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灵四凶?!
苏菏泽眉头微凝,常读书吏,他自是知晓四灵,但却不知四凶又为何物?与本派又有何干切?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想帝京中的那位竟然昏庸至此。”林清酒忽然怒极反笑,振声道,“他以为改年号为‘振武’,以杀以暴,就能堵住天下万人的悠悠之口么?四灵四凶,千年一降,必然改天换地,我看这朝廷还能逞凶到何时……”
话还未完。只见黑影一闪,一道雪亮的长剑已是直逼咽喉要害而来。林清酒早有所备,竟然不避不防,持剑自下而上反撩来人左胸。
苏菏泽只听身旁田高峰惊道:“师傅。”他只觉剑招奇快,却看不明若是双方招式用老,一刺咽喉一刺左胸,必是两败俱亡之局。
常言道,莫与泼妇争舌,不与醉汉打架。这林清酒常年酒鬼一个,酒壮肝胆,竟然一出招便是拼命之举。那黑衣人自不愿与酒鬼同归于尽,剑道中途,急忙变招相隔。
这正遂林清酒所愿,当即展开骄阳剑法,攻势如潮,一口气朝对方攻了十七八剑,那黑衣人极力防守,登时落入下风。众人只听锵锵双剑相击之声不断,两人互交十余招,都骤然抽剑撤招互退三尺。
火光之中,只见那黑衣人容貌被黑巾遮住,看不清是何神情,只是一双眸子冷冽如星,在火光辉映下,散发出一股冰雪出尘的气息。右手所持的长剑,清寒如月,光华如水。
林清酒看了看手中长剑剑锋上的十几道口子,又转目紧紧盯着那黑衣人手中的长剑,神容数变,缓缓说道:“好剑,好剑,没想到你们竟是天武堂的人马。”
那持剑黑衣人并不答话,只听他身后不远的那位妖冶青年冷笑道:“何以见得?”林清酒肃容道:“世间宝刀名剑屈指可数,然而在帝京之中的名剑,却只有那么一把,天武堂的幼龙剑!”顿了顿,又道,“江湖早有风闻,天武堂近年来收得一练武奇才,精心教习欲让他携幼龙剑参加泰山秋试,威震江湖,不想今夜能有幸在此提前得见。”
那持幼龙剑的黑衣人仍不出言,却听那妖冶青年冷笑道:“算不上提前,你们只消一死,江湖上谁还会知道?”言毕,双目精光四射。
此时,忽听方吴楚高声对林清酒叫道:“老林,小心。”当下纵剑而上,与此同时,那各占方位的黑衣人也纷纷发动,向九华派众人攻去。
一片混乱之中,苏菏泽只见师傅林清酒忽然一个脚步不稳,差点摔倒,踉踉跄跄后退数步,方才驻剑站定,一张红脸更是通红,盯着数丈外的妖冶青年,喘息道:“兵眸术,没想到还来了个术道高手。”
那妖冶青年趁敌不备,一招得手,神情自是一脸得意,笑道:“能见识到小爷的神功,算你们运气。”眸中光芒愈来愈亮,却听左首破空声大作,蒋木龙挺剑急袭而来。
那刘坛主哈哈大笑道:“让我来见识见识贵派的栖霞剑法。”声随音到,一双大掌飘飘而上,斜刺里拦住蒋木龙。
林清酒先前未料对方来了术道高手,心神无备之下,被对方趁虚而入,用奇术震伤六神八脉,当下更不容对方再有施展机会,撮唇长啸,内劲贯处,长剑一振,清鸣有声。
眼见师傅身受重伤,仍欲再战,田高峰心中一片火急,叫道:“师傅,请先下去调息,这里有蒋师伯和方师叔。”
林清酒无声苦笑,以帝京之中那位过往的杀伐手段来看,及今夜天武堂来敌之强,本派只怕在劫难逃。一想到九华派开派百六十余年,便要毁于自己这三个老头子手中,心中一时感慨非常。
他不愿见门下徒有死伤,门下弟子武功良莠不齐,与敌相斗不若与卵击石,当下向田高峰道:“高峰,你且带众人逃命去吧,以后便再没有九华派了。”田高峰自知四灵四凶之说,更知今夜局势难逆,九华一派有死无生,见师傅师伯等人决意以死之斗为他们争取机会,但他不愿逃离,哭道:“师傅,咱们跟他们拼了。”
林清酒嘿嘿一笑道:“素来见你为人对事沉稳持重,我才放心让你去教你众位师弟的剑法,今夜非常之时,你又怎地如此不省事了?”田高峰泪水纵横,仰天大吼道:“众位师弟,且跟我走。”
夜黑风高,混战之中,却无法从山门方位突围而出,田高峰只得带着十几名师弟往后院退去。
苏菏泽本与另外两名同门围攻一名黑衣人,奈何蜉蝣之躯,难以博象,不过几招片刻,那黑衣人便举掌拍死拍伤两位同门,眼见最后一掌转瞬就要落到自己头顶,可自己却已来不及闪避,心中登时冰凉,心中哀叹道:“不想自己便要这样死去了……”虽然一千个不甘心,却也只有无奈闭目待死。
脑袋被一掌拍个稀巴烂,也不知在地府与父母相会之时,他们还能认出自己不……
胡思乱想中,却迟迟不见铁掌临头,正觉奇怪间,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巨吼:“苏师弟,快走。”声音撕心裂肺,当真是难听。苏菏泽睁眼一瞧,却见大师哥田高峰一连几剑,将那黑衣人逼退,一扯自己衣袖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苏菏泽吃了一惊,方撒腿与几名同门向后院惶惶奔去。
逃命呐,但该逃到哪里去呢?唯一通往山下的生路是那道山门,但此时那里敌人众多,去里逃命,岂不是自投罗网,自嫌命长。院后各处都是高崖,也不是个去处,难道便要在此等死?
