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歌七年五月四日?丑末?冀州南郊』
女孩被寂歌用布绳绑在身上,只觉得自己脑袋发涨,不住地颠簸更是让她神经恍惚,浑身不停的冒着冷汗,没有一点力气。
她被寂歌带着逃命,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一夜。在这期间,他们在官道上劫了十匹马车的马,没有过丝毫的停顿休息,而原先追赶他们的那两个人也因为力不从心而放弃,其中一个更是被寂歌用筷子扎穿了两个膝盖骨,已成废人。
寂歌转头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女孩,冷静的安慰道:“再挺半天,就要到烟雨城了。”
女孩浑身使不上力起,却还是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在寂歌耳边问他:“你现在一定在心里鄙夷我的不用吧?”
寂歌用头磕了一下女孩的前额说道:“身体确实废物,不过利用价值很高。你该庆幸这路上没有多少人追上来,不然你肯定听不到现在。我啊,还指望你去魔教转转呢。”
女孩奇怪的问:“你去魔教干什么?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人间炼狱。这有什么的?”寂歌平静问,“我要是不知道魔教是甚么地方,那你觉得我还会押这趟镖么?”
“你和白路飞不是一伙的?”女孩觉得身上更冷了,甚至带着一股股阴森的气息,“你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魔教!”
女孩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直起身子瞪大了眼睛,等着寂歌给她一个回复。久久的,寂歌才缓慢的说:“也不是一开始,我这不过是临时的决定。想知道我好去魔教做什么吗?”
女孩声音颤抖着,鼓起最后的勇气问:“你想做什么?”
“治病。”寂歌给出了一个让女孩惊讶的答案,不过他并没有闭嘴,而是异常耐心的讲了下去,“你应该也察觉到了,根我在一起时会有一种感觉,觉得我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多个,对吧?”
女孩回忆了一下之前在客栈时,寂歌到她房间里的所作所为,不由自主的点点头,道:“你患有疯病?”
“差不多吧,不过这并不是天生的。从几年前开始,我就会突然失去意识,然后不由自主的做一些奇怪的事,等到意识恢复的时候,我却又忘记了我刚刚做过什么。在失去意识的期间,我或者会说出两句截然相反的话,或是性格骤然改变,或是做出完全矛盾的事来,还有很多很多。我自身是不知道这些的,而且记忆也都是不能衔接在一起,十分破碎零,可我身边的人却总是说我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做出了种种怪异的行为,就好像鬼上身一样。我刚刚患病时,就有一个大夫告诉我这是一种病,并且强烈要求我尽早医治,所以我从母亲死后就一直在喝药汤,可那完全没用,药治不好我。”
“鬼上身……就像着了魔一样。”女孩思索着什么,轻声问:“所以你才会被人称作魔君?你确实是个恶鬼?”
“魔君的确是因为我的这个病而生出来的称呼,不过我是恶鬼?”寂歌冷哼道:“我可不这么觉得——我可是比恶鬼更骇人的存在!”他这话像是在炫耀,可他的语调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的波动,就像是在讲一件他漠不关心的事。
“所以你想上魔教找找治你这病的法子?”女孩问,“不可能的,魔教虽称为魔,可终究还是个门派,不过是凡世间的俗物。你找不到你想要的结果的。”
寂歌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是对女孩说:“你病的很重,闭嘴吧。”
又是无言赶路,只能听见奔驰中的马蹄声。寂歌能感觉到背后的女孩病的越来越重,她浓重的呼吸声让寂歌心急如焚,生怕女孩会一病不起,他可不想赶了这么就的路以后送一具尸体到魔教。
寂歌在路上又劫了三匹马,抢了数十件衣服给女孩披着,可女孩的病并没有什么起色,反而更加严重了。
女孩带着哭腔问寂歌:“你,你现在……是不是,呵……觉得我,特别,…像,像是……”
“累赘!”寂歌接着女孩的话说,声音中带着一种烦躁,“你要是敢死了,我就把你扔到深山里去喂狼!”
