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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峡谷天问(5)

孙友元打电话来,主动叫我去他家蹭饭。他这哥们还是挺体贴人的,时不时请我这老光棍去他家解个馋。我住的小区叫大汉华庭,三室一厅,算是在市中区,离市电视台不到三公里,主要是当年为了方便上班,才咬牙买下的,房价比别的地方高出60%左右。作为工薪族,我那点收入当然是不够的,所以,父母为我赞助了三分之二的房款。我一直为自己这个罪恶的啃老族难过,我这么大个男人,说起来,也还挺能干的,居然买不起房,还剥削父母养老的钱,真是于心不忍。然而,更加让我不安的是,这地方离我父母住的位置特远,他们教了一辈子书,现在还住在大学东校区的教师公寓里。东校区是大学扩招以后,新建的校区,当然是在市郊了。

由于太远,我回去一趟并不容易,在电视台忙的时候,有时半月才能回去一次,甚至一个月回去一次。可是,住在市中区,却离暴发户孙友元很近。他这个玩收藏的文物暴发户已经买了两套房子,现在住的这套在百瑞居小区,是在我的建议下买的。当时,我向他推荐了我所在的小区。他听说我所在的小区当官的多,就断然拒绝了,他说跟当官的处不好,并且,也免不了怀疑这些官员数十万元的房款是从何而来的,不想一辈子在这种怀疑中度过。当然,更主要的理由可能是怕我纠缠不清。如果,我天天到他家去吃香的喝辣的,或者,让我的老同学同时兼任他漂亮老婆的吉娟帮他洗臭袜子的时候,也顺便帮我洗一下穿了两个月脱下来的夹克,那他可能会被醋淹死的。因为,这种事并不是没有过。当年,在我们大学南三公寓221室,他女朋友吉娟过来帮她洗扔在床下的运动短裤但疑似内裤的那团黑布的时候,我不失时机去奉上我的一堆臭袜子,他的准婆娘总是欣然笑纳,脸上绝无尴尬不情愿的表情。

由于孙友元自讨苦吃地挨着我住,当然,也就自然为我父母分了忧,担当了照顾我的艰巨任务。有时,在他家客厅茶几上吃了午饭,我一丢碗躺在沙发上睡午觉的时候,孙友元就说,乐居安啊,快管我伟大的老婆叫声娘吧,你看她,把你养得多白漂啊。

我说,这有什么问题呢,不过,她既当娘,又当婆啊,要叫,只能叫婆娘!

婆娘!

婆娘!

婆娘!

孙友元在客厅里和我比武的时候,她老婆就戴着围裙出来,笑呵呵地感叹:看我这两个可爱的儿子啊!

每次在孙家吃饭,我从不需要什么正当理由,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有时也买一只烤鸭邀请孙友元夫妇来我的单身之家作客。不过,这往往是我的被子和毯子等大件要洗的时候。我把这些大件扔在客厅沙发上。吉娟一来,边收拾东西边发牢骚:我看你呀,得赶快找个媳妇!

每次听吉娟发牢骚,我就反牢骚:都怪你,这么长的时间了,都没把哥们这政治任务完成!

吉娟在一大型电讯公司当大客户经理,每月有七八千元收入,是我在电视台时动用关系给她介绍的工作。这年头,找工作,长相是重要的。

晚上,孙友元一起陪我到的咖啡厅。一来,他想见识一下巴花咖啡厅的美女,二来,他也想助我一臂之力,尽快讨到老婆,好让他们夫妻二人解脱出来。

进去时,钢琴美女已在弹琴了。

我们在她背后最靠里的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

如果,孙友元没来,我肯定挺尴尬的。想想嘛,一个人,没有伴,就只有贼眉鼠眼地东瞅瞅西看看,肯定免不了打量打量跑前忙后端盘子的那些美女。这样的话,肯定有损我光辉灿烂的形象,美女们肯定会相互转告提防角落里这道猥琐****的目光。

几口拿铁咖啡下肚,孙友元又开始游说我,趁这段时间有空,跟他到三峡去一趟。

我说,你要是能说出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我就去。

他想也没想,三条理由脱口而出。

第一条理由,如果带上钢琴美女同行,这一段浪漫的探险之旅,一定会让我伟大的爱情成熟,说不定,回来时,就可以成婚,即便不能成婚,也可以同居。

我心想,这还要你说啊,如果,美女赞成同行,说不定在船上,我就要了她的身子。想想啊,在万里长江之上做爱,是多么浪漫啊,美女能不动心?

