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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奇异感觉(1)

整整一天他就坐在陈曦梅下榻的旅店,一边喝着咖啡看着窗外的停车场,一边心潮澎湃地回忆过去,守株待兔一样地等她!

将近黄昏的时候,从饭店小店买了包香烟出来,他终於看到了她,他找了六年、一直不曾忘怀的梅子!

一男一女正说说笑笑地从门外往里走,男的是个身材高大的金发美国人,女的留着短短的头发典型的职业妇女装束。

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她,于是就愣在那里!

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视过他的方向,随即吃惊地定格在他的脸上!

虽然无数次想象过重逢的场面,他还是觉得喉头堵塞得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并没有太多变化!他这样想。

犹豫片刻,她跟身边的男士低声说了几句。那男的看了看苏昊,点点头,径自乘电梯上楼去了。

“嗨!”她走向他。

“嗨!”他回答。

仿佛时间在倒流!他想起了许多年前他们俩的第一次相逢!历史有时竟然会经历如此相似的场面!只是不同的是那时是在机场的候机厅;不同的是那时他们都很年轻;不同的是那时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

加州的冬天为什么老是要下雨呢,洛杉矶的冬天为什么老是阴阴的呢?黄雪琼望着窗外雾蒙蒙的天气发愣。

“什么?你这就答应他了?太CHEAP了!不行,打回去重新来过!”刚刚当她忍不住打电话告诉张蔚薇这个好消息时,没想到她的这个大学同窗兼最要好的朋友竟然在电话里激烈地反对起来。

张蔚薇是她们班第一个来美国的人,也是第一个迫不及待把自己嫁掉的人!她的那位情书王子还没毕业就出国了,等她一毕业,他就赶回来和她结婚,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也把她接了出来。如今他们俩都在加州,男的读老本行牙科,虽然是金饭碗,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毕业,而张蔚薇则赶时髦转行读了计算机,现在在硅谷的一家蛮大的计算机公司。

“我以为你会为我高兴呢!”她有些意外。

“我当然为你高兴,但这并不能代表过程就能如此草率!”张蔚薇很坚决地说。

“呵,我倒想听听您这过程应该怎样?”她笑着问。

“好吧,你至少应该让他给你买99朵红玫瑰,带你去一家高级象样有情调一点的餐厅,然后他要当众跪下向你求婚,你答应了之后,还要有香槟庆祝!”张蔚薇在电话里煞有介事一样。“还有注意着装!虽然不需要穿很名贵的礼服,但西装革履是必要的,至少不是象你们二位那样赤裸裸……”说到这里,张蔚薇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

“好呀,死丫头,敢耍我!看哪天见到你不撕烂你的嘴!”她也笑着,故意恶狠狠地回答。

“不过,说真的,真服了你们Jerry!那样的场合求婚,也真亏他想得出、做得出!”张蔚薇笑了一会儿接着说。

“他这人一向如此,尽干些让人想不到的事,还美其名曰什么意外惊喜!有时我真的都搞不清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他开的玩笑!不过,这样有时也挺好玩的,不会觉得闷!”黄雪琼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情景,虽然感觉幸福,但连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象昨天,他说他本来是在客厅等我,因为知道我在洗澡,但是左等也不出来,右等也没动静,担心我出了什么事,就跑进去看看,结果发现我在里面睡着了。他不忍心叫醒我,又担心我会淹到,所以就守在那里,看着看着就有了求婚的冲动!”

“你们俩这求婚都可以演A片了!够经典的呀!”电话另一头的张蔚薇不以为然的哼着。

“行了,你就别酸了!”她笑笑说。“我看你这纯属嫉妒!想当初是谁火烧屁股一样急着结婚,摆了几桌酒席就匆匆了事!我才不相信有什么99朵玫瑰呢!”

她的这番话看来是打中了张蔚薇的要害,因为她听起来一下子就不那么嚣张了。“我那时不是迫不得已吗!”张蔚薇在电话里低声嘀咕着。“他的假期就那么十来天,又要婚检,又要办各种手续公证,都忙不过来,谁还有精力干别的!不过,你可不一样!总之,绝不能有一点含糊!我已经错失了一次,我绝不能看你再重蹈复辄!”说到后面几句话时,她的底气又足了起来。

“我看你是想逼我嫁不出去!”她笑着说。

“呵呀!还没真嫁呢,就开始翻脸不认人啦!典型的重色轻友!”张蔚薇在电话里大呼小叫起来。“是不是他在旁边?就听说‘妻管严’,这‘夫管严’倒是头一回听说!长见识!”

