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择轻轻一跃,东西已经被他拿在手里。不偏不倚,恰好是文歆歆今天穿的外衫。文择脸色阴沉。他把外衫攥在了手里,不由分说一跃上了树枝最高的那处。他俯视搜寻着,脚尖在树枝之间跳跃,姿势像舞蹈一般曼妙,薛青砚看得呆住了。
夜已深沉,繁星网罗于夜幕之中,无辜地眨着眼。月光凄迷,映射在树林里,冷风灌入衣衫里面,薛青砚无力的打着哆嗦。她背倚着树干,被夜间的冷冽吹的有些不耐烦,抬头望着天空。
文择一直没回来,而她则是一步也没离开。
当文择再次来到她面前的时候,日头正高悬在上空。他不解的看着她,疑惑问:“你怎么不自己回去?”顿了顿又说:“就这样过了一夜?”
看着他由远及进,薛青砚心里满满是喜悦,哪里还记得自己这一夜是怎么过的。再看文择身后冷清,也不知道文歆歆到底找到了没有。
“你看我……”想起薛青砚天生不能说话,他暗自后悔:“走吧,我送你回去。”
寻了一夜,也没有半点文歆歆的踪迹,她到底在哪里?文择心中苦闷,方才已被母亲训斥了半天,后来才知道薛青砚一夜未归,便来昨天分开的地方来寻,而她果然在这里。意识到薛青砚一直跟在后面,他边走边回首问:“你……怎么不自己回去?假使我几天不来,你也就这样等着?”
薛青砚见他看着自己,索性动唇,无声道:“我不认路。”语罢,尴尬一笑又补充:“除非是走过十几遍的地方。”
回到寺庙的时候,尼姑告诉他们方彤言去前堂祭拜了,说着,领着他们两人往那边走。
方彤言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的祈祷着。前方的菩萨眼带着笑意,恍若看透了一切,却一言不发,仅是嘲笑着世人的庸扰。
立在方彤言身边的画扇,低声提醒她:“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过了许久,方彤言才睁开眼睛,沉吟问:“你妹妹找回来了?”
文择走了过去,跪在边上,轻声说:“没有,我只是先送青砚回来……我现在就去找。”说完,不做留恋地提步出去了。
薛青砚想跟上去,却被方彤言叫住了。
“薛青砚……你来我家也有段日子了,我本以为择儿带你回家是有别的用意,可到了今天才发现我误会了他。我想……对了,你知不知道你爹娘跟我们文家的事情?”方彤言语气不缓不满,像是要揭开自己身上的疤上似的,那样的小心翼翼。
她只是瞥了一眼薛青砚,看着薛青砚摇头。她又笑着说:“你父亲薛小山是我择儿的老师,他当年随你的母亲一起住在文府,而且当年你母亲最后的日子也是在文府过的。”她略一停顿,笑意更加浓厚:“薛小山一定没给你讲过你母亲的事情吧!你从来都不好奇么?”
好奇?以前是有一点,可每当她问起的时候,薛小山总是装作不懂她在表达什么,久而久之,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也就没工夫管这些,反正有没有都一样,时间久了,一切就都习惯了。
“你不好奇么?真的一点都不?”方彤言眉目微蹙,这个丫头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呢?怎么说也是事关自己的母亲。她目光冷却,说:“不想知道就算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次,你母亲当年的死,我们文家的人脱不了干系,尤其是我和择儿!”
活着的时候,她都没见过的人,现在死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薛青砚似乎明白方彤言想说什么。
方彤言在佛前叩拜了三下,定定站了起来,对着她笑容肆意绽开:“你如果是来报仇的,我乐意奉陪。如果不是,那就一辈子留在文家为奴为婢,任我所愿!”她脸上平和的笑容渐渐淡去,换作了薛青砚从没见过的嘲讽。
原本平平的心湖,被那“为奴为婢”四个字击的水花肆意。方彤言步步离去,远远地似乎还有笑声回落。
偌大的庙堂,只剩她一个人。
在山上转了七八圈了,就差把每一寸土地翻转过来,文择始终没能再找到文歆歆的一点踪迹。他想,文歆歆可能是被人带到山下了。他匆匆下了山,刚入了镇,就看到大哥文璇迎面而来。
“二弟,歆歆已经回家了,你不必再四处找了。”文璇额上薄汗累累,原以为还要上山,想不到还没出镇就遇上了,这让他怎能不高兴。
思及昨天在山上找到的衣衫,文择急忙问他:“歆歆还好么?她有没有受伤?”
文璇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一定不会相信。昨天夜里,歆歆一个人回来,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会我,本来我习以为常,可是……她整个人如同被人驱使的木偶,眼睛里一点东西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现在呢?”文择震惊了,他不敢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真相就那么摆在了他的眼前。
“她一回来就进了屋,一直没有出来。方才娘要进去,她也不让。我知道你跟她自来亲厚,就出来找你。”文璇无奈地叹息着。
回到家中,文歆歆的院子大门紧闭,平日里的丫鬟婢女也被她赶了出来,方彤言一直守在那里,满脸地哀戚。
看到文择,方彤言终是忍不住,瞬间泪眼朦胧,她捏着帕子,咬牙说:“快进去看看,你妹妹她……她究竟是怎么了?”
此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在文择耳前私语了几句,就见文择匆忙离开了。
方彤言气不可遏,又看了几眼文璇,恨恨走了过去亲自去敲门。文璇自讨没趣,却还是安慰方彤言道:“娘亲不必在意,想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然二弟也不会这么着急。”
“有劳郡马爷挂心了,这些事情,我自然知道。你就忙你的去吧。”方彤言头也不回,淡淡说着。
文璇眼波一转,嘴角似有冷笑,彬彬有礼转身离去。
送走了兰家的人,文择愁眉不展。这个兰锦时,竟然遣人来约定婚期,不,倒不如说是“逼婚”更贴切。文兰两家自来交好,可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那就麻烦了。文择后悔不已,当初如果不是自己不察,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