术的间歇，漫无边际地聊天。
“上了年纪的人说话总是很有道理。”牙这么认为。他还记得他曾说希曼像个哲学家。
显然，跟吉格相比，希曼太小儿科了。吉格可是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
牙本来以为鬼剑术很难学，可是吉格教过来教过去，都大同小异。
吉格说：“人人心中斗住着鬼神，而你的鬼神住在手臂上。人之所以畏惧鬼神，是因为不了解他。等你了解他，就可以跟他做朋友，跟他做交易，甚至奴役他。”
“可是，怎么了解他？”牙不解地问。
“以神之启，赐吾生机。以鬼之名，灭汝魂灵。”吉格念道。
“咒语么？我以为听不懂是才算咒语。”牙总是喜欢开玩笑，因为吉格太无趣了。
“咒语？啧啧，你也可以这么理解。鬼泣的鬼剑术，便是从这四句话中来的。”吉格说完，也不跟牙打招呼，就远远地走开了。
“以神之启，赐吾生机。以鬼之名，灭汝魂灵。”牙在原地自顾自地重复念道。
念过几遍，牙就一边想着那几句话一边练起了鬼斩。
鬼斩真心是个好技能，中看又中用，还不费多少体力。牙可以用鬼斩击断一棵手臂粗的小树。
三天以后，牙已经能用鬼斩击断一棵半米直径的树。
又过了三天，牙便当着吉格的面，用鬼斩击断三米直径的大树。
吉格面无表情，好吧，他总是面无表情，牙不知道为何吉格在人间却依旧喜欢化作一团黑色鬼气。
“说说你的心得。”吉格道。
“口诀虽然只有四句，在我看来却包含了许多内容。”牙说道这里作了停顿。
牙瞟了吉格一眼，吉格不作表示，牙才接着说：“这四句话无非是说，鬼神对于我有眷顾，鬼神与我如一体。”
吉格点头，依旧不语。
“然后，便是尝试与鬼神沟通。不戴铁手套，我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鬼神的力量，只是他似乎对你很畏惧，我想这也是你不让我戴铁手套的原因吧。”牙看着自己的左臂说道。
“这样的修炼是否有些取巧？”牙问吉格。
吉格悠悠道：“不可得时趋之若鹜，轻易得之又觉得廉价，这便是人。”
牙听了不悦，吉格总是如此诋毁人类，好像他自己不是人一般。虽然如此想，牙却无从反驳，他继续说：“鬼神虽然有所忌惮，但我还是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想要吞噬我的欲望。”
“你又如何处置？”吉格问道。
“哼哼，他贪婪，我便比他更贪婪，他嗜杀我便比他更嗜杀。只有与他相类，比他更强，他才能认可我，这便是鬼。”牙自以为对吉格的反击很漂亮，他嘴角挂着些许得意。
吉格问：“结果如何？”
牙漫不经心道：“不知道，管他呢，总之他对我的侵蚀似乎弱了许多。”
吉格的头盔扭向牙，空洞的眼部忽然透出两道光来，天呐，吉格的眼眸人化了，只有一对眸子，他在看着牙。
牙看着吉格的眸子，这是怎样的一双眸子，无法描摹，如果非要牙形容的话，那就是看到这眼眸一瞬，便身在地狱。
牙一脸紧张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吉格的眼睛又慢慢鬼化，恢复成一团黑气。吉格道：“我当初创出这鬼泣的鬼剑术时，胡谄的几句口诀。没想到你体会到这么多。我不得不好好看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牙听了，有种要吐血的感觉。
吉格看着斯曼帝国的方向突然说道：“我耽搁的太久了。”
“耽搁？我以为你本来就无所事事。”牙问道。
“我还有个心愿未了。”吉格道。
“可是你是吉格啊，你活了五百多年，有什么心愿五百年都完不成么？”牙惊诧。
“人总要有些羁绊，不然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吉格道。
“你不就是亦人亦鬼的存在么？”牙道。
“等完成那个心愿，便斩断了最后的羁绊。那时，我便是鬼非人了。”吉格说道此处，似乎有些动容。
牙不解，他不明白，作为一个传说，他还会有什么心愿。
三天后，吉格已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了牙。
吉格离去的这天，牙很是不舍。然而再不舍，终有离别。
吉格走时留下三句话。第一让牙留在此处好生修炼十天。第二让牙不必找他，他自会去找牙。第三是告诉牙，手臂上的鬼神易缚，心中的鬼神难猜。牙谨记在心。
送别吉格，牙拿着希曼留下的短剑，孤零零地站在天地间。
牙想到了许多事情，自己遭遇，希曼，舞美，他突然想起，忘了问问吉格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一切都不重要了，只剩我一个。他这样想。
终究是这样，一个人面对这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