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上。
铁非烟当中就座,旁边是蜡黄脸皮的黄宝护卫。
堂下是面色各异,疑虑纷纷的左继昌、冯顺等人,还有手执水火棍的衙役分列两旁。
大堂中央,是那十只刚刚从后院翻出来的箱子。
铁非烟淡淡笑着,他看着堂下众人的表情,仿佛非常有趣,知道这些人心里有着极大的疑问,不过他不急着解释什么,而是对冯顺说道:“冯公公,你过去查看一下,是不是咱们丢失的五万两黄金?”
冯顺急急地起身,几乎带着小跑,来到箱子面前,把火漆封条轻轻撕开,掀开箱盖,登时他的脸上映着一层淡淡的黄晕。
“金子……是咱的金子。”他激动不已,高声叫道。
众人倶都长出了一口气,额首相庆。等着兴奋之情稍抑,又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神仙一样的铁大人,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这些金子的,又怎知这失窃的黄金藏在县衙里面。
铁非烟过来查看,眼见十只不大的镂金雕木箱中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块块金砖,他拿起一块金砖,看到下面刻着大明官印,点点头,微微眯起了眼睛,向众人解释道:“这是一场并不寻常的盗金案,盗贼心思缜密,构想精妙。这边关到京城路途遥远,他们虽然潜伏已久,但沿途御林护卫严密,因此急切之间难以下手。”
“可是,到了睢阳就不同了,左大人因为担心关饷,以及体恤多大人和诸位的辛劳,故此将县衙暂借护送御林军居住,让张三李四他们帮忙护卫,所以,这番好心,却给了贼人一个可趁之机。”
“第一、张三、李四等睢阳军卫,守护衙门前门,而衙门后门又有县城卫戍把门,原本应是一个极其安全的地方,无形之中,就让一直守护严密的御林军放松了警惕,给了盗贼可趁之机。第二、因为张三、李四等军卫的加入守卫,同时又让他们找到了替死鬼,黄金失窃之后,可以立即栽赃到这张三李四身上,让他们来担这个偷盗之罪,化解自身的危机,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张三、李四是睢县老军人,通过本人调查,一、他们没有离开过睢阳,乃是地地道道的本县卫戍兵士;二、他们绝不会知道这关饷之中,哪些箱子是金子,哪些箱子是银子,在短短一个时辰,是没有办法杀害护卫,同时掩藏箱子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那护卫在没有防卫的情况下为人所杀,很明显,一定是朝夕相处的人又或是绝顶高手才能办到,很明显,这张三等人是不符合这些条件的。”
“所以,我断定,这张三李四等人,不可能是窃贼。”
铁非烟悠悠道:“张三之子张正云,亲赴京城,为父申冤,故此,本捕头才获命来此,查探这关饷一案。”
“据我勘察,睢阳乃是地质疏松之地,因靠近黄漠之地,地基沙化严重,下雨天沙流肆虐。不过这几曰好在并未下雨,官衙门口车辙仍保存完整,我观测,关饷车辆进来时,印痕深重,而出来时,印痕便轻了许多,如果是内贼所为,那金子这几天,他们必定是无法带出去,只能是留在县衙之内,他们是想等风声暂过,张三他们认罪之后,再来取金,便是神不知、鬼不觉了。所以,我断定,这金子还在这县衙之中。”
“如何找回金子?比如何找到罪犯可就容易了,我遍观各处,便觉得这草坪之上最有可能藏金。黄金失窃当一晚,我问过睢县百姓,是夜寒风凛冽,子夜风声甚大,再加上多大人他们警惕心放松,所以没听到声响是有可能的。御林军中潜伏之盗贼只要把四名轮值的护卫迅速解决,就可以从容埋藏金箱子。于是,他们将对他们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的四名朝夕相对的护卫静悄悄杀死,就地把金子掩埋。”
“今日我遍观县衙四处,发现其它地方要埋黄金就必须挖掘深土,改变地貌,而这草坪则为埋金最佳之地,所挖之土可就近洒入旁边小池塘。所以我让衙役四处浇水,只有埋藏箱子的地方,因为有箱子阻隔,这水才不能渗透,所以,有积水的地方,可能就是箱子掩埋之地。”
“这些只是在下的一点推断,幸好有些运气,果真让咱们找回黄金,实在算是侥幸,也是诸位之幸!”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人人惊于铁非烟的心思缜密,推理滳水不漏,举手之间居然就能找回黄金,就连一直都心有芥蒂的左继昌和冯顺,在心里都不得不叹服。
“好个绝顶聪明的铁神捕!”
