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8个月过去了，慧子的信由厚变薄，从有到无！后来，我远远望见彬艺就想转身逃掉，怕见他失望而忧郁的神情。一个星期一的上午，我打开信箱，竟意外地发现了一封慧子的来信。晚上，我做完家教回来，顺楼梯上到4楼，看见彬艺靠着走廊的隔壁门呆坐着，眼睛红红的，身边还扔站好几个空的啤酒瓶，我和他打招呼他也不理我。回到寝室，班上的另一个男生正来6楼搬救兵。他说：“你们快去安慰安慰彬艺吧，慧子在日本交了新男朋友，和他分手了。”我们是七手八脚，连拖带架地把彬艺弄回他寝室床上的。没想到熄灯不久，彬艺并跑出来，一边叫慧子的名字，一边用双手拼命擂隔壁的门。纷落而下的碎玻璃刺得他鲜血淋漓。
彬艺被送去医院看急诊，我们再爬上床却全无睡意。那夜颐谈会的话题理所当然全是慧子和彬艺。有人骂慧子绝情，有人叹彬艺痴心，也有人说分手就分手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有小青始终一言不发，可我知道，她根本没睡着，天快亮时还爬下床喝了一次水。
因为酒后损坏公物，彬艺受了处分，班上还特别玒次班会帮助他。会上，小青低着头，眼光于落在彬艺缠满纱布捭和胳膊上，什么也没说。散会后，小青悄悄跑到彬艺那儿帮他洗衣服，还去教我们哲学的老师家里，精工细料地煲了一罐鸡汤送给彬艺。私下里，我是提醒这小青的。可她听不进，低声说：“你知道，我一直喜欢彬艺啊！”
等到大四开学，小青成了彬艺的女朋友。彬艺仿佛沉默了许多，感情很少外露。于是有人替小青不平，认为彬艺的热情赤慧子燃烧尽了，小青守着的不过是一堆灰烬。我也问小青：“彬艺真的爱你吗？他真的不是用你填补慧子留下的空白？”小青眼神一黯，悄悄告诉我，彬艺还是忘不了慧子。她和彬艺之间是有一份契约的，如果慧子回来，她一定不声不响地离开。我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握小青的手：“你真傻。”又问：“慧子什么时候回来？”小青坐在台阶上，抱紧膝盖，幽幽地说：“她也许明天回来，也许永远不回来。”
慧子是在我们忙着写毕业论文的时候回来的，那天从阶梯教室出来，走廊里有个穿白衣服的女孩正在四处张望。不知谁低低地叫了一声：“那不是慧子吗？”慧子也向彬艺走过来，在相隔几步的地方站定，长发飘拂地个躬：“彬艺，我们重新开始吧，拜托！”
晚上，小青第一次没有和彬艺出去，留在寝室里和我们打牌。她心不在焉的，不是说错话，就是出错牌，还碰倒了一杯茶水。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青。我能想象小青心里有多难过，可她一次也没哭过。那时，彬艺考上本校研究生，小青也和系里讲好要留校。然而，慧子突然回来耳濡目染小青决定把留校的名额让给我，自己回家乡去。
毕业时，小青说心情不好，要一个人先走，也不让我们送她。走的那天，小青起了个大早，请我帮她化一个清丽的淡妆，再梳好编条别致的麻花辫子。然后她就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彬艺来送她，仿佛一个新嫁娘正在等待出嫁一样。
到了约定的时间，彬艺果然来了。他背起小青的牛仔布大背包，小青低着头，不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我知道，这个“美丽的分手”是小青当初执意要加在契约里的。从此，她和彬艺的恋人契约不彻底解除了。但是不经意间看了一下彬艺的眼睛，我又隐隐觉得一切并非想象的那样。
又过了两个月，我在邮局给小青打电话。聊了一阵之后，我问：“还记得你从前的‘契约情人’吧，他现在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小青半响没吭声。我把听筒递给彬艺，他沉吟了良久才用颤抖的声音说：“对不起，小青，我想和你续约。不长，只再签一生。”
