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袅袅淡淡飘散线香味道,窗边白幔在风中无声飘起,透着几分安眠禅意。
紫珊面色苍白地摇摇头,低声回道:“无悔。”
梅枝承雪,横斜探头。
走在结香花道上,蓝幽看到一道墨青欣长身影,寒风中,他的背影几乎融入妖艳花海中。蓝幽微微眯眼,看清男子侧脸,缓步迎了上去,笑道:“雨哥哥,何事如此匆忙?”
灵雨听罢,停下脚步,扬起一抹好看的笑,道:“幽妹妹又是去往何方?”
“不过闲散漫步,雨哥哥若不介意,不如去阁楼共饮一杯?”蓝幽笑得明媚,在雪中结香的掩映下,越发美丽动人。
灵雨没有拒绝,微微低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暄影阁,蓝幽一边吹着手中热茶,一边笑问道:“雨哥哥如何看待夜国?”
这问题提得突兀,灵雨轻饮一口热茶,微微蹙眉,惋惜笑道:“不过垂死挣扎,作困兽之斗。”
蓝幽听罢只觉索然无味,眼眸一转,轻轻扬手。一支支长翎箭力透千钧,瞬间飞向灵雨。灵雨依旧淡然饮茶,长翎箭在触及皮肤刹那,化为黑烟散开。
蓝幽自觉无趣,讪讪端起茶盏,许久若无其事笑道:“雨哥哥,幽儿法术与夜国国师相比,孰高孰低?”
灵雨怔愣片刻,轻轻扬起一抹温和笑容,道:“幽妹妹想知道?”
蓝幽浅笑,一双深沉眸子眯得寒风四起,“雨哥哥,您认为,幽儿有这机会与之相较?”
夜冷,于她而言,不过一个死人代名词!
灵雨沉默,淡淡笑意凝于唇边,指尖沿着杯盖来回轻拂,任由清茶热气氤氲,逐渐模糊冰冷表情。
“雨哥哥,您还是不懂幽儿啊,”蓝幽似是叹息,微微一笑,红唇如血,“相较夜国国师,幽儿更期待与夜国公主交手。”那必是一场生死博弈!
灵雨闻言轻笑,“若真有那一天,雨哥哥定不舍错过!”声音清润,微笑暖人,可眼里却隐含寒光。
眼神渐渐凝聚,“雨哥哥,您有交心之人么?”蓝幽眼眸宁静,纯正黑与纯粹白,宛似北方雪山和墨云,纤细手指轻转茶盏,语音清越动人,已转另一话题。
脑海有什么影像瞬间浮出,那般明媚肆意男子!灵雨唇边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意,却听蓝幽自嘲般笑道:“幽儿真是蠢笨,雨哥哥自是与皇上彼此交心,倒让哥哥见笑了。”
灵雨不置可否,心中却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终于渐渐平缓宁静。
影月殿,暗黑衣袍随风雪肆意飞舞,顺手摘下雪中寒梅,一个微笑蓦然泛于唇边,拈花微笑的男子,霎时充满谜一样魅力。
“公子?”面对眼前孑然而立、淡笑傲然的男子,玄月不知自己应说什么。
洛染澈唇角依然轻轻勾起,干净修长手指轻触寒梅花瓣,眼中是淡淡思量,声音如冰:“玄月,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啊,可惜。”
低浅声音让玄月轻轻皱眉,隐隐觉得洛染澈话中暗藏玄机,奈何百思不得其解!
“玄月,将蓝幽唤来。”声音清浅,洛染澈狭长黑眸沉静幽深,气度沉静如渊停岳峙。只一刹,指尖寒梅化为粉末,随风散去。
玄月领命,退出影月殿,下意识抬头,灰白天冷凝如铁,唯无数雪花纷纷扬扬迎头而落,荒凉如死。
风雪继续肆意猖獗,仿佛无休无止。
“死!”无休声音冰冷而沙哑,不带任何感情和温度,眼里一片死寂。
锦盒里,是一件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雪貂长披肩,在雪光下,泛着柔和光芒,轻抚上去,只觉手下温暖绵柔,仿佛是在抚摸天上流云一般。
“怜薇不会让您失望!”纯白披肩,将月怜薇晶莹皮肤衬得越发剔透,貂毛轻柔质地,让月怜薇即使穿上披肩之后,也依旧曲线玲珑,“这张脸,这性命,怜薇要让夜国国师刻骨铭心!”声音冰冷如冬夜寒风,月怜薇眸中泛红,有无法克制苦痛涌现。终于,等到这一天!
无休轻轻抬起衣袖,袖摆向山下方向微微扬起,眼神猛然迸出一丝雪亮杀气:“你闻,是血腥味道!”
杀戮之门一开,走进去便永无回头路,一直到死!
待到锦年喘息平定时,大雪已落满剑锋。
雪上到处是尸体,断肢、内脏、碎肉,散落满地。可惜远远不够,纷飞乱雪中,无数黑衣杀手四面八方涌来,利刃泛出凛冽寒光!不知餍足地屠戮,如影随形般绞杀,一切避无可避!
