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指尖触及的肌肤尚有温度,沐流景会以为躺在床上的他已经离世。
他的脸色是那样苍白,毫无血色,与死人根本无两样。
“聿哥哥,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此时此刻什么皇家公主的威仪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她只想躺在床上的他能睁开眼来看看她。
“景儿,太医说聿伤及五脏六腑,伤势极重,现在他需要静养,你情绪这样激动对他的伤势不利!”
“太子哥哥,为什么他会伤成这样?”看到昏迷不醒的聿,沐流景的身体不可抑止的发抖,总觉得他会这样一直一直沉睡下去,再也不会睁开眼来深情地望着她,更不会用他那好听的声音温柔的唤她的名字。
“景儿,你别这样,你这副模样,聿也不会醒过来!聿现在需要静养,父皇已经派了最好的御医来为他医治,能不能恢复,要看他是不是吉人自有天相了。”太子边说边将流景拉入怀中,他温暖的怀抱让流景的心情平复了一些,可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太子哥哥,我想和聿哥哥单独在一起一段时间,可以么?”
“景儿这次你是私自出宫的,时间不宜过久。”他说罢便向门口走去。
“我知道的,太子哥哥,景儿又让你为难了。”
听到流景的话,太子身形一顿,随即推门走了出去。
流景目不转睛地盯着面色惨白的聿看了许久,她多希望他会倏地睁开双眼,脸上仍旧带着他惯有的不羁笑容,然后轻轻揉几下她的头发对她说,我的傻景儿,我是骗你的,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将我记挂在心上!
只是一直看到她双眸酸涩,他仍旧是那样安静的躺着,毫无要转醒的迹象。有温热的液体滑至腮边的时候,流景才惊觉自己哭了。
本以为娘亲去世之后,自己不会再轻易流泪,可是看着昏迷不醒的聿,她终究还是哭了。
“景儿,天色不早,该回宫了。”
“太子哥哥,今天我想留在这里陪他。”
“万万不可。景儿,你留在这里非但不会对聿的伤势恢复有任何帮助还会给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走吧,景儿,随哥哥回宫。”
望着太子伸到她面前的手,流景慢慢将手放在他的手掌之上,起身,又留恋的看了聿几眼,终究不能再久留,随太子由偏门出了侯府。
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绵绵细雨,气温也变得低了些,太子接过侍从的伞为流景撑起伞来,流景感激的望了他一眼,刚好看到了他眼中的怜惜之情。
流景总觉得她的太子哥哥知道些什么事情却没有告诉她,想问他,却不知从何问起。二人就这样沉默的走着。
马车停在了与侯府相隔一条街的胡同里面,没有任何与天家相关的什物,太子还是不敢将马车停在侯府门口,怕被有心人瞧了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景儿,你先上车回宫,我还有点事情。”
“太子哥哥,聿哥哥会没事的对吧?”
“傻景儿,澹台聿还没有娶到你,他不会甘心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的。你乖乖回宫,我会随时将聿的消息传与你知晓的。”
“嗯。”
在马车的帘布放下来的那一刻,流景看到的是太子远去的背影。看着他渐行渐远的样子,流景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猛地一疼,兴许是她太过悲观,可是身为皇亲贵胄,亲情真的靠得住么?流景总觉得终有那么一天,她的太子哥哥和流妗妹妹都会因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渐渐离她而去,就像此时此刻的太子一样,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生在皇家,是她的最大幸运,也是她的最大不幸。可怜生在帝王家,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连寻常百姓家最可依靠的亲情都不敢全信。
“公主,雨势渐大,道路湿滑再加上起风,马车未免会有些颠簸,请公主坐稳。”
“你尽管驾车,不碍事的。”
流景拉开车窗的锦帘,雨滴大而密集,天色相较刚出侯府的时候又暗了几分。因着是私自出宫,流景不敢堂而皇之地走官道回去,只得绕郊外小道,这样才能减少被宫中别有用心之人瞧去的几率。
风越来越大,马车上的帷帘时不时的会被大风刮起,听着呼啸的风声,流景的思绪很乱。她想不明白她的父皇为何会派澹台聿去平南王麾下,定北侯本就对父皇封箫夜寒为王的事心存不满,父皇本应该要安抚定北侯的情绪才对,怎么还会将定北侯的独子派去给平南王当副手?父皇做事一向深思熟虑,为何这次会如此反常?
流景越想越理不出头绪,本想等回宫之后将她心中疑惑说与太子听,让他帮忙分析分析,不想马车却一阵颠簸,摇晃的厉害,流景本欲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拉开布帘,话还未出口,脸上已沾满车夫和侍卫温热的鲜血。
流景纵使受过骑射训练,却从未见过真正的杀戮,眼前的一切将她惊呆,她紧紧握着双拳,指甲扎得手心生疼,手心传来的疼痛感让她暂时恢复了清醒头脑,马儿已经受惊,拉着马车四处乱窜,流景知道继续在马车上呆着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车夫和侍卫已死,她现在能靠的只有她自己。想到这里,流景将心一横,纵身跳下了马车。
几个滚翻之后,流景重重撞在了石壁之上才勉强停住翻滚的身体。路边的乱石硌的她生疼,逃生的欲望很强烈,她勉力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跑了几步,却觉脖颈一疼,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