陌生人的夜
夜！已深，且很冷，西北风呼呼地直往领口钻，律师丁宜刚从外地调查案件返沪，才站上月台，就冷得浑身一紧，赶紧出站找到自己的车子，驾车先回了家再说。丁宜尽管早已习惯这样的匆匆忙忙，可总也有些小女人的心思，要是有个人来接站多好，起码可以省的自己独来独往，便暗暗给自己定了计划，今年一定得找个人嫁了。想到这，她又忍不住自嘲起来，唉，嫁给谁呀？
回到家，空落落的屋子里愈加显得阴冷，只有自己一个人，宽敞的房间没有一丝暖意，她的心更加凉，灯也没开，随手把公文包一仍，疲惫地瘫坐进沙发，许久没动一动身子。她懊丧地为自己寻找借口，假如没有这么大的房子，说不定自己早就有“家”了，天底下好男人怎么都没长眼珠的？我这么优秀，为什么就没人娶“我”呢！她确实是一个很能干又敬业的律师。
就在丁宜胡思乱想的时候，肚子忽然率先发难了，在咕咕乱叫，也难怪呀，都将近10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吧？她知道家里除了泡面还是泡面，想吃，又不愿再吃方便面，亏待自己干吗呢！毕竟是职业律师，反应极快，掏出手机，拨通闺友的电话：“出来吃宵夜。”
“天呐，都什么时候啦，天又这么冷，不去。”
“我请你吃还搭架子，冷怕什么？我来接你。”
“不去不去，明天我还要送孩子上学呢。”被闺友一口回绝，丁宜也不生气，她谅解朋友，人家有“家”了嘛。她继续找吃夜宵的伴，一连几个“老姐妹”，竟然都用同样的借口拒绝，都是些什么朋友呀，我好心好意地请吃夜宵都不领情，真是好心没好报。她决定打最后一个电话，如果他也不出来，我就绝食，就当减肥，明早一定去暴吃一顿犒赏自己。
“小江，在干吗？”
“在做年度总结报告，刚刚做完。”
“我正巧路过你家，请你吃宵夜怎么样？”
“好啊！”小江其实是她第一个想嫁却最终没嫁的男友，是那种不能成夫妻，却可以做朋友的那种，所以N年来一直保持着逢年过节发条短信联系的似淡非淡的情谊。俩人面对面一坐下，小江就问：“还是那么忙？”
“不忙怎么活？”
“今年可以嫁了吧？”
“嫁给你呀？哈哈，再帮我介绍一个。”
“你的要求太高。”
“高什么呀？总得找个像样的吧？”
“还要嘴硬，都快奔四了，现实一点好。”
“我现在这样想，只要那个男人不问我收入多少，有房子吗？有车子吗？我就嫁。”小江怔怔地看着丁宜，很奇怪她今晚的论调。
小江说：“上次我帮你介绍那个人不是挺好的吗？”
“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打官腔，对我指手画脚，要我侍候他？哼，以后不要再介绍当官的，说不定哪天关进去了，害我！”
“以前那个小孙也蛮不错的。”
“他呀，做生意的，没一句真话，我受过了。”
“那么小李呢？”
“不提他，他看上我什么？这个人就关心我的房子，车子，工资。”
“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去看人家，人是讲感情的。”
“什么感情呀，我现在手边有许多离婚的案子，为了争夺财产，哪里还讲夫妻情分，只有私利，我看穿了。”
小江觉得她犯了职业病，看谁都不顺眼，所以才会孤家寡人到现在，当年是为了什么才与她分手的，他都记不起来了。丁宜见他犯傻，说：“想回家啦？你老婆有什么好的？你们根本就不配，只有你傻不拉叽的这么早就结婚，放着这么许多好的女人不娶。”小江一听，顿时想起与她分手的原因了，像看一个陌生人般的打个哈哈，问：“是吗？”
“怎么不是，不过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哈哈，来不及喽，时间差不多啦，真的要回家了。”
“那好吧，再见！”
“不见。”
“你说什么？”丁宜的眼神很犀利，仿佛可以看透小江的心事，钻字眼是她的职业天性。
小江似笑非笑，一语双关地说：“回去，早睡早醒。”
故事
一个故事。
距高考还有两个星期时，她的同桌坐到了教室的后面。他坐在了她的旁边，她的心里有谨慎而又掩饰不了的欢喜，虽然她之前认为他没有气质。
