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棠客栈,紫珊抬头看向远方,黑如点漆的眼睛里尽是向往:“莺莺,待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归隐山林吧。”
莺莺看着紫珊没有一丝表情的侧脸,低叹一声,才道:“仙女姐姐,你又胡言乱语了。”
“也许吧。”紫珊侧眸一笑,目光不知为何竟有些闪烁。
莺莺见她浅笑盈盈却含着深伤的眉眼,微微放软了声音:“仙女姐姐,你若是觉得烦闷,我们便出去走走吧。”
紫珊眸光微微捻动着,她声音极轻:“好。”
丝竹管弦重新响起来,十五对美丽的女子在舫中翩翩起舞,舞姿煞是好看。
夜冷把玩着酒杯,微微垂下眼睑,那没有人看见的眸眼里却带着绵长的轻笑。
安枫墨眸光微凝,“夜兄,来。”他的声音带着一点隐隐的笑意,更多的却是冷峻。话语之间已将案上的酒壶拿起,递至夜冷面前。夜冷挑眉一笑,眼里无丝毫笑意。会意地将酒杯扬起,任由晶莹的酒液在杯中打着旋儿斟满,随即一饮而尽。
“夜兄好酒量!”安枫墨嘴边依旧噙着温润的笑,那种浑然天成的贵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价值连城的无瑕美玉。
另一边不起眼的角落,寒凡低了头,轻轻咕哝了一句:“墨王到底打算干什么?”
落子鸳笑了一笑,手中托着茶盏,眼眸好看地弯起来,轻声感慨:“好戏要开始了。”
寒凡蹙起眉头,不解地看着落子鸳。此时舞女已踏着碎步翩然离去,舫上唱曲的女子调了调弦,轻柔宛转地唱了起来。
琼浆玉液一杯一杯饮至腹中,夜冷微醺,眼神渐渐涣散。安枫墨见状,俊逸的面庞上渐渐流露出意气风发的笑容,轻轻合掌,很快有一伶俐丫头捧出了一个红漆木托盘,托盘之上放着一只十分精美的玉壶。
夜冷晕眩之间看了那玉壶一眼,见到上面有极为精致的莲花雕刻,莲花之上,仿佛还有露水,这雕刻的功夫的确是巧夺天工。
“国师酒量何时如此差了?”寒凡心中一跳,目中有一丝惊疑。
落子鸳看着茶杯之中那碧青色的茶水,微微一笑道:“是啊,为什么酒量如此差呢?”
“木兄,这是?”
“这可是画舫中最名贵的酒了,夜兄难得如此雅兴,自然要一醉方休。”安枫墨嘴角一弯浅意似笑非笑,眉眼深处染上了一抹愉悦。
夜冷眉梢微微挑起,似乎有些愕然,“怎要木兄如此破费,现下夜某已有醉意,怕是不能品尝如此醇美酒液。”
“夜兄客气了。”安枫墨伸手将玉壶中的酒液倒入杯中,看着夜冷,目光深邃难测,唇边的笑容深了一些,显得别有含义。
酒杯奉至夜冷面前,夜冷的目光却转到了那玉壶之上,良久都没有动作。
安枫墨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丝怪异,有一瞬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木兄,这蚰蛊可是难得啊,夜某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大费周章!”说到这里,夜冷一扬眉头,毫不留情地劈手打翻了酒杯。
画舫之中宾客听到响动,目光皆投向安枫墨这边。
安枫墨面色一变,见事情败露,笑容却变得更加阴冷,冷笑了一声道:“夜兄好眼力,只是夜兄失算了。”安枫墨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他一挥手,数百名伪装成贵人宾客的士兵全部亮出宝剑钢刀,银闪闪的光亮泛着冷冽的寒意。
画舫中众人见状,面色皆是大惊,片刻,凌乱的脚步声和慌忙的呼救声充斥耳中。
“夜兄没有察觉吗?你我一同乘坐的那辆马车,我亦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安枫墨嗤笑一声,一双眸子异常冷漠,脸上也没有喜怒之色,不耐烦地一挥手,士兵如豺狼般向画舫宾客贵人们挥洒砍杀,瞬间血沫翻飞,哀嚎哭泣声不绝于耳,厮杀中,数滴温热溅到落子鸳的发上。
寒凡见状刚要动作,落子鸳却笑容和煦,声音里飘过一丝冷漠:“不急。”
夜冷眸里所有神色一瞬敛去,唇边抿着一丝讽刺的笑意。
“哦,你说‘醉仙散’啊,就是那个无色无味,一旦闻入便会武功尽失,精神涣散的?”夜冷忽然间开口,语气极为淡漠平静,仿佛说起旁人的事。
安枫墨俊逸的脸上如蒙严霜,眸中的黑色漩涡仿佛要将他吞噬其中。
“夜兄真是智勇双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眼神中隐隐淌过一丝凌厉,安枫墨抬手,数百名士兵立刻止住了屠杀。
“其实木兄无需多此一举,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夜冷眼中微不可见地划过丝嘲弄,他的眼眸深不见底,还有一种不寻常的迷乱。
他的珊儿,现在何处?