“饶了我吧!我看你是平时受压迫惯了,到我这里找平衡来了!”她也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Jerry不在,带客户看房子去了。他们这行越是周末越忙!”

“前几天看过一个文章说全美最不令人信任的十类人,你们Jerry的地产经纪可是和汽车dealer一起榜上有名呢!”

“哈,还说呢,我看你那牙医也好不到哪儿去!”黄雪琼笑。她喜欢和张蔚薇时不时地在电话上斗斗嘴,让她又能想起那些在大学里的快乐时光。“有一次我的一颗牙有点问题去看牙医,好吗,一下子就被那位老姐粘上了。说什么反正有保险不用花我们的钱,不花白不花!结果不仅每半年要去洗一次牙,而且非要给我那颗坏牙上牙套,还说她的一个病人最后戴了一嘴牙套!一个牙套好几百块呢!你说说,这不是把病人当成金矿了吗!”

张蔚薇大笑:“如果你在旧金山,我保证你的牙可以得到免费护理!”

“你说的!我这就开始找工作!”

“欢迎欢迎,只是得等我们瑞文毕业!”张蔚薇笑着说,接着又关心地问。“不过说真的,雪琼,你真的下决心嫁了吗?还是因为他也要结婚了?”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天空,照亮了她脑海深处的一片记忆,她一下子语塞。

是呀,和Jerry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她好象从来也没有动过结婚这个念头,即使是那次挑钻戒的时候。但是在昨天,她竟然马上就答应了Jerry的求婚,答应的那么爽快,那么干脆,那么没有一丝犹豫!难道在内心深处她早已真正埋葬了那一段记忆了吗?但是为什么那些记忆偏偏又会偶尔跳出来骚扰她原本已经如死水一样宁静的心呢?

那是将近半个月疯狂而快乐的时光,那是曾令她刻骨铭心的甜蜜与幸福!他拥她入怀时的感觉,他注视她时的目光,他曾让她感觉要在幸福中融化……但是,但是,那一切偏偏象梦一样短暂,正如它象梦一样美好。在除夕空荡荡的列车上,他跟她吻别;他追着车边跑边喊“我爱你”;他的身影在冷风中渐行渐远,终於融进了夜幕中的车站里,又连同车站一起渐渐消失在了城市的灯火中;她的视线模糊,不自觉中已泪流满面……

“雪琼,你没事吧?”面对沉默,张蔚薇意识到自己的大嘴巴可能又说错了话。“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是好意,蔚薇!谢谢!”她轻声说。“我和他的爱情已经埋在了国内,我想它已经烂掉了!”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到时别忘了通知我!”

“放心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就怕到时你没有空!”

“开玩笑?我不要工作也得参加!”

“好!一言为定!”黄雪琼强打精神说。“好了,今天我还要收拾东西,过两天准备搬到Jerry那儿去。”

“不打算回来了吗?”

“不了,Jerry说他会替我把这里卖掉。他说按目前的行情,至少能赚五六万!”

“嗨呀,一口一个Jerry!算我瞎操心!雪琼,真心祝贺你找到如意郎君!真心为你高兴!”最后张蔚薇如是说。

挂断电话,她自己愣了好一会儿,原来的兴奋忽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心中反倒感觉有些许的失落。难道是因为她以前错过的太多,所以对垂手可得的幸福也产生犹疑了吗?

但是这冬季分明还是让她想起了那个刻骨难忘的冬天发生的事情!那时她还在读大学;那时她邂逅了苏昊;那时她真正的坠入了情网……

那个冬季……

“我送你回去吧!”苏昊轻声对她说。

黄雪琼轻轻点点头。不知不觉中,他们两个坐在江边的长椅上居然聊到了天黑!那一天他们聊了那么多,好象把彼此失散的岁月都在谈话中追补了回来。

他们欢笑、叹息、彼此相见恨晚……

是的,她从来也没有这么喜欢跟一个男孩子这样聊天儿,而且是个让她心跳的男孩!

他送她回到宿舍楼门口。

“好了,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看着楼门口透出的灯光这样轻声说。

“嗯!”苏昊嗯了一声,但是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空气好象突然凝固了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打破了沉默:“再见吧!”她看了看他说。

“再见!”苏昊回答。

但是就在她转身将要离开的时候,他叫住了她:“雪雪,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一下。”

“什么?”她转回身满脸疑问地望向他。

“你说,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她无法看清他的脸,因为苏昊正好站在路灯的阴影中。“我们、我们会不会成为好朋友?”