就这样，每天有一段时间，他们是同桌。直到几天后，他说了他的理想：让身边的人快乐/做个DJ/做个操盘手。他的想法让她意外，那一刻，她对他动了心。她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五月二十五日。
她告诉他她的小名，他偶尔会喊，他仍旧会坐在她身边，而她被自己每天的期待搅和得很不安。她也不时地感谢上天，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满心欢喜地蕴酿一段意外的情愫。
他和她因为一道生物题的答案打赌，输的人要买给对方一瓶可乐。晚自习的课间，他买来了可乐，他问她为什么不喝，她说她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再喝。
他借来别人修眼镜的小工具，帮她修整眼镜。他把她的大头贴挂件和一枚书签串在一起，她至今也未拆开。
他看过她那本未完成的三个人的小册子。
她深刻地记得环绕他脖子的黑色绳子，上面坠着一颗绿色玛瑙。
她听他讲他以前的事情，她羡慕他的家庭，羡慕他的生活。
这与她当时的心态不无关系。
他给她唱另外一个歌词版本的《光辉岁月》，他和她一起听音乐。她在喜欢的人面前放不开，她在他面前尽力表现得自在。
学校放假一天，他回家了，她一个人在宿舍待了一天，喝了那瓶可乐，那一天是六月二号。
三号的早晨，他没有坐到她的身边，她心里很难受。晚自习时他和她坐在一起，快下课时，她让他明天要一直坐在她身边，只有半天时间了，这样的日子即将结束，他告诉她早晨来晚了，所以没有过去。
第二天，她如愿。
教室里已经没有人学习了，大家起哄让英语老师唱歌，之后大家让他去唱歌，也许是心里强烈的占有欲，她根本不希望他上去。但最终，他还是唱了，五月天的《知足》和《天使》。
最后一节课，该打扫卫生了，她害怕他离开，告诉他不要走。好多桌凳搬到了教室外面，她帮他拿着他的东西，一个黑色的袋子，红色的绳子，很是精致的样子，她很喜欢。
要分别了，她在他离开的瞬间，鼓足勇气要了他削铅笔的小刀，说是做个纪念，他给了她。
然后，说再见。
六号下午，她和朋友看过考场后，在一个超市外面休息的地方坐着，他出现了，她看着他，发给他超市的名字，他看过短信后把手机装进裤兜，他看见了她，朝她这边走来，她的心在颤动。
他是和家人来的，走之前告别，考场见。
考完每一科，老师总要在校园中间的一棵大树下收准考证，这样他们也可以碰面，闲聊几句后一起走出校门，然后分开。
交志愿表的那天，老师要求确认后签字，她打电话叫他来学校一趟，他来了后又很匆忙地走了。
几天后，她上网看到他在线，他说他就在她所在的网吧的附近，说要过去看她，她不让，她害怕面对他。她说他喜欢上他了，他说做朋友吧，她很听话地说好。
同一天的晚上，他们又都在上网，当她知道他们在同一个网吧时，她的胳膊都已发麻，他过来找她，在她该走的时候，他们告别。
她每天发短信给他，每天晚上会梦到他，那之前的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于她，是上天美好而意外的赐予，她满怀感激。
她回家待了有二十天，又离开家，因为想见他。他在一家KTV里打工，她在一个亲戚的店里收银，发短信后得知他打工时要路过她在的那个店。她从中午开始等，他下午五点多出现了，她走过去，和他一起走到那个KTV的门口。
第二天依旧如此。
第三天，她不再去那个店了，也就见不到他了。他们总共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二十分钟，这就是她从家里出来，在那个让人不快乐的店里待了一个又一个小时的结果。
她某个晚上也会去那个KTV对面的广场看一看他。
感情就像掬一捧水，手越是紧，水越是少。可惜，她当时并不知道这个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