“咱们去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有人提议道。其余人闻言,纷纷眼神一亮,说道:“极是极是。”却转眼便走了个干净,想来是各人都有极为隐秘躲藏的好去处,但不愿跟他人分说。
这等生死论定的大事,各人心中自有算盘。世事薄凉,苏菏泽瞧得甚多,司空见惯之下倒也觉得平常。
举目四望,只见山门前院火光熊熊,后院一地黑影瞳瞳,不知该藏身何处,听那杀喊声渐近,猛地转身往平日练功的听风石跑去。
方堪堪爬上听风石,喘息一阵,便站起放目看派中方向,却见大火越来越盛,好一条熊熊大火,如龙似虎,先是燃了前院,又转接着烧了东院西院,最后渐渐的连后院厨园也不放过,腾腾直如灭世景象。
火声哔哔啵啵中,连在这里也听得异常清晰,不时还夹杂着一些惨嚎告饶之音,想来是一些同门藏身之处,不幸被大火烧及,不得不从中逃出却遇上黑衣人。
“九华剑道晓天地,旭日骄阳逐四方。”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在这九华群峰间震荡如潮,苏菏泽神色一喜,听这声音激越苍凉,分明是师傅林清酒的声音。
“步三走四通八脉,正奇相谐无人当……”那声音先时还如黄钟大吕般洪亮,然后却愈来愈小,愈来愈小,几不可闻之时,却又陡然化作一阵冲天狂笑,“四灵四凶,啊呀呀,四灵四凶——”
苏菏泽颓然跪倒伏地,全身颤抖不休。
——师傅,大师兄,张福长……细细算来在此不过方才短短一月,却似乎是好漫长的一段时光,安平而静好,不过这一切,都在今夜烈焰飞火之中消逝干净了。
“啊,我不想死,饶了我,我是铁拳常家的人……我家一定会给你们一大笔银子的……”又有声音传来,似乎就在这左近不远。
苏菏泽收凝心神,紧紧握住手中的铁棍,小心盯着前方。
此时此刻,方觉求生之念是如此强烈,长夜酷寒,浑身却热血涌淌。
不要死。不能死!
然而,该来的始终要来。只见一名黑衣人飞身而上了听风石,苏菏泽本想带对方爬上之时狙击,不想对方轻功如此高绝,不禁微微一愣。
正发愣间,忽见剑光袭来,苏菏泽本能举起铁棍一拦,铁棍应声而断。对方所持的居然还是宝剑利刃,苏菏泽吃了一惊,转身便跑,方才迈出二步,却立马急急收势停住。
情急之下,差点忘了此时身在听风石上,前面便是千丈高崖。
可他一收势,后背空门大开,那黑衣人毫不犹豫的持剑劈下。
“铿锵。”苏菏泽只觉后背大力涌至,将他砸倒在地,回头望去,不知那黑衣人呆立在那,不住端详着银亮如水的长剑,双眼之中全是不可置信之色。
苏菏泽察觉过来,连忙反身向后背摸去,包裹已被看破,于是一摸便摸到了父亲留给自己的那柄长剑。
一直觉得这把剑太重,让自己难以面对,所以一直将它紧紧包裹,宁愿如其余新入门派的师兄弟一齐用铁棍练剑,也不愿用自己所负的这一把。
但是,如今生死关头,也由不得其他了。
“锵!”一声轻响,苏菏泽拔剑出鞘,指着对面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也触然抬头,双眸紧紧盯着苏菏泽手中的剑。
别过来。苏菏泽双手攥紧长剑,心内又是不安又是紧张。他知晓今夜来袭的黑衣人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不知自己能在这个手中撑过三招不。
只见对面那黑衣人黑巾遮面,一双冰眸逐渐凝起,在凝成针尖大小时,手中长剑一转,已是平平劈来。
苏菏泽对方剑招简单至极,开门见山,似乎欲与自己手中长剑一较高低,偏生自己却又避开不得。
前方是剑,后面是崖。
来不及思索了,苏菏泽心一横,用劲挥剑迎向。
“嘭锵!”双剑相交,苏菏泽只觉对方剑上的内劲如山似海,将自己震飞开去。
双手麻木间,怎地耳边风声一时大到无极,张目四瞧,啊呀,怎么自己身在悬崖之外了!
哎呀呀,回过神时,身子已是不由自主的下坠了。
千不甘心,万不甘心,可是还是要死啊!
“不——”苏菏泽双手乱挥,仰天大叫。
与此同时,那听风石上黑衣人怔怔看着崖外情形,那个武功低微的青年虽然掉落下去了,可是他掉落的那个半空,竟然平空闪现出一条巨蛇出来,周身漆黑,鳞片如甲,一双巨大蛇睛正冷冷盯视自己,不住吞吐蛇信。
“四凶。”听风石下传来几声惊呼,另外几名黑衣人纵身跃上,骇然盯着眼前异象。
上面交待自己此番南下江南,除了要杀了那个麒麟之命的少年外,还要屠灭九华派,不想在这九华派中,居然还有四灵四凶之命的弟子。
那刘坛主上的前来,问道:“少堂主,你没事吧?”
那少堂主轻轻摇摇头,说道:“刘叔,我的幼龙剑受伤了。”声音清冷,竟是女子之声。
那刘坛主震惊的看着少堂主手中这把名闻天下的幼龙剑,只见长剑清寒,那锋锐的剑刃上已然多出了两道口子。
“那人?”刘坛主看了看半空之中逐渐隐去的巨蛇之象,又望了望少堂主手中的幼龙剑。
少堂主回剑入鞘,说道:“应该是死了。”