左继昌躬身施礼,他诚恳地道:“说实话,铁捕头,本县一直对您有所轻视,但您这次找回失窃黄金,纠正本县错案,让本县不致担上草菅人命的重罪,在下深为感激,请受左某一拜。”
说着,便要下跪。
铁非烟忙下来,把他搀扶起来,也甚为诚恳地道:“左大人,人孰能无过,您能知过能改,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我为朝廷办案,左大人也同样是为朝廷办案,该当相互扶助才是。”
两人把臂一笑,仿佛两人从来没有产生芥蒂一样,端是一片祥和。
冯顺忍住微笑,忙凑了过来,向铁非烟问道:“那,铁大人,这窃贼您可曾心中有数?”
“当然,我想应该不差。”铁非烟仍是淡淡微笑。
“是谁?”大家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想,应该来了吧。”
说罢,铁非烟高喊道:“江彬,钱宁何在?把那两个人给我押上来。”
忽然,大堂之外,两道人影穿出,向另一边扑过去,噼啪噼啪之声不绝于耳,人影穿梭,未几,两声闷哼之声响起,噗通两声,两个人从空中摔了下来。
另外两人也跃将下来,向堂上抱拳,“属下将人犯拿下了,请大人裁断。”
正是一晚上不见踪影的铁非烟两大随从侍卫江彬和钱宁。
躺在堂下的两人,一身黑服,脸罩黑布,两个眼睛正骨碌骨碌乱转。
大家都是一惊,想不到这盗金之人如此胆大,居然来县衙窥视,看来这两人武功甚高,如果不是这铁非烟有所安排,恐怕在场的人,很难把他们拿下。
“我倒要看看,这盗金之人,是我们御林军中的哪个混蛋?”冯顺听闻盗金之人是自己护送军饷队伍里的内贼,他虽然对铁非烟之智非常佩服,但又不大相信会是自己这边出了内贼,这金子是在睢阳县衙丢的,守卫的是左继昌的人,怎么会是自己这边的事情呢?他认为这次,铁非烟一定是猜错了。
等他把两个黑衣人的面罩扯掉,定睛一看,登时大吃一惊。
“韩千?!金九?!怎么会是你们两个?”
铁非烟慢慢走到两人跟前,脸上波澜不惊,仿佛早就料到一样,他踢了踢两人。两人已被江、钱二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冯公公,不必惊讶,这盗金之人,正是这韩都尉,金都尉两个人。”
“怎么会是他们?”
“把他们穴道解开。”铁非烟命令江彬。
黄宝忙贴近铁非烟跟前,他知道这两人军伍出身,功夫不弱,他不容许铁非烟有任何危险。
解开穴道之后,韩千和金九对视一眼,眼珠乱转,装出一副羞愧的表情躬身说道,“铁大人,各位大人,冯公公,你们误会了,是多大人让我们两个前来探听的,刚才我们藏身堂外,实在是受多大人命令,让我们暗中查看铁大人这关饷案有什么线索。”
“是吗?”铁非烟悠然道,“好心计啊,你们一定又是主动请缨,说服多大人让你们两个前来暗中查看我铁非烟这关饷案查的如何?顺便盯盯梢,看看你们的金子稳当不稳当?”
“自从听冯公公说你们俩自动请缨,时常来衙门探查案情,我就对你们俩有所怀疑,只有窃贼,才会在盗窃金子之后,经常来到事发地点勘察,更何况,你们所盗取的金子还在县衙之中。”
“不,不,不,大人,你不信,可以去问多大人。”两人兀自申辩道。
铁非烟踱步转了转,也不答话,他忽然眉头一皱,回头定睛看了看两人。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慢慢地说道:“那就有请多将军来此。”
“左大人,冯公公,你们二位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遇上任何情况都不要说话,待会真相就会大白。”铁非烟郑重地告诫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