第二条理由,目前三峡正在开发,仅大江截流前的一段时间内,三峡库区就云集了全国68家考古研究机构和10余个地面文物研究小组,近4000人在这一地域抢救性发掘。因此,那里的文物市场空前活跃,说不定能淘到稀世珍宝。

第三条理由,三峡到其北边80公里的神农架一带,有很多世界之谜,比如悬棺之谜、野人之谜,巴人兴起与消亡之谜,以及人类起源之谜等,随着三峡的开发,目前吸引了全世界无数学者前往探秘。我们这次探险一定相当刺激,说不定有意外收获,而且,博学多才的乐居安同志很有可能在旅途中被哪个考古学者看上,聘去当个助手什么的,不就解决工作问题了吗?

我说,孙友元,别说得这么玄乎,更别把自己标榜得那么高尚!你这种人对人类起源之类的学术问题感兴趣,绝对跟金钱有关系!

在我的再三拷问之下,孙友元最后还是招了。他在中国考古群里有一个网友叫亚洲人祖,是某大学的教授,拉他合作一个课题:世界人类起源于三峡。这个课题除了官方拨给的科研经费以外,还拉到了民间赞助,经费不少于300万元,最后,将提交三篇论文,出两本书。如果成果产生了较大影响,经费还将翻倍。不过,目前欧美很多科学家都在做这个课题,并且,到三峡实地考察的也不在少数。谁最先拿出有说服力的证据,不但名垂青史,而且,会有金钱上的巨大收获。

这个课题在网上争论得非常激烈,一些实业家愿意出科研经费。因为,现在,随着经济的发展,实力的增强,一些有钱有闲的人就想在历史上,或文明起源上找到更多的引以自豪的支撑,而人类起源地之争,就有这方面的原因。

我说,咱们读书时,不是提的“非洲起源说”吗?当时,欧洲主流学界认为,距今10万年前,人类是由非洲迁徒到欧、亚地区的。

见我正式介入这个话题,孙友元一下兴奋起来,声音大了不少:对呀,牛津大学科学家西基斯教授宣称,全世界的人口分别繁衍自36个不同的“宗族母亲”。这些“宗族母亲”都是15万年前到20万年前非洲大陆上一个科学家命名为“线粒体夏娃”的女人的后代。

“不过,非洲起源说,还是有坚实证据的,我们要力挺三峡起源说,有这么多证据吗?”

“这可多了。你也知道在三峡地区发现的建始人吧?我们的专业课中用了很大一章讲这个问题。 上世纪60年代末,建始县的农民,在一个山洞,挖出很多龙骨,当时,农民们拿去当成中药材,后来,专家发现这是远古直立人的化石,称为建始人。近年,专家又推测,建始人的生活时代距今约为195万年~215万年,属于人类的早期成员。”

“如果建始人生活的年代突破到200万年以前,倒的确是对非洲起源说的严峻挑战。如果不是那么早,亚洲起源说就缺乏有力的证据支撑,难与非洲起源说相提并论。你我都知道,我国先后发现的‘北京人’、‘元谋人’、‘郧县人’等不少直立人化石都没有超过200万年,就是最早的元谋人也只有170万年。”

“三峡地区是人类的起源地,这种学说的提出并非心血来潮,更不是空穴来风!现在,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三峡及其周边区域,存在一个古人类链条。除了在三峡发现了建始人外,近些年,还在长江边上的巫山北坡发现了巫山猿人,而建始人的发现地处于巫山南坡,由此证明三峡巫山南北坡的古人类有一定的存续繁衍关系。而云南元谋人的发现地,离三峡也不远,所以,有人推断元谋人、巫山猿人、建始人都是以大三峡区域为生存繁衍环境的一条人类进化链。并且,有意思的是,这条线竟与富有传奇色彩的神秘北纬30度线重合!”