“我们难道不是好朋友吗?”她听出他话中要表达的内容,心突然莫名地跳得象揣着一只小兔子。

“我是指比好朋友还要好的那种!”他好象鼓足了勇气一样快速地说,然后突然在她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如果人的一生中能有些时刻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那个时刻一定是其中之一!

她愕然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吻了她的唇!

“我想我爱上你了!”苏昊说。

这一次她看清了他的脸、他的表情。她觉得他是认真的!

她错愕得无法回答。

“再见!”好象在逃避,苏昊说完急急地跑走了,跑进了夜色中。

过了好久,她才搞明白,原来苏昊吻了她,并且说爱上她了!但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呢?到底会不会是真的?还是其实不过只是又一场梦?

“苏昊真说爱你?”回到宿舍后,她忍不住把那件事告诉张蔚薇。谁知她的好朋友听了她的话一个劲儿地摇摇头。“你真打算跟他这样交往吗?那他有没有说他那女朋友怎么办?他们的关系到底有多深?要是睡过怎么办?”

旁观者清好象在任何一个时候都是真理!也许个人的情感、喜好总会影响人们对自身事件的判断力,而置身事外的人,总会很冷静客观地看待别人的问题,所以往往会一针见血地看到事物的关键。

张蔚薇的问题,她并不是想不到,也不是没想到,只是自欺欺人地不去想罢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她最后说。“我想他一定会处理好的!”

张蔚薇摇着头叹了口气:“雪琼,不是我说你,如果这样纠缠不清的话会很麻烦的!而且书上说了,这种事情最终受到伤害的绝大多数是女孩!如果我是你,我就让他先解决了他和他女朋友的事再说!”

尽管当时她还反驳说“就许你有高中甜心,我为什么就不能有青梅竹马?”,甚至有些赌气地说“你那个情书王子隔得那么远背着你干什么都还不一定呢!”,但事后证明张蔚薇的话是对的。

她后来也自嘲地把那段感情成为“面条爱情”,不仅因为她和苏昊的关系是在一顿面条以后升华为爱情的,而且它也象面条一样很容易就被消化了。有时她宁愿那段爱情能象哪怕是汉堡包,吃了还可能会变成一些令人发胖的脂肪,想去也去不掉,但它却偏偏是那样被消化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留下。

第二天早上,原本说好要去买回家车票的张蔚薇刚出门就又折返了回来。

“雪琼,你猜我在楼下看到了谁!你的白马王子!”张蔚薇这样笑着对她说。

她满心喜悦地跑到楼下,看到了晨光下正在楼门口水泥路上走来走去的苏昊。“为什么不用传呼叫我呢?”她有些娇嗔着问。

苏昊笑:“怕你还没有起床!”晨曦下他的笑容显得很灿烂,还有他笑眯眯的眼神里充满的爱意。然后他轻轻地拉起了她的手。

仿佛一道电流通过苏昊的手传给了她!她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又看到了让她迷失的苏昊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眸……

好象有一种关于爱情的理论是说如果两个能够产生化学反应的人相遇,他们就能擦出火花,就会相爱,那就是爱情!不管别人怎么谈论那种理论的对错,黄雪琼都从苏昊的身上找到了那种让她与他发生化学反应、坠入情网的感觉!而且她也相信,苏昊肯定也有同样的感受。他们俩在一起总是会有说不完的话题,总是很愉快的感觉;不在一起的时候又会觉得彼此想念……这难道不是爱情吗?

爱情原来是这样疯狂而甜蜜!

记忆中的爱情又是那样的美好、令人难以忘怀……

他们两个那一段时间天天见面,天天在一起!

她很喜欢跟苏昊在一起时的感觉。

他帅气、幽默、开朗,甚至有时有些调皮。他总会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带着她到处玩耍。好象整个世界除了快乐无忧,还是快乐无忧。但是后来,每当她回忆那段短暂的幸福的时候,却发现那种幸福的假象不过是他们用来掩饰现实中的烦恼的一种方式。他们自己在骗自己,把自己框在自己吹起的幸福的肥皂泡里。当那个美丽的肥皂泡终于破灭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原来所有的麻烦、烦恼其实还是在那里的。什么都没有改变,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它们都一直在那里。

苏昊带她几乎玩遍了那座城市所有好玩儿的地方,后来还觉得不过瘾,就带她去周边的城市玩个一日游什么的。虽然好多地方黄雪琼都去过,但再次故地重游却又有不同的感受,恋爱中的人眼里看的世界都比一般人的要美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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