雪一片片落下,在锦年额头融化,仿佛冷汗涔涔而下。
“锦年,退下。”夜冷开口淡淡道。
锦年微怔,很快退至夜冷身后,手臂僵直,保持一剑刺出姿势。
“国师,何必做无谓挣扎?!”冰冷尖细声音听来似被蛇缠脖那般恶心,黑衣杀手说完,一挥利刃,直向夜冷胸前劈去!
一股强劲掌风刹那向黑衣杀手袭去,内力刚猛,掌风却至柔,黑衣杀手只觉胸口如鸿毛拂过,劲道却直逼心房,一口浊血涌上喉头,这一掌竟无可回避!
“不自量力。”夜冷平静叙述,声音宛如冰下河流,波澜不惊。
锦年见状,不自觉向四周黑衣杀手掠去一眼,心下顿冷:那群黑衣杀手已然似一只饿极想立刻冲出将夜冷撕裂的猛虎,连理智都快丧失。
锦年不由担心,刚要提醒夜冷,瞳孔却骤然紧缩:此时夜冷太过可怕,一向冷傲眼睛现下如充血一般,闪着猩红光芒,浑身上下充满戾气,透露死亡气息!
一名黑衣杀手已然怒不可遏,举起倒钩就向夜冷肩头挥去,夜冷侧身躲过,一脚踢向倒钩,钩子直直飞出,穿过细密雪花,竟似有灵性般,一个半弧掠去,其余数十名黑衣杀手纷纷倒地,鲜血淋漓!夜冷利落出手,一把擒住那名黑衣杀手咽喉,手上稍微使力,黑衣杀手顷刻脖子断裂,倒入雪中!
锦年震惊,来不及言语,周围黑压压一片,全部杀手已然迫不及待欲了结夜冷性命。
层层黑影变幻莫测,交相叠加,令人眼花缭乱,辨不清虚实。夜冷挺拔背脊在浮光掠影中若一株青竹,仿佛世间任何风雪,皆无法将其摧折。
衣衫簌簌,是拂袖而起声音。夜冷一跃,雪亮剑光一闪,几名功力略逊黑衣杀手堪堪被剑气击中,五脏六腑彻底震碎,重重跌落雪中,眼珠瞪大,尤不甘心,七窍止不住流血!
无需废话,杀手们已然耗尽耐心,多次变换阵法后,刀光剑影迅速朝夜冷方向袭去!数名黑衣杀手举起猩红长剑,朝夜冷面门横扫而去,夜冷挥剑隔开,避过这一击,手掌却被震得微麻。那些黑衣杀手未料夜冷竟能硬生生接下这一剑,毕竟是他们耗尽内力一齐刺出!
“无趣。”冷残声音低低言语,夜冷抬眸,只那一双眼,令其余黑衣杀手胆战心惊!那是一双冷若寒冰的眼,没有温度,没有感情。被这样一双眼紧盯,仿若脖子被一根冰冷丝带紧紧缠绕,越与他对视,越觉得窒息!
巨大恐惧让其余黑衣杀手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许久,“国师,你终归逃不过!现下尔等无能,刺杀不了你,来日公主定会亲自送你上路!”为首黑衣人眼里闪着阴鸷光芒,那是比冰更冷,比铁还硬的声音。
“夜国公主么?”如地狱一般声音与身边环境一样阴寒,夜冷眼眸闪过微弱笑意,用一种极其残忍语调,不徐不缓叙述道,“那个女人,若有朝一日死在夜某手中,怕是脏了一柄好剑!”
很快,耳边灌满濒死惨呼。锦年惊恐望向对面雪地上那个人间修罗场,一时惊觉公子是那般陌生!
雪越下越大,这样严寒天气里,血刚涌出便被冻结在伤口。锦年眼见夜冷衣袍被鲜血浸透,结成晶莹剔透状,那般血红,竟莫名耀眼夺目!
“夜冷。”声音清浅空洞,琉璃般眸中焕发冰冷光辉。
似一支利箭洞穿身体,心口一阵剧痛袭来,夜冷瞳孔骤然紧缩,是谁?是谁唤他?肺在燃烧,每一次呼吸仿佛灼烤般刺痛,眼前一切模糊起来,一片片旋转雪花仿佛化成活物,展开翅膀于空中飞舞,其间浮动数不清的幻象。
墨发如瀑般铺散开来,任由墨黑羽翼拂乱,落子鸳缓缓睁眸,那一双瞳极黑,极浓,如化不开的墨和斩不开的夜,冷静中蕴涵执念疯狂。
夜冷。
“公子!”锦年已然察觉异样,见雪中那道身影似残雪般倒下,脸色顿时大变,提剑一跃快速来至夜冷身边,“公子!”
雪花片片落到脸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刹停滞。一袭雪貂长披肩女子目光阴冷下去,若黑云遮挡月光,面前只有乌沉沉一片。许久,月怜薇脸上漾出一个艳丽笑容。
聚散匆匆,此恨年年有。风起云涌暗潮生,一念,是生,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