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次日,天刚蒙蒙亮,雍王府里的丫鬟就来了。照规矩,新嫁入府的女人都要先去向长辈请安。四阿哥的母妃乌雅氏,身居宫中,是皇上宠爱的德妃。我虽是以四阿哥侧福晋的身份嫁入雍王府,却也是皇上亲自赐婚。按照宫规礼仪,我必须沐浴更衣,亲自到宫里向四阿哥的母妃乌雅氏献茶请安。
派来伺候我的丫鬟叫浣羽,是个十五岁的俊丫头。一副怯生生地模样,在我房里看来看去。黑溜溜的眸子,水灵灵地转着,极是惹人怜爱。我问她:“丫头,你在看什么?”
她不假思索道:“我在看,咱们四爷怎么不在侧福晋房里?”
我一愣,敢情这丫头是奔着四阿哥来的。看她这小模样,期盼的眸子,略带点少女的羞涩,分明是喜欢四阿哥的。他分明就是一个冰块脸,这小丫头,怎么偏偏会喜欢他?我端坐铜镜前,看着铜镜里我的身后小人儿的表情,忍不住笑道:“看来小丫头不是来伺候我的,倒是冲着你的四爷来的,看来我这房里是留不住你这小丫头了。”
我的语气有些哎声叹气,殊不知我已经乐开了花。戏弄这丫头,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这小丫头对四阿哥的态度,让我有些忿意了。或许自打知道赐婚圣旨后面的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对这个四阿哥就已经打心底有了怨愤了,更别谈什么好的印象了。
进宫的马车一路穿过闹市、街道和人流,缓缓才进了紫禁城。我是第一次走进这皇宫,正如父亲所说的那样,紫禁城是那么地恢弘大气,堂皇浩然。走在这偌大的皇宫,我的渺小感就像抛入尘世的一颗沙粒,肤浅的渺不可及。
皇宫中的路环环绕,我想就是常住宫里的人可能也会迷了路,更何况我这个初来咋到的呢?本是跟着领路太监一路走着的,可是不知何时那小太监竟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我跟丢了,还是那小太监丢了我。不管是哪个原因,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我迷路了。我突然间有些后悔了,要是我将浣羽那小丫头带来,凭她的那股聪明劲,我现在也不至于连路也找不着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提着裙摆继续往前走着。脚下厚重的宫鞋只觉无比沉重,我拖着步伐走得有些漫无目的。伸手想要拿出绣帕拭去脸上的汗珠,却发现随身带着的那方梅花绣帕不知何时竟不见了。我无奈地探起手臂,轻轻地拭了拭一脸的汗珠儿,“许是不小心丢了吧,只是可惜了这一身好衣裳。”
今日所穿的衣服,是父亲请了城里最好的衣匠为我做的。父亲说,无论何时,都不能丢了体面。这件衣裳是用上好的江南罗绸做的,虽比不上宫里的缎子,却也是极好的。更重要的是,这里面都是父亲的心意。看着衣服的袖角被我的汗珠儿弄湿了,脏脏的一处就像烙住了似的,我只觉有些惋惜了。
“哟,这是哪来的美人胚子?竟独自在这自说自话的,好不有趣?”
我靠在假山上,自顾自的说着。耳边,猛地传来一道笑声。我歪过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长相俊朗的男人迎面而来。男人的样子,有些眼熟。五官分明的棱角,似乎有点像四阿哥。只是相比四阿哥的冷酷阴沉,这个男人更为阳光豪迈罢了。我忙朝来人屈身,行了个宫礼:“清西见过十四阿哥!”
“你就是清西?”十四阿哥一听我自唤清西,有一丝惊讶。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这才又笑道:“四嫂莫不是迷了路?正好,我也要去额娘宫里,四嫂与我一道走吧。”
我颔首。十四阿哥也不迟疑,自顾走到前头带起了路。我紧跟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十四阿哥是与四阿哥一奶同胞的兄弟,可能是出于对四阿哥的芥蒂,我对这个十四阿哥并不敢多接近。
“四嫂,这里是御花园,穿过前面的小院往左走,便是东西宫苑了。东西宫苑正中是未央宫,是皇后娘娘所居宫殿。自皇后娘娘殁后,父皇一直未再立后。我额娘德妃,德淑贤良,深受父皇宠爱,暂掌了凤栖,就住在未央宫旁的延禧宫。”十四阿哥一路为我介绍着,面面俱到。可是他越是这般,我越是惶恐不安。我就像是一只受惊了的鸟,他越是善待于我,我越是忐忑不安。我微微点头,一路上愣是一言未发。十四阿哥也不介意,耐心地为我一路介绍着。
延禧宫内,香熏袅袅。我坐在雕花红木椅上,不安地绞着手指。我的对面,是一张冰冷地脸。我万万没想到,四阿哥竟然老早就来了,而且似乎等了很久。堂内正座上,德妃高坐,雍容华贵,温和娴静。
我不敢抬头,只是垂着眸子,堂上的人问一句我便答一句。四阿哥自是至始至终没与我说一句话,倒是十四阿哥仍是不厌其烦地问着,大都是些平常聊天的话题。
回雍王府时,四阿哥与我同坐一辆马车。我只觉尴尬,便不自觉将脸往外偏,假装透过车窗在看外面的景色。四阿哥一直冷着脸,阴沉地眸子深如寒潭,不再看我,也不知再想什么。
我唯一能感觉得到的是,从他身上“嗖嗖”吹来的寒风。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直到回了雍王府,他率先跳下了马车,这才回头看了我一眼,继而头也不回地留下了一句话:“送侧福晋回竹居。”
原来那个小院叫竹居!我还以为雍王府的名儿都是极为雅致的,却没想到取名却是如此简单。竹居也好,绿竹节气,清雅简单,与那些浮华相比,倒是更合了我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