“这些论据证明中国人、东亚人等东方人类起源于三峡是可以的,但是,现在还不能说整个世界的人类都起源于三峡!”

“三峡起源说,已经明确提出全世界人类的起源地就在大三峡地区,后来古人类从这里向全世界迁徒,当然包括走向了非洲!至于物证,迟早会在三峡找到的。”

“但愿可以在三峡找到这方面物证,必须找到三峡古人类比非洲更早的实物支撑物证及三峡古人类与非洲古人类的遗传学关联。”

“是啊,我们这个课题就是围线这个问题进行的。自从三峡起源说提出以后,现在,支持者在找支持的证据,而反对者在找反对的证据。其实,近些年,国内一些研究机构一直在青藏高原以东的广阔地域寻找起源地。而三峡历来是南方文化、北方文化、东部文化和西部文化传递的大通道,正是由于这种区位关系,有些专家提出三峡是探寻全世界人类起源的最佳地区之一。而建始人等古人类的发现宣称东方人类的起源地找到了,当然,也可以大胆地推断,这也是世界人类起源地。”

“我姑且相信你们这些狂热分子的观点,可是,有一个问题,全世界那么多猿猴,为什么就三峡这里的猴变成了人,而别的地方的猴子就变不成人呢?这里面的玄机又在哪呢?”

“有人说是三峡水的成分在远古有适合人类进化的元素,有人提出是三峡土质决定的,也有人提出是这里特殊的气候导致的。但这些,目前都没有有力证据。所以,这也是本课题要进行科学探测的问题之一。”

就在我们争论不休的时候,钢琴声戛然而止,钢琴上方的吊灯跟着熄了,这意味着中场休息。钢琴美女拿着谱夹往吧台走,我立即站起来。可是,她没看见我,已经走到吧台边上了。我想大声叫,又怕显得没素质,便木然地站在那里等。她终于回过头来,我向她招了招手。她停在那里,迟疑了一下,像是在辨别这人是谁。我的妈呀,在美女的眼里,我是多么没个性没特色不起眼呀!

但她还是缓慢地走了过来!

十分钟的中场休息,很短暂,当然得找要紧的话说。估计已经用去八九分钟的时候,孙友元急得踢我的腿,示意我邀她一起去三峡探险。但我认为,时机还不成熟,断然不能这样鲁莽,这种事得讲究火候,不能急于求成,拔苗助长。我还有好些话没来得及说,她却不得不去弹下半场了。我想好了,下半场结束,她一过来,我就探讨她的业余爱好,下象棋和打台球。假称,我们有个象棋沙龙和台球沙龙,请她周末一起玩。可是,孙友元却坚持,我应该直接请她看电影。我觉得,看电影的标志性太强了,要是,本来就对我没有兴趣,那就会引起反感,从而拒绝今后的一切邀请。

忐忑不安地等了50分钟,下半场终于弹完了。可是,钢琴美女一站起来,就从包里掏出了手机,边打边往门边走。不过,走了几步又折转来,用手捂着手机,对我和孙友元说:不好意思,有点急事,先走一步!

不过,我的反应也够快的,立即说:星期六跟我们一帮人打台球吧!

美女莞尔一笑:行啊。

然后,她又把手机放在耳边,说着话,急步走了出去。

待我的目光收回来放到孙友元脸上,他立即说,可能有问题,不信,你往窗外看。

透过二楼的窗玻璃,我看见,钢琴美女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你死心吧,小子,看来,她可是名花有主了!”孙友元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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