安枫墨的眼神翻涌了一下,方带着笑意缓缓出口:“是木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夜兄不要笑话!”
夜冷神色甚淡,目光一掠,见画舫中其余宾客都战战兢兢,脸色惨白的模样。眼角眉梢隐约有些笑意,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些刀下幸存的宾客贵人,道:“将他们都杀了,碍眼!”
她不是夜国公主吗?她不是以夜国为使命吗?那好,他便把这些夜国的百姓通通杀掉,他要看着她最关心的夜国千疮百孔,鲜血淋淋!
怒火在心中烈烈燃烧,寒凡咬牙道:“国师他疯了!”说罢不待落子鸳吩咐,飞身一掌劈向一个士兵,夺走他手中的利刃,剑刃相击,迸发出尖锐的鸣声。
安枫墨脸色闪过一抹诧异,直直盯向寒凡,蕴沉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冷怒,冷冷道:“你是何人!如此恣意妄为!”
寒凡轻嗤一声,勾起一抹阴柔的笑弧道:“和墨王相比,不过小巫见大巫罢了。”
夜冷稍稍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弧度,冷盯着寒凡说:“木兄,只要你取下她的性命,今日之事一笔勾销,你我依旧兄弟相称!”
“国师!寒凡今天定要叫你清醒清醒!”寒凡喊了声,凌空踏步翻身到夜冷的跟前。
夜冷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就凭你?!”
“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安枫墨的话音落地,好比利刃相击,“她没死,你们死!”
士兵们听罢,一个个提剑围成圈,将寒凡牢牢困在圈内,不知是谁大喝一声,滴血的剑刃向寒凡方向狠狠刺去,其余的士兵亦举剑攻去。
脚尖轻点,寒凡凌空跃起,躲过士兵们的围攻,落地时将靠近自己的士兵一脚狠狠踹远。
见此情形,士兵们一个个红着眼,攻击越来越猛烈。寒凡剑招越来越快,剑气越来越盛,似乎想速战速决,剑锋激起异常强横霸道的杀气,完全不应是女子该有的气息,逼得进攻的士兵节节败退。很快的,士兵们再次攻来,寒凡不再留有余地,杀气从腕间泄至剑刃,汹涌而出,所向披靡,死伤大片。
“找死!”安枫墨勃然大怒,眼中戾气腾腾。衣袖翻飞间,一阵掌风将寒凡手中的剑刃震落。突然的,双眸一刺,寒凡感觉到寒气迫上眉睫,转头一看,一柄长剑已经架在她的脖颈上。
夜冷神色怔忪,大有怜惜之意,“女子练如此狠辣的剑法,真是不易。”
冷意袭上全身,寒凡冷冷地瞪着夜冷,“国师,你会后悔的!”
角落里落子鸳轻轻啜了一口茶水,方徐徐道:“这茶水真是极好的。”
安枫墨暗自心惊,却见一方角落里,落子鸳的面上含着一丝清明的微笑,食指下意识地抚了抚无名指上的镶水玉琉璃扳指,动作十分轻柔。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