女孩听完,这几日心中压抑着的所有情绪终于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她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抓着寂歌的衣服嚎啕大哭大哭,直到声音沙哑才停下,抽泣着,一句话也不说。
从没有人这么对待过她,寂歌表现出来的冷血就像是一头不懂感情的野兽!更可气的是,她明明知道寂歌是个疯子,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如此的在乎?因为是第一个这样对她的人么?还是说,她只是想渴望见到这样的一个人,对她温柔时的样子?
女孩觉得身子越来越沉,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即使有布绳绑着她,她依然在下坠,视线越来越模糊了。她真想松开绳子,就让自己这样摔下去,这种病魔的折磨,简直让她生不如死。
寂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手上一紧让马停了下来。他这倒不是心疼身后的女孩,而是知道马已经跑到了极限,再这样下去,万一马因劳累过度而死,那两人就很有可能从马上摔下。再者,围堵他两人的江湖人,已经逼得他们不得不停下来了。
他向官道前方张望张望,前前后后竟是看不到一个过路的行人,心中的杀意已经渐渐涌起。眼下自已护送的人已经得病,而看到这寂静的官道,就知道:前后十里的路恐怕都被人封住了。
这一段官道正是从一片茂密的树林穿过,两旁的树木碧绿而茂盛,风景宜人,更有清脆悦耳的鸟名声连续不断,但在寂歌看来,这绝对是杀人灭口的绝佳之地!
寂歌拍了一下将要昏死过去的女孩说:“别睡,这里可能有埋伏……”
“伏”字的音还未收口,两支袖箭就从从树林的不同位置射出,直钉寂歌两人的眉心。寂歌暗叫倒霉,一手抓住女孩,另一只手牵住缰绳,试图带马离开,可紧随其后的又是两根飞针,钉向寂歌的左眼和太阳穴。寂歌头一偏,针又走空。不过这回寂歌没再给来人机会,他手中两根纤细的竹筷已经飞了出去,紧接着两声人体落地的声音随之而响。几乎是同时,又有两只筷子,射向林中,接着又是两声倒地的声响。
寂歌再听——除了悦耳的鸟鸣没有其他。女孩这时有些清醒了,警惕性也略微提高了些,她转头看向那匹马,却发现那马已经死透,而它的背上还插着两支袖箭。
女孩似乎认得这袖箭的来路,对寂歌说:“是暗影堂的人,袖箭上的毒似乎是蛊窟七味镇门毒药之一的‘不言泪’。”
寂歌难得惊讶道:“你有所了解?”
女孩点头:“我毕竟出身魔教,对江湖上的事当然有了解些,这样活的可能也更大。”
“总算有点用处了。”寂歌点头道,“不过这次来要你命的可远不止这些。”
“什么?”女孩立即警惕起来,惊慌失措的看着四周,“不会还有五派六堂中的人……”
寂歌好笑的看着女孩,问:“你以为白路飞为什么别人叫,偏偏叫我这个和你同龄的小孩来押镖?别忘了我的身份,我可是魔君寂歌!”
女孩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当然只道白路飞的手下个个都是悍将,可十几号的壮汉他不用,偏偏让寂歌来。这解释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即便动用整个镖局的人马,也不及这寂歌一人。
“魔君?寂歌?”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林中传出,片刻的沉默后,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商量的语气道:“魔君,那女孩是魔教教主的三女儿,名叫陆婉婷。我等奉武林盟的号令来此绞杀恶徒,希望您能把她交给贫道。贫道云归子在此保证,我们绝不会对您有丝毫冒犯!”
只见一个七十多岁的道人丛林中走出,后面还跟着二十多个侠士,年纪都在三十上下。
老道提着一把长剑,问寂歌:“望您仁厚,把那孽障交与贫道。”
寂歌歪头看向女孩,突然笑了:“